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干煸黄鳝

    日子越来越热，林玉秋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这天，林玉秋去田里叫林文清回家吃饭，林文清看到她来了，在田埂边坐下洗脚。打开旁边倒扣着的一个箩筐，里面是一个水桶，桶里面几条蛇形的物体扭在一起。

    林文清指着桶里的生物道，“今天运气不错，淘到了黄鳝窝，拿回去咱们中午加个菜。”

    林玉秋把黄鳝提回去，张桂芬看到桶里的黄鳝，开心道，“正好你弟弟明天要回来，留给他吃，他最喜欢吃黄鳝了。”

    林玉秋撇撇嘴，自己这个大活人看不见吗？明知道张桂芬就是这样的，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是都没有长嘴吗？非要留给他吃。”

    张桂芬理所当然道，“你在城里过好日子，什么好吃的没有吃过，就这一口吃食也要跟你弟弟争，他念书多辛苦啊。”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句式，林玉秋就委屈，上辈子就因为这个她退让了多少，忍不住反驳道，“我就没有吃过这个，小叔一个人的工资要养四个人，城里连喝口水都要钱，我是能吃得多好。再说，就小弟念书辛苦，我们在家里干农活的就不辛苦。”

    她这段时间她天天跟稻谷打交道，两只白净的胳膊上小腿上都布满了大包小包，每天回来抹风油精也没用，她又生得白，看上去更加凄惨。

    林文清咳了一声，打断了争执，一锤定音道，“行了，小丫头要吃就做呗，本来就是给家里加餐来的，这里有这么多，给长平留一点就行。小丫头，你来帮我烧火，今天我来给你露一手。”

    张桂芬没办法，只能去捞了几条黄鳝上来，嘴里还念叨着，“你这丫头，从小就喜欢争东西，还以为你大了，看你这次回来懂事不少，结果还是这个样子。”

    林玉秋简直没法跟她说，总是觉得自己争强好胜。可是家里三个孩子，大姐比她得父母心，小弟是心肝子，自己要是不会争，就什么都落不着。再说，自己这不也是心疼他们吗？

    自从来家里帮忙的人走了之后，饭桌上就再也不见任何荤腥，天天都是青菜。这两人克扣了自己一辈子，到老了，胃就出大问题了。

    林玉秋还记得上辈子陪他们去做胃镜，因为年纪大了，不好打麻药，只能疼了直哆嗦，看得人活受罪。

    林文清拿出自己舍不得喝的米酒，小心地倒了一些在盆里的鳝鱼上，进行腌制。

    等鳝鱼喝足了酒，不动弹了，倒油进热锅，再将鳝鱼扔进去，快速的盖住锅盖，等里面没有鳝鱼蹦跶的动静了，就可以揭开盖子。

    炒到鳝鱼的身子盘成一个个圈，表面金黄，就可以下姜蒜辣椒，最后撒上胡椒粉盐调味，大火翻炒两下，将香气激发出来，就可以出锅了。

    林文清一共抓了五条鳝鱼回来，一上桌，张桂芬给林文清夹了一条，再给林玉秋夹了一条最小的，就要把剩下的收进碗柜里面。

    林玉秋无奈道，“妈，你那条要是不吃的话，我就帮你吃了。”

    张桂芬瞪了她一眼，从碗里挑了略小的那一条出来。

    很多人喜欢将黄鳝切段红烧，那样的做出来的黄鳝远没有干煸来得美味。黄鳝很长，盘成几个圈放在碗里面，咬住脑袋往下面一扯，仔细分辨靠近肚皮这一侧，将里面的肠子挑出来，剩下来的都是可以食用的部分了。

    林文清的厨艺很好，但是素来不下厨的，只有一些张桂芬不会伺候的菜，或者逢年过节家里请客的时候，他才会进厨房。

    这黄鳝被他整治得堪称一绝，黄鳝皮将焦未焦，黄鳝本就肉质细腻，这样一来，更是又嫩又香，就着一条黄鳝能下一碗米饭。

    饭后，林玉秋收拾桌子的时候，发现林文清和张桂芬两人面前没有任何杂物，那么大一条的黄鳝，两人硬是把骨头都嚼碎吃掉，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二天，林长平在张桂芬千盼万盼中回来了。

    十五岁少年的胃是个无底洞，一到家，就是叫嚷着要吃要喝的。

    那副饿死鬼的样子，心疼得张桂芬忙里忙外地把这段时间攒的好吃的，都给他端了上来。

    林玉秋看着坐在桌边大吃特吃的林长平，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的，但是十五岁的人了，被张桂芬宠的四肢不勤。

    她这会就看见张桂芬从他那一堆行李里面翻出一袋子脏衣服，这熟练的架势，肯定不是第一回了。

    明明水壶就在他手边，偏要大声喊在外面正在给他整理带回来的行李的张桂芬，来给他倒水。

    张桂芬腾不开手，就使唤林玉秋。

    作为这一辈唯一的男丁，又是张桂芬生了两个女儿后得来的儿子，这个儿子帮她结束了战战兢兢的婆家生活，可想有多受宠。

    好在有学校的教育平衡，林文清又是严父，才没有长歪。现在也是打量着林文清不在家，才敢这么作威作福。

    大概是察觉到她不善的目光，林长平下意识地护住手中的食物，不悦道，“二姐，你盯着我干什么。”

    林玉秋长叹一口气，时间真是个有魔力的东西，眼前这个混账小子怎么能成为她记忆里的那个成熟知礼的男子汉呢。

    家里三姐弟，比起大姐，她跟小弟的感情更加深一些。

    她回家后不久，大姐就嫁到外地去了，没怎么打交道。大姐是真正践行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的事情她是一概不管的，连爹妈病了也就是拎着点水果回来看一眼，更别说自己这个妹妹了。

    林玉秋记得，自己开店缺钱的时候，那时大姐已经在市里中学工作多年，嫁的人也家境优渥。可自己去找她借钱的时候，她竟然让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弟先做担保，这件事情还是后来弟媳跟她说的。

    而林长平，林玉秋八岁那年走的时候，林长平才五岁，这个二姐在他记忆里不过是一个模糊记号。他俩先前感情平平，倒是后面经历了几件事后，慢慢把感情处起来了。

    上辈子自己开店失败的时候，经济紧张，前夫又在外面充大头。为了照顾前夫面子，小弟假借要来家中吃饭，给自己交饭钱，变着法地周济自己。

    后面自己离婚时，因为小产身体不好，当时林文清张桂芬反对她离婚，她不能回家，也是小弟把自己接到他的新房去养身体。

    所以看到眼前这个全然陌生的林长平，感慨良多，撇到还一脸警惕的林长平，林玉秋把水杯往他面前重重一放，没好气道，“吃吧，你，没人跟你抢，还有你是没有长手吗？水壶就在你面前，还要喊妈来给你倒。”

    对着这个还不熟悉的二姐，林长平摸不准她脾性，还不敢使出自己的霸王性子。被说了一通，也就自己灰溜溜倒了水，小声地嘀咕道，“我没看到吗？”

    林玉秋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林家的男人就是这个德性，这简直跟林文清一脉相传，在外面还能维持个人模狗样的，一回家就成了天老爷子了。家里的东西永远找不到在哪里？什么吃的喝的都要人准备好送到嘴边去。

    没想到林长平小小年纪就已经有这个苗头了，她才不惯这个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