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州哥冷汗淋漓站在屋中。
“老大,您放心,我屁股擦得很干净,绝不会被条子发现。”他垂首恭敬道,语气里带着一丝畏惧。
一阵安静后,被布帘遮掩的里屋传出一个人声:“你做事向来小心,这次却被条子摸到尾巴,实属不该。”
那声音语调淡淡,却令州哥脊背生寒。
“老大,我……”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知道了吗?”
豆大的冷汗从州哥脑门滑落。
“是!”他忙不迭表忠心,“请老大放心,我绝不会再让您失望!”
里屋安静下来,隔了会儿传来火柴划燃的声响。
浓呛的旱烟味慢慢飘散出来。
“货怎么样?”
“关着的,还算老实。”
“那就全乎关着吧。这段时间风声紧,等条子那边消停,还是要给买家一个交代,怎么着也不能坏了咱们的口碑。”
“是。”
“听说你还带回来一个人?”
“是我新收的一个小弟。”州哥恭恭敬敬回答,“年纪不大,做事倒稳妥,身手也不错。”
“靠得住吗?”
州哥斟酌了下开口:“阿金这小子原是个流浪孤儿,被地痞找麻烦让我撞上,我瞧他打起架来够狠敢豁命,就收了他跟着我混。”
顿了顿,他自信满满道:“老大您放心,这小子给根骨头就认主,听话得很,应该靠得住。”
里屋响起敲打烟杆的声音,含着威压的话音一字字传入州哥耳中:
“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做得是掉脑袋的买卖,凡事多留个心眼。”
“是!”
走出老大屋子,州哥抹了把脸上密密麻麻的汗,转眼瞥见一直牵着两条狗静立在院中的阿金,抬脚走了过去。
盯着眼前沉默寡言的少年,他神情阴鸷森然开口:“到了这儿,不该说的、不该瞧的、不该做的,自己掂量清楚,懂吗?”
阿金点头。
犀利而探究的目光在阿金脸上巡睃,见其神情镇定、目光毫无闪避,州哥眯了眯眼,转而换了一副表情,笑着替他拍拍衣服的灰。
“好好跟着哥混,少不了你的好日子。”
阿金扯了扯嘴角。
州哥勾起嘴角嗤笑,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整天板着个脸,瞧得人丧气。
转眼,温曦已被关在这里数日。
她被关在一间黑屋,除了房门紧锁,连窗户也从外被封死,就算白天屋内也是一片昏暗。
她只能根据每天送饭的次数来计算日子,强迫自己吃饭睡觉,强迫自己每天至少两次在这暗无天日的屋里来回走动。
一切一切,只是为了等待一个不知道何时才能逃出去的渺茫希望,只是为了不崩溃。
温曦没有再被封口和捆绑,似乎这里的人很确信她逃不出去。
那个瘦削的少年再也没有出现过,每天来送饭的是一个小丫头,从来都是低着头匆匆扔下东西就跑。
温曦曾尝试与她说话,但对方完全不予回应。
如果是怕和她说话惹来麻烦,那能理解,但这么多天来,除了听到几个似乎是看守的人的声音,她从未听到有其他的人说话。
明明有时外面会传来洗衣干活的动静。
这样的古怪感,令温曦有种隐隐的不安。
但她心中有一个更大的疑惑。
如果是拐卖,为什么自己会一直被关着?如果是绑架,那可能性太小,她一个南方人,跑到北方被绑架,匪夷所思。
这些都是温曦这几日反复在琢磨,但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的。
这日下了一场暴雨,燥热的天气凉爽了些许。
温曦坐在被封死的窗户前,透过细微的缝隙呼吸着雨后清新的空气。
今天的晚饭似乎送迟了,她肚子饿得开始打鼓,却一直等不到饭送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开了门。
依然是那个小姑娘。
她同往常一样,低着头匆匆来去,也许是因为才下过雨,脚底沾了泥,不小心在跨过门槛的时候滑了一跤。
温曦忙过去扶她。
小姑娘却像躲瘟神一样慌张避开。
温曦的手有些尴尬地顿在半空,只好转而捡起地上滚落的馒头。
她被关在这里的这些天,吃食真的只是填饱肚子,每天不是灰扑扑的粗面馒头就是像石头一样硌牙的大饼。
偶尔会有一碗菜,但也就是加了点盐炒出来的白菜帮子。
温曦没有因此食不下咽,为了保存体力,她每顿饭都吃得干干净净。
眼见小姑娘爬起来慌慌张张就要走,温曦急忙拉住她,“唉,你——”
对方却拼命挥打她的手,仿佛受到莫大惊吓。
温曦也有些被吓到,只好赶紧说:“你的手流血了……”
倏地,她双眸突然瞠圆,话音戛然而止。
大概因为小姑娘太过惊慌,本能地想张嘴出声,却只发出了“啊啊啊”的嘶哑难听的声音。
瞪着眼前那大大张开的、黑洞洞的嘴,温曦浑身寒毛竖立。
小姑娘竟没有舌头!
在她愣神的功夫,小姑娘已跑了出去,屋门被重重关上。
最后,那个沾了灰的馒头温曦还是拍干净吃了。
现在的她没有资格挑剔。
填饱肚子,她照例绕着屋子走动。
屋里没有灯,当天色逐渐黯淡下来,屋内仅有的一点亮度也被黑暗吞没。
温曦又坐到了窗前,视线有些怔忡地落在不知名处。
傍晚发生的画面在她脑海里反复闪现,她越思索越觉得不对劲,呼之欲出的答案令她心慌不已。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这还是温曦第一次在这个地方听到这样多的声音。
说是嘈杂,其实还是像往常那样几乎没有多余的人声,只不过是多了些纷乱的脚步声,听起来似乎很匆促。
温曦侧耳听着,忽然,她听到了那个抓她的男人的声音。
“……阿金……坚持一下……”
阿金?
阿金!
温曦陡然想起她曾经听过这个名字。
难道是……
一个冷面的瘦削少年浮现在她眼前。
嚯地直起身贴近窗户,她试图透过缝隙朝外面看。
然而什么也瞧不清。
嘈杂声持续了一阵,间或有那个男人的怒吼。
“找个他妈的能止血的过来!”
当终于分辨出他吼得是什么时,温曦猛一下站直身体。
只犹豫了几秒,她便径直冲向门口,双手用力拍打屋门。
“有人吗?有人在吗?”她扯开嗓子拼命大喊,“我学过急救!我会止血——”
原本只是抱着豁出去的心态试一试,却没想到自己真被放了出来。甫一踏出禁锢她数天的黑屋,温曦抬头望向漫天星子的夜空,泪水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那个凶恶的男子走过来,大掌狠狠掐住她的下颚。
“臭丫头,如果你敢耍花样,下场就和他们一样!”说完,掐着她的脸强迫她看清周围。
待温曦定睛细看,霎时倒抽一口凉气,脚下忍不住倒退两步。
森森寒意自脊背扩散,她浑身犹如坠入冰窖。
周围站了四五个人,年龄或大或小,但全都没有成年。每一个,都是残疾,有的五官缺失一部分,有的四肢扭曲,更有甚者像是从滚烫油锅里捞出的鬼一样丑陋。
温曦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一幕,牙齿狠狠咬紧下唇,逼自己吞回到嘴边的惊叫。
州哥冷笑,“看到了?”
松开她,他指向身后亮着灯的屋子,大半张脸置于黑暗的夜色中,狠厉凶残犹如恶鬼。
“你最好能有点用,不然老子让你后悔活到这个世上!”
说完,狠狠拽着温曦的头发,将她拖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