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相片
傅均言这个拥抱持续的时间很短,战战兢兢到恍若多一秒就会坠入深渊,难以自拔。
元夏尚且在骤然靠近的暖意中愣神,傅均言已松开了她,退后半步,浓黑的长睫快速扑闪两下。
他的嗓音有轻颤:“我是想对你说谢谢,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元夏回过神,接着他的话说:“喜欢就好。”
她下意识地想撩头发,触碰到脑袋才发现今天全副武装了,长发被帽子保护得很好,没有撩的必要。
她觉得有些尬,快速放下手站到傅均言旁边,避开他的视线,只望山下,平缓心绪。
傅均言好不到哪里去,双手揣到荷包里,紧握成拳,视线看似投掷前处,真正关注到的全是身边人。
万物随之静然,仅有秋末初冬的寒风呼过,蛮力吹散头顶积压的乌云,助太阳露脸,日光倾洒,落在两人身上。
这时,身后响起了一个急切的女声:“童童,妈妈不是教过你吗,没有经过别人的同意,不能给别人拍照,这样不礼貌。”
随即是小奶音:“最后一次,我保证是最后一次。”
元夏和傅均言回身看去,见到一个估摸只有五六岁,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举着一个拍立得,咯咯地笑。
瞧清楚他们的正脸,她惊喜地喊:“大哥哥大姐姐,是你们呀!”
元夏和傅均言认出,她是之前在静湖广场上,遇到过的幼儿园孩子之一,叫童童。
童童妈妈追上来,靠在小女娃的旁边,忙对元夏和傅均言说:“不好意思啊,小孩子看到感兴趣的就喜欢拍照。”
元夏和傅均言摇头,齐声:“没关系。”
她妈妈道完歉才反应过来刚才女儿的话:“你们认识?”
傅均言简单解释,童童妈妈记起:“哦,童童回家念叨过你们,说是很漂亮的大哥哥大姐姐。”
拍立得出完照片,童童抽出相纸,跑到元夏和傅均言面前,说:“送给你们。”
“谢谢。”元夏蹲下接过相纸,有些期待她拍了什么,傅均言也凑近看。
可两人发现相纸上并没有成像,傅均言没用过这种,现出茫然。
元夏解释:“拍立得成像一般要一两分钟,等等吧。”
傅均言正想回好,童童拉住他的两只手,让他的手覆盖上元夏的,说:“捂捂,今天太冷了,你们一起捂捂就有了。”
等两人反应过来,傅均言的双手已然包裹住了元夏的。
虽然他们都因为寒冷的天气戴了手套,感受不太真切,但这样的动作仍是让两人心头一动。
身体像是被四周静雪冰封住了,不晓动弹。
偏偏童童全然不知,踮起脚尖,弯下小身板,大眼睛滴溜溜地注视被他们一同捂在手心的相纸。
瞧见显像后叫起来:“好了!哥哥姐姐怎么呆了?都不看相纸啦。”
元夏和傅均言才将注意力转移,后者收回手,前者举起相纸,果真看到已完全显像。
童童拍得很不错,正好是两人肩并着肩,站在观景台边缘,眺望远景的画面。
两人穿着一黑一白的羽绒服,四周是静谧雪景,头顶是雪后初晴。
万丈光华是他们,亦是前方。
元夏瞧着这张照片,联想到先前那个拥抱和刚刚的捂手,脸颊莫名有些烫,下意识地往傅均言手上塞。
傅均言接过相纸,瞥到她脸颊微有红意,笑了笑。
童童非要问他们:“喜欢我拍的吗?”
小孩子的眼睛太真挚,元夏怎么舍得让她失望:“喜欢。”
傅均言:“我也喜欢。”
童童拍起小手,原地雀跃一会儿,牵起元夏的手,问:“我喜欢你们,你们可以陪我打雪仗吗?”
元夏和傅均言微愣,均看向她妈妈。
后者疼爱地看着女儿,帮女儿说话:“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元夏和傅均言不介意,但童童小朋友变化可快,非说他们两个她打不过,只和元夏一对一。
反正最后就是元夏被她拉着,跑到雪厚的区域,尽情洒雪。
傅均言收好相纸,拎上礼品袋,和童童妈妈站在外围观看。
童童活泼,小手洒起雪来一点儿不客气,和元夏满场跑。
元夏掌握着度,陪她尽兴。
玩到一半,一大一小累得气喘吁吁,傅均言盯向元夏的手套,出声:“休息会儿。”
两人才休战,童童投入妈妈的怀抱,元夏走向傅均言。
山上有售卖点,傅均言早买好了温牛奶,递给元夏之前,说:“手套湿了,取下来。”
元夏的手套是针织的,长期沾雪容易湿。
但她和童童玩得起劲儿,细心那玩意儿又全部被她用到考场上了,对自身琐事毫不挂心,要不是傅均言提,她都没有发现。
她赶忙扯下手套,塞羽绒服荷包里,回学校再洗。
与此同时,傅均言也把自己的手套取了下来,递给她:“戴我的。”
元夏一惊,盯着他暴露在冷空气中好看的手,拒绝:“不用了,你也冷。”
“我不玩雪,可以一直揣荷包里。”傅均言解释完,见她没动,拉过了她的手,帮她戴。
由于运动了,元夏的手其实很暖和,但被傅均言指尖触碰,好似一切热意都在散去。
唯有他握住的地方如遭封印,不减反增。
“我自己来。”元夏不太自在,收回手,扯过手套,快速戴好。
傅均言的手套是羊毛皮的,纯黑,五指全分,很显高级。
但他的手大,元夏戴在手上松松垮垮的,指尖随意在里面蜷曲,还能感受他皮肤的余温。
元夏戴着傅均言的手套,喝了大半盒温牛奶,转身去找童童玩下半场。
童童却不动了,瞅她的手套问:“你为什么戴大哥哥的手套?”
元夏如实说:“因为我的手套打湿了。”
童童又问:“大哥哥为什么把手套给你戴?。”
元夏:“因为我的湿了啊。”
童童仍是不解,撅着小嘴巴,傅均言走近,回应:“因为大哥哥想给姐姐戴。”
童童笑得眉眼眯成一条缝:“我接受了这个回答。”
傅均言揉揉她的小脑袋,回头瞧元夏。
元夏眼神扑闪,感觉手套的厚度无形间增加,藏在里面的双手更热了。
陪小孩子玩了大半天,四个人中途在山上的餐厅解决午饭,直到下午蹦不动了,元夏,傅均言才和母女俩道别,下山离开。
坐上宾利的后座,元夏把手套取下来,正准备说“我给你送干洗店洗洗”,傅均言已接了过去:“不脏,不用麻烦。”
元夏便没再说什么,她来就累得不行,又有暖气催眠,拉开外套拉链,扯下帽子,头枕椅背就阖上了眼。
傅均言嘱咐司机:“小阳哥,开慢一点。”
他又见元夏左扭右扭,找不到舒适姿势安睡的状态,朝她坐近,伸出手,轻柔地别过她的脑袋,让她枕在自己的肩膀上。
得了叮嘱的小阳哥开得特稳,一路无颠簸,元夏睡得极沉,梦到自己到了一个舒适的房间,鼻尖萦绕似有若无的茶香。
等快到学校了,她才有清醒,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感觉闻到了清茶香,敢情她真靠在带有淡淡茶味的傅均言肩膀上
元夏立马坐直身子,拨弄散乱的头发问:“我怎么靠在你身上了?”
她对自己不老实的睡相,很有自知之明,接着问:“不会是我自己靠过去的吧?”
傅均言直视前方,正在想措辞,元夏心虚地补充:“不好意思,这样吧,我请你吃饭。”
为眼下,也为这一天。
傅均言瞬时不否认了,应:“好。”
元夏依然觉得困,打着哈欠说:“但是要改天,我现在只想回寝室睡觉。”
傅均言浅笑:“哪天都行。”
他的视线前落,在后视镜里和前排的小阳哥对视。
小阳哥的嘴角藏着笑,用眼神向他表露: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
车子开到女生寝室楼下,元夏和傅均言一同下车,周围路过的人惊呆了:“那不是傅均言和元夏吗?”
“他们两个的关系又缓和了?”
“那是傅均言的车吗?我也想坐。”
元夏和傅均言置若罔闻,正想说再见,元夏晃到前方走来两个熟悉的身影。
是叶萌萌和林朗。
叶萌萌拽着两条麻花辫,和林朗拉开一大步的距离,抿着唇没说话。
旁边的林朗手上还有她的粉色行李箱。
两人很快注意到了他们。
叶萌萌扬起笑脸,奔向元夏:“夏夏!”
她跑近,拉住元夏,瞧瞧傅均言,好奇地问:“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元夏没隐瞒:“刚从灵景山回来。”
“灵景山?”叶萌萌思索片刻:“我知道,北城的初雪!”
林朗走近,温和地说:“如果你想去看的话……”
“我不想。”叶萌萌打断,拉过自己的行李箱:“谢谢。”
元夏见他们情况不对,问:“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叶萌萌简洁明了:“公交车上偶遇的。”
元夏见她的脸红得像灯笼,不太敢看林朗,笑了笑,和傅均言他们挥手道个别,先和她回寝室了。
林朗见两人走远,对傅均言说:“认识你这么久,都不知道你会关注初雪。”
傅均言瞥他一眼,原话奉还:“我也不知道你还会坐公交车。”
林朗垂眸笑笑,不吭声了。
“我去一趟华年里,先走了。”
傅均言说完就重新上了车,提着元夏送的地图回华年里的大平层。
刷指纹进屋,他径直前往卧室,在正对大床的浅灰色墙上,将实木地图取出来拼。
半晌后,一幅完整的世界地图在墙上铺开。
面积较大,占据了二分之一的墙面,整体是檀香木色,高级好看,和整面墙,整个房间的单冷格调相适。
傅均言站到中国区域前,找准北城的位置,落下一个红色的图标,再牵出一条线。
线的另一头则是今天在山上,童童无意间给他和元夏拍的照片。
这张相纸下方有白色空白区,可以写字。
傅均言站在相片前看了许久,脑中全是元夏指着远方,对他说“你的前路有光,我已经看到了”的画面。
他取出一只钢笔,在相纸下方,笔走龙蛇地写:前路有光。
满意后,他转移视线望窗外,已是月明星稀。
傅均言有点好奇那个说回寝室补觉的女生睡醒没有,掏出手机发消息:
【醒了吗?】
【什么时候请我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