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新年
元夏望着明晃晃的来电显示，手指轻颤。
朝旁边走开一步，远离方昊再接:“喂，你怎么打过来了？”
“刚好有空。”傅均言的嗓音如常淡然，“我怕三两句话说不清楚。”
元夏的心提起来，瞟一眼身侧探头探脑的方昊，眼神警告他不要靠近。
收到他可怜兮兮地点头回应，再和他拉开两米距离后，小声问傅均言:“所以我真的咬了你一口？”
傅均言抿着笑意:“嗯，昨天晚上你说自己在学元宝。”
一股尬意和羞耻感袭上元夏的内心，直冲脑门。
她禁不住放慢步子，咬唇半晌才找回言语功能:“咬得严重吗？留下伤口了吗？”
傅均言少有从她的语气中听到怯意，忙回:“不要紧，你没用力，痕迹已经散了。”
元夏暗叹那就好，又问:“我上午问你，你怎么不和说我啊？”
傅均言的口吻很是理所应当:“你当时问的是，你有没有对我做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吗，我觉得还好。”
都咬他脖子了，还叫还好？
元夏惊住，只能叹学神对事物的接受能力不是一二般的强。
饶是他这样说，元夏仍然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捂住话筒说:
“那是我喝多了，不省人事，你就当我发疯，别介意啊，等我回学校了，请你吃饭，吃多少顿都行。”
傅均言回:“不用。”
元夏想想也是，他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不一定能约上饭，打算再想其他的补偿措施。
傅均言主动提出来:“你若是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和我分享点儿你的假期日常吧。”
元夏微懵:“假期日常？”
傅均言的声音显得不太自然:“我的意思是你家元宝，我很喜欢。”
元夏反应过来:“哦，你想隔空撸猫啊，没问题，我可以给你拍元宝的小视频，萌化的那种。”
傅均言一口道:“好。”
元夏挂断电话，方昊才凑到她旁边，好奇地问:“怎么样？那只小猫你认识不？”
元夏的脑门上冒出几条黑线，咬牙回:“认识。”
方昊:“可爱吗？”
元夏扬起自己精致的脸蛋，说:“是漂亮。”
方昊欢喜:“漂亮的猫咪啊，我也想认识，下学期一定要叫傅均言带我去看看。”
元夏:“……”
元家爸妈和方家父母站在一起接机，元夏老远看到他们的身影，大喊着“张美女，元大哥”飞奔过去。
方昊也收起撸猫的心思，快步跟上。
春节前的小半个月，元夏按约定，隔三差五地和傅均言分享元宝的图片和视频。
放假后，傅均言没有立即回家，多是和林朗在华年里的大平层中，忙要事。
他每天的事情很多，看不完的论文，查不尽的资料，开不完的会议。
偶尔的闲暇，总是不自觉地打开和元夏的聊天界面，看她发来的元宝动态。
布偶猫较为亲人，仰躺在地毯上，任她挠痒痒，陪她坐在飘窗上看书，亦或者是被她抱在怀中，乖顺地睡觉。
元夏不是每天都会发，傅均言便反反复复地看。
整日的疲乏在这一刻都成了过去式，不值一提。
傅均言关注朋友圈的频率大大提高，林朗笑他:“以前百八十年不见你点进去，现在却天天看。”
傅均言进入元夏的朋友圈，严肃纠正:“百八十年太夸张了，我才十九岁。”
林朗垂眸浅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傅均言没看到元夏发新动态，手指往下划拉，看她以前发的。
饶是他近期已看了数次，能记住所有图文内容。
元夏的分享欲挺强，几乎天天更新朋友圈。
前天和高中同学去聚餐，昨天和表姐妹约逛街，今天上午带着老妈去做头发。
透过她和老妈亲昵的合照，傅均言发现她的头发又补了次色，头顶长出来的黑发成了栗棕色。
一直到年三十前夕，傅均言不得不回家。
在傅威派来接他的宾利后座上，他还在看元夏发来的元宝照片，唇线微有弧度。
但在抵达半山独栋别墅，下车后，他敛去尽数悦色，外现一脸淡漠傲冷。
进入别墅，绕过玄关，傅均言发现客厅挺热闹。
傅太太赵华玲约着几个豪门太太在喝下午茶，林朗、林梓涵和姜业的妈妈都在。
傅均言走近，有礼地打招呼，那些豪门太太们直是夸他。
林朗妈说:“均言这孩子长得是越来越好了。”
林梓涵妈说:“像他爸爸，玉树临风。”
姜业妈说:“关键是均言懂事啊，不像我家姜业，好不容易考上了北城大学，还是不让我和他爸省心，每天被他气掉一根头发。”
赵华玲欣然接受了一应盛赞:“均言确实乖，不需要我和他爸爸操心。”
傅均言平淡回应:“妈，阿姨们，你们先聊，我上楼看看爸。”
他转身而去，听见赵华玲把话题转移到了林朗身上:
“你们家小朗才是优秀，听说最近在自己开公司？还是需要很有眼力劲儿的投资公司。”
林朗妈接话:“是啊，他们这个年纪总想证明自己，放着家里的集团不管，非要自己去闯，我和他爸如何劝都不管用，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赵华玲说:“尊重孩子，我就一直很尊重均言，反正家里有底子，随便他去试错，最差不就是继承家业吗？”
一群太太们连声赞她的眼界，纷纷说要向她学习。
赵华玲万分受用，优雅露笑。
走上旋转楼梯的傅均言听到这些，照常面色无波，但眸光寒入骨髓。
他的大年三十和往年没有任何不同。
三口之家坐一桌吃年夜饭，没有寻常人家的欢声笑语，不是默不作声，就是敬于宾客。
如同完成任务一般的一顿饭后，傅威收到好多生意上的拜年电话，上三楼的书房接。
傅均言也回卧室，坐在书桌前查阅资料。
不多时房间门被砰砰敲响。
在这个家里，还有谁会这样无礼地敲他的房门，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赵华玲尖锐的声音:“傅均言，你给我出来。”
傅均言习以为常，眼皮都没抬一下，踱步开门，对上满目凶恶的赵华玲。
她掉头进了隔壁房间，傅均言跟上她的脚步
还没有走进去，一块拳头大小，乌黑的石块砸出，落到他脚边。
赵华玲站在房间中央，恶言:“你进来。”
傅均言捡起地上的石头，是一块铁陨石，密度高，轻易砸不坏。
他长腿迈入房间，漫不经心地快速扫里面的陈设。
这是一个收藏间，装潢简洁的博古架上，摆放的无不是陨石。
多为他这些年从世界各地收集回来的。
大大小小，各式品种皆有。
傅均言把手上这块放回原位，指腹迅速划过它粗糙的表面。
身后的赵华玲尖声质问:“你装什么装？你根本不喜欢这些破石头，你把它们带回来以后从来不看，即使看，都是快速地看完，然后马上离开这个房间。
你收集这些就是为了蒙蔽我，让我以为你喜欢陨石，喜欢天文的，好不逼着你去学。”
傅均言转身背离陨石，直面她，神色波澜不惊:“嗯，您识破了。”
赵华玲对于这个回答很满意，仰天长啸:“傅均言，你是我养大的，你骗不了我，骗不了我。”
她又盯向傅均言，阴寒地说:“但我偏要送你陨石，每年都送，现在当着你同学的面送，以后当着你的同事送。
他们是不是都说你很幸福，有我这么好的妈？”
傅均言面对她疯魔一样的状态，心平如镜。
傅威闻声从书房过来，通过他们两的状态就知道发生的事情，不悦地皱起眉，对赵华玲说:“大过年的，闹什么闹？”
“我有闹吗？”赵华玲反驳，“我不是在和均言好好说话吗？”
傅威看向唯一的儿子，轻叹:“你对均言稍微好……”
“我对均言还不够好吗？”赵华玲抢话，指着傅均言说:
“我把他培养得多优秀，外面谁不夸他一表人才，后生可畏，我教子有方。”
傅威沉默了。
傅均言回身看了这对父母一眼，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赵华玲闹得有多厉害，只要说到这里，傅威就无话可说。
从小到大，无一例外。
傅威无奈地对赵华玲说:“行了，和我回房间。”
赵华玲才拨弄几下发型，仪态万方地走出房间。
他们彻底消失在视线，傅均言将先前被赵华玲摔到地上的铁陨石拿起来，重新擦拭。
再深深地看了看满屋陨石，关灯关门，回自己的卧室。
他心情沉闷，站到落地窗前，看一眼天空，久久地望向地面。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他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接连震动。
过去一瞧，时针和分针在十二点重合，农历新年来了。
傅均言收到不少消息，在不停跳出的聊天框中，一眼看到那个女生发的:【新年快乐！】
他抿了抿唇，拨通了她的电话。
元夏接得很快，第一句话就是雀跃的:“新年快乐！”
傅均言尽量使自己声音显得有温度:“嗯，新年快乐。”
元夏是回老家过的年，一大家子，一十二口人聚在一块，热闹非凡。
但听傅均言那边异常安静，没有分毫过年的气氛。
她不由联想到他那个奇葩妈，琢磨他的春节怎么过的？
有人祝他新年快乐吗？
元夏说:“你等着啊，我这里有好多人想对你说话。”
她跑到聚满家人的客厅，把手机放到每个人的耳边，让他们都送上一句新年祝福。
傅均言举着手机的指关节发紧，长睫轻颤。
他的耳畔响起好多声新年快乐、新年好。
上至七八十岁的耄耋老人，下到两三岁的奶音孩童。
皆是带着笑意，真诚地对他一个素未蒙面的人，送上祝福。
末尾，傅均言还听到元夏说:“来元宝，喵一个。”
元宝很给面子，有力地喵了声，傅均言弯起了唇角。
他目视远处，由于身处的别墅依山傍水，地势偏远，一到夜深人静便只余黑暗。
哪怕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也是如此。
但这会儿，傅均言听着话筒那些陌生的祝福，似是看到了烟火漫天，温情人间。
元夏拿回手机，说:“听到没，好多人祝你新年快乐。”
傅均言:“嗯，代我回他们一声同乐。”
元夏:“没问题。”
傅均言紧盯前方虚无却真实的烟火，抿唇补充:“我想听你说的。”
元夏脱口:“我说过了啊。”
傅均言不假思索:“想再听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