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换人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上午好。我是来自历史学院考古专业的元夏……”
元夏双手拿着新生代表发言稿，昂首挺胸地站在寝室的阳台上，正练习到这里，寝室的门从外面被打开。
她瞟过去，确定头梳双麻花辫，顶着可爱娃娃脸的来人是唯一的室友叶萌萌后，冲她抬抬眼，继续有条不紊地练习。
叶萌萌没出声，坐到椅子上，吃着车厘子，当她唯一的听众，肆意欣赏她。
元夏的外貌如同窗外的骄阳一样夺目，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明艳，披着一头栗棕色的法式卷，不经意间的撩发抬眸，最是蛊人。
直到元夏用清脆悦耳的嗓音读完最后一句“希望未来四年大学时光，我们都能精彩纷呈，如愿以偿”，叶萌萌拍起巴掌说:“夏夏，你这一遍的感觉更棒了。”
元夏折好发言稿:“吃早饭的时候想到有两个地方的情绪可以更饱满一点，赶忙试了试，效果还不错哈。”
“相当不错。”叶萌萌跑到她面前，喂了她一颗又大又红的车厘子，对她竖起大拇指:
“明天就是新生开学典礼了，到时候作为新生代表的你一定会超常发挥，不，你只需要正常发挥，就足以惊艳所有人。”
“我也这样觉得。”元夏信心十足地回。
她走到书桌，抽一张纸，将口中的车厘子果核包裹住，扔进垃圾桶，再拿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微信里又躺着一条来自亲戚的祝贺:【听说夏夏当选新生代表了？真是太争气了。】
元夏礼貌地回完谢，手机嗡嗡作响，进来一个电话。
备注是辅导员。
她接起来，听到:“元夏，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老师。”
元夏挂断电话，叶萌萌轻轻推她:“快去吧，老师多半要和你明天新生代表的事情。”
元夏点点头，扯上小挎包出寝室了。
从女生寝室楼到辅导员所在的教学楼有一段不短的路，元夏加快脚步走。
正在经过篮球场时，她又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远在家乡蓉市的老妈。
“张美女，这个时间点给我打电话，是想我了吗？”元夏语调轻快，讲电话的同时脚步不停。
对面传来娇声:“呜呜呜，吓惨我了，我以为今天是你们新生开学典礼，我一觉醒来就这个时间了，以为错过了看你们学校的直播，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你当新生代表发言。”
元夏唇角弯笑，视线随意地扫过校园，她考上的这所北城大学作为国内顶尖学府之一，每年新生开学都备受关注，开学典礼会全程对外直播。
而她凭借西南一省文科状元的成绩以及出类拔萃的演讲风范，从一众新生中脱颖而出，被选为新生代表，更是万众瞩目。
元夏回张美女:“放心吧，开学典礼是明天，到时候我一早打电话喊您起床。”
她老妈早不出去工作了，收入来源是家里位于市中心的两个热门店铺的租金，平时八九点钟，准还在睡梦中。
讲着电话，元夏的视线放在前方，没注意到斜后面，篮球场里面飞出一个球，径直朝她的脑袋砸来。
她只听到篮球场内传出一声“同学小心”，还没顾得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后面闪上来一个人，一手拉住她的左胳膊，把她扯离了一步。
那个人绕过她，用自己的身子把她和篮球场隔开，另外一只手高高举起，将飞来的篮球重重地打了回去。
整套动作做下来轻便流畅，不费吹灰之力。
元夏余光晃见篮球划过空中的弧线，听到那群打球的男生高喊“不好意思”，才明白过来，忙看向眼前的人。
是位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男生，细碎的刘海扫过冷白的肌肤，额下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性感，整张脸是超群绝伦的好看。
但浓密长睫扑闪间透出的冷傲，为他整个人写满了生人勿近。
他迅速松开元夏的胳膊，侧移一大步，元夏扬起笑意说:“谢谢。”
他面无表情地微微摇头，随即往前面走。
元夏的视线在他挺阔的背影上停顿了一秒，未挂的手机里面传出张美女急切的问候:“夏夏，你怎么了？”
“没事。”元夏把手机放回耳边，重新迈动步子，“对了您是不是和不少叔叔阿姨说了我被选上了新生代表的事情？隔三差五有人发微信恭喜我。”
张美女回:“那是当然，我宝贝闺女这么优秀，必须要炫炫。”
元夏笑声欢畅:“您的女儿我就是如此厉害，可以让您和元大哥炫一辈子。”
前方不远处的男生停下了脚步，略微偏头，淡漠开口:“凡事不到最后，不要高兴。”
元夏莫名其妙的，很想问“你是在和我说话吗”，但他又加快了脚步，同她拉开更长的距离。
元夏懒得管了，结束和张美女的通话，急步赶往辅导员的办公室。
辅导员三十岁左右，短发女性，元夏兴致勃勃地走到她面前，热切地问:“老师，您找我有什么事儿？”
不料辅导员给她泼了一盆透心凉的冷水:“元夏，我是想告诉你，新生代表换人了。”
元夏脸上盛放到极致的笑容如遇西伯利亚大寒流，瞬时冻僵，怔了两秒，不敢置信地问:
“老师我没有听错吧？明天不就是新生开学典礼了吗，这个时候换人？”
辅导员一脸无奈，叹气道:“元夏，这是学校领导的安排，我也没有办法，我找你来就是怕你有情绪。”
元夏的笑意消失殆尽，事到临头听到这种消息，她没有情绪才不正常吧？
她深呼吸两口，还算理智地问:“老师，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辅导员摇头:“我为你争取过，不可能了。”
元夏便明了了，不再让辅导员为难，“谢谢老师，您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辅导员瞧她脸色难堪，把她送出去，宽慰道:“没关系的，你的大学生活刚刚开始，以后有的是机会。”
元夏红唇紧抿，眸光黯淡，的确，大学生活丰富多彩，只要她想，她可以站上一个又一个舞台，但是新生代表仅有这一次。
走出办公室，前方几米远的位置出现了和她们差不多的组合，一师一生。
元夏认出那个男学生是先前路过篮球场时，帮她挡了一球之灾的人，她隐约听到男生身边的老师提到了“新生代表”几个字。
元夏反应很快，小声询问辅导员:“老师，替换我的新生代表是他吗？”
明天就是新生开学典礼，辅导员没隐瞒:“傅均言，物理学院天文专业的。”
元夏再看向那个身姿挺拔的男生，对方似是受到了她目光的指引，抬眸看了看她。
毫无温度的眼神，撞上元夏的视线，又迅速远离。
这下元夏能确定了，先前在篮球场边，他那句话是对她说的。
指的还是新生代表的事情。
元夏怒火中烧，染怒的眸子把他的样貌描摹得更加清晰。
傅均言和老师谈完，转身下楼，元夏也让辅导员不用再送了。
她没立即回寝室，坐到教学楼底层大厅的长椅上，兀自消化情绪。
大约过去了二十分钟，斜前方跑进来一抹粉色身影，直是往楼上冲。
元夏认出是室友叶萌萌，喊:“萌萌，我在这儿。”
叶萌萌急刹车，调转方向奔向元夏，坐到她旁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元夏从挎包中拿出常备的湿纸巾，递给她擦满头大汗。
等她喘得没那么厉害，能说话了，元夏才问:“你听说了？”
叶萌萌丧着脸点头:“学校论坛里面传遍了，新生代表换成了傅均言。”
她一刷到这个消息就猜到辅导员找元夏是为了什么。
作为元夏的室友，她亲眼看见元夏来学校报道的这几天，如何一遍遍地练习新生代表发言稿，切实地感受到她的在意，唯恐她得知这个消息难受，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这么快就传遍了。”元夏嘟囔，见叶萌萌眼神躲闪，明显藏着事情:“说吧，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叶萌萌纠结小会儿，咬牙道:“算了，你迟早会知道的，我看论坛里面有人说，新生代表本来就是定的傅均言，但他之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所以才……”
叶萌萌说不下去的话，元夏听明白了，伸出右手食指，指着自己惊问:“所以才选了我？”
叶萌萌不忍心再说，元夏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她才道:“傅均言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突然答应了，校领导考虑过后决定换人。”
元夏一头老血闷在胸口，她接到被选为新生代表的通知是在暑假，因此欢呼雀跃了大半个月。
为了把发言稿中的每一句话都用相应的情绪去发挥，她日夜准备，直至今天。
然而万事俱备后才发现，她只是一个备选。
元夏再一次遭受到沉重的打击，一手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呵，这滋味棒棒哒。”
夏末初秋的气温同样灼人，加上元夏满身火气，更为难受，叶萌萌用手给她当扇子扇风:
“在我眼里，我们夏夏就是最好的，没看到你作为新生代表，站在全校面前演讲，是他们的损失。”
元夏冲她笑笑，稍稍平复心情后开口:“我知道选择新生代表要考虑的因素很多，不只是高考成绩，还有名气和影响力，傅均言能在这个时候说服校领导，肯定不简单吧？”
叶萌萌弱弱地点下巴:“他是今年北城的理科状元，总分七百二十六，数学和物理都是满分。”
元夏身为一个数学稍逊色的文科生，听到这里只想问:“他还是正常人吗？”
“他是神，学神。”叶萌萌音量加大，愤愤道:“他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记者采访，要他传授考满分的经验，他说不看漏题，把整张卷子做完就可以了。”
元夏咽咽口水，有些想笑:“我数学考不了满分，是因为看不全题吗？”
“反正我不是。”叶萌萌也笑了，继而详细补充:“傅均言还号称‘竞赛杀手’，高一的时候，参加国际数学和物理竞赛，全是以满分拿下的金牌，后面又获得了一系列金奖，被好几位知名教授夸后生可畏，前途不可限量。
他本来可以直接保送我们学校，但是他拒绝，偏要参加高考，理由是没有经历过高考的高中生涯，是不完整的。”
为了高考，寒窗苦读十多年，起早贪黑，煎熬无数个夜晚的元夏不得不伸出大拇指:“装逼满分。”
叶萌萌口若悬河:“就是因为傅均言太优秀了，高考结束，我们学校和其他高校抢着要他，开出了很多优待条件，我听说夸张到允许他提要求。”
一个多月前，元夏同样收到好几所高校的邀请，但她目标明确，十分干脆地拒绝了其余学校。
叶萌萌说:“当时傅均言没提，校领导为了表示诚意，说他以后再提也可以，哪里想到他昨天把这个权利拿出来用了。”
元夏静默，从小事事领先，一直在学校被众星捧月的她，第一次为别人的耀眼让道，不可为不憋闷。
好会儿后，她随手把散落的长卷发往耳后撩，起身面对叶萌萌:“行吧，傅均言高中的时候是很牛，但都是过去，我以后会超过他的，一定。”
她咬牙切齿，目视前方的空气说:“傅均言，你给我等着。”
叶萌萌见她恢复过来了，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但还没缓上两秒，脸色又垮了下去。
元夏注意到她的反应有异样，问:“怎么了？”
叶萌萌古怪地指了指她的后面。
元夏回头一瞧，身姿颀长，容颜吸睛的傅均言站在不远处，神色漠然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