委屈
刘怀安本想说自己没错凭什么要上赶着认错,可想到如今他们长房受二房压制。
尤其大哥整日待在作坊里和二叔共事,若闹的太僵让大哥日子不好过。
他四指紧扣手心,克制住委屈与愤怒,嘴唇紧抿望眼故作轻松的刘怀山,然后默默地向作坊里走。
内心亦不是滋味的刘怀山恐弟弟再说错话,火上浇油,赶忙跟了去。
“二叔,方才侄子不应……不应对二婶以那样的口气说话,是我做的不对。”刘怀安头埋的低低的,硬着嗓子说完。
此刻离世多年爹娘的面容在脑海里闪现,慈爱的冲他微笑。
近旁的刘怀山忽然察觉弟弟神色异样,不由心疼起来喉咙犹如塞了团棉花,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声道:
“即认了错,以后就好好干,二叔会看在眼里的。柳条东街李掌柜的香案做好了,你快去套车给他送过去。”
刘守敬瞥眼黑着脸堂不应声的二哥,对自进屋没抬过头的侄子摆摆手笑道:“行了,快去吧,你二叔没生你的气。”
拼命将眼泪逼入眼眶的刘怀安朝刘守从微微躬了一身,未出声打招呼转身安静的出了房门。
随后如往日一样搬桌案、牵驴、套车,紧接着车子缓缓驶出巷道。
……
一艄公泊船时,听到呜呜哭泣声,再仔细看只见岸边略隐蔽的石阶上坐个少年在抱头抹泪,其身后不远处的岸上栓着的毛驴仰天打响鼻。
待船泊好,船翁腰间揣把烟杆上了岸,故意咳咳两声,花白的胡子抖了抖,见引起少年的注意才道:
“小郎君,年纪轻轻的哭甚,有驴有车难道比我这个靠摇橹过活的老头子还不如意?”
刘怀安听见有人好像在跟他说话,慌忙用袖子擦干沾满泪水的脸,吸吸鼻子,羞窘的对老翁点点头。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知道男子掉眼泪没出息,可今儿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痛痛快快找个没人的地儿哭会儿。
“老伯,让您见笑了。我没事就是心里憋得慌,现在畅快多了。我去大姐家有急事,先告辞了。”刘怀安带着浓浓的鼻音,勉强地对好心的船翁笑笑。
他得赶紧趁姐夫现在在家,告诉他自己准备同其一起做事,如今身无长物,若不赶紧找活挣钱,恐肚子都填不饱。
说到做到,从今往后他要靠自己养活自己。
“赶快去吧,今后的路长着呢,磕磕碰碰算不得啥,咬牙挺挺便过去了,有时就算路断了也能接上去……”老翁挥挥胳膊,充满智慧的目光溢出深深笑意。
刘怀安郑重地点点头,太过年轻的他暂且还不能真正对老人的话产生共鸣。
被夏氏指着鼻子责骂的刘芙看见多日不见的弟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简直是个惹祸精。
“还晓得来啊,我道你一辈子都不踏进这个门呢!”
“怀安来了,别听你姐胡言乱语,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从老家带的干笋还被她藏起来,留给你吃呢。”
刘诚帮忙栓好毛驴,走到刘怀安身侧笑着拍拍其后臂膀,引他往厅堂走。
石头和月儿见了小舅舅高兴的手舞足蹈,其实两人非常想问颜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可母亲在场清楚不能发问,否则会惹她生气,要受罚。
刘芙见丈夫当场拆了自己的台,羞恼的嗔他一眼,跟着步入厅房。
“二婶回去可闹腾了?我告她说小溪上元节逛灯市时走丢了。谁知她心眼多的跟筛子似的,哄骗月儿说了实话。”刘芙开门见山问道。
弟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同两个娘家婶子赶一日,睁着眼睛也能猜到是跟颜溪离开的事情有关。
“我直接跟他们实话实说了。”刘怀安简明扼要讲述家里发生的事,然后顿了顿望着刘芙面露愧意地说:
“大姐,颜溪的事当初我做法确实有欠考量,期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害得姐夫今日也受了连累。”
“你记得便好,既然那丫头已经离开,此事算翻篇过去了。不过有一点咱得提前说好,不再去叨扰人姑娘家。”
亲姐弟没有隔夜仇,刘芙生气归生气,但并未真打算跟弟弟记仇不来往。
何况事情过去这么久,刚开始那股愤怒劲儿消失,现今回想起来反倒都是颜溪在时种种好。
刘怀安闻此,纵使不情愿,但形势所逼只得点点头应诺。
暗说就算他有心想探望,怕也不成了,给人修建宅院动辄两三个月才能完工,期间压根抽不出时间。
闲话叙罢,刘怀安开始进入正题,“姐夫,我想今后跟随你做活。”
“跟着我?!那家里作坊咋办,二叔他们知道你的打算吗?”李诚乍然听到妻弟的言语,感到十分诧异。
当初他从刘家作坊里离开是清楚无论自己干多久多卖力,也都是作坊里的一名伙计永远出不了头。
但妻弟是刘家的长房子孙,作坊有他一份额,于情于理应当待在作坊铺子里做事,跟他李诚的情况完全不同。
“二叔他们知道我打算出门找活,但不知道跟着姐夫你干。作坊那边有我没我都一样,这些年我也一直没出什么力气,全由大哥操持。”
刘怀安如实说道,将来假如分家的话,自己没打算跟大哥分作坊的份额,不分昼夜辛苦那么多年是他应得的。
“行,过几日我带你去找作头,你回去准备好衣物被褥,现在天还凉,拿厚点的。”李诚点点头爽快答道。
“年前,我打了两床厚被褥,你拿去一床吧。”刘芙心疼弟弟小小年岁第一次出门做事,娘家那头又没个贴心为他打点,只好自己代劳。
见姐姐千般万般照拂自己,刘怀安只觉周身被从心田涌出的暖/流漫过,浑身舒泰。
从刘芙家离开,小有醉意的刘怀安驾着驴车前往东水门的途中,突然记起即将完工的推车没带来。
想着不日就要离家去往工地,一耽搁下来不知何时做好,做买卖没有车子处处不便,总不能老使唤旁人的。
于是掉头转向,回家赶工。
两日后,怀揣九贯钱引的颜溪望着门外淅淅沥沥的春雨,正为如何去寻刘怀安发愁时,便听门外响起了叩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