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用主义信徒(什么狗屁神灵,果然根本就)
晚课之后,晚饭之前,神殿的供奉台上还是多了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鱼片粥。
“分了一碗鱼片粥给神,小黑不要生气哦,你喜欢吃我明早上再给你做。”言玥还这样安慰想吃鱼想到自己跑去抓鱼回来的小黑。
左扭头啄一口烤鱼,中间低头一口蘑菇炖鸡,再右扭头啄一口鱼片粥的小黑忙里抽闲抬头朝言玥“呀”了一声,表达自己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然后继续埋头苦吃。
祂只有一碗鱼片粥,而它却有烤鱼、蘑菇炖鸡和鱼片粥,它哪可能会生气呢,还要小心不让祂感知到才行。
小黑内心产生了一丢丢羞愧的窃喜。
因为能力受到无尽黑暗的压缩禁锢,以至于目前连与伴生神兽共通无感都不能做到的神灵端着鱼片粥吃得心满意足。
以往吃过饭回住处后无事可做,言玥都是做点草编就睡了,今晚却完全没有睡意。
想着屋后有那么多竹子等着她去做许多想要的东西,言玥哪里睡得着,不过毕竟隔壁还有别人,晚上劈竹子总归吵到别人不好,所以她只拖了傍晚时劈好的竹子拿到门口的火把下编着东西。
刚下来的竹子,不适合编家具,但编背篓却很合适。
今天出去的时候用的是柳筐,因为是用的新鲜柳枝编的,承重量不好,本身还有些沉。她准备多编几个竹背篓,下次她们再出去的时候好用。
柳条编的东西承重不好,却轻巧好看,言玥计划着下次再去山谷时也弄些柳条回来处理一下,用来编些小型日用品。
比如针线笸箩、篮子、小提箱、水果篮之类的,做些装饰品也不错。
柳条自身就圆润不刮手,还不用想竹条那样需要来回打磨。
计划着之后要做的事,言玥手上动作一点不慢,先是用略粗的篾条打出一个长方形的背篓底座,觉得大小差不多的时候就用四根略宽的半臂长竹块夹进去,就着竹块的硬度将编织用的篾条往上折,这里就需要用环抱的姿势让四面折成九十度的篾条不要再塌回去了。
也亏得言玥准备编的背篓是密集且精致的那种,劈篾的时候不怕费力气,耐心十足地将每一根篾条都刮去了竹青表面和边缘锋利处,使每一根篾条都呈小巧纤细的直径不超过一厘米的椭圆形,这样的篾条抱在怀里固型,顶多就是扎了点,不用担心锋利的边沿割伤自己。
等多编两圈固定住了篾条的延伸方向就不用继续抱着艰难动作了。
一边编,一边还要用硬且宽的竹黄短棒将编好的篾条一层层往下压,以防编得太松散了成品不好看。
做一样事的时候言玥习惯了专心致志,脑袋里思考的都是跟手上所做之事相关的问题,对外界的感应就迟钝了许多。
等到听见小黑的叫声,言玥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发现脖子有些痛。
背篓也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了。抚着后脑勺揉了揉,又转动脖子缓解酸痛,眼角余光瞥见隔壁房间门口站着道黑影,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浑身一震过后,言玥很快反应过来站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多久的人影是春。
春来到神殿后肤色已经没之前那么黑了,黑中泛黄,勉强可以说是焦麦色,火把插在两个房间之间的墙壁上,春站在自己门口也刚好在火光照耀的范围内。
只是之前言玥没注意到。
看到春,言玥就想起来今天春的奇怪了。
若是往常,吃完晚饭言玥回来时总能在院子里三角塔那里看见跪地祷告,主动给自己增加功课的春。
可回想起来,不仅今晚上没看见,早上似乎也没看见。
这是内卷之王终于坚持不住,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了?
言玥只是心里稍微好奇一下,除了扭头看她那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开始收拾身边散落的篾条,准备回屋休息了。
眼看言玥自顾自要回屋了,站在那里看了许久的春站不住了,在言玥即将踏进房门的时候终于开口,用咄咄逼人的语气质问到:“是你在带着她们排挤我?”
言玥:“???”
言玥回头,满脸讶异地望着她:“不是你说跟秋奴她们混在一起拉低了身份吗?难道你现在想跟她们交好了?”
即使每天的生活除了早晚课,两人几乎都没多少交集,言玥还是撞见过春用高高在上命令的语气吩咐秋奴她们为她做事。
包括且不限于打扫房间,晾晒睡觉的草垫,洗衣服送饭,甚至连每天早上卷起晚上放下的用以遮挡窗户的草甸这种动动手就能做的小事,春都要求冬奴按时过来做。
这样一位除了吃饭、祈祷,咳,还有上厕所以外,几乎什么都等着秋奴冬奴来伺候的圣少女,现在忽然说她和秋奴她们在排挤她,这难道还不够奇妙吗?
眼看着春被她一句话问得憋红了脸,言玥忍不住摇头。
真是每一次谈话,春都能刷新她对人类奇妙物种的认识啊。
春当然不可能像言玥这个外乡人一样自甘堕落到与奴仆为伍,被噎了一顿后很快又瞪大了眼睛气势不减地放狠话:“你知道我说的是圣女!你是不是背地里偷偷讨好圣女,让她明目张胆偏心你了!”
看她这副“全世界都在针对我”的固执嘴脸,言玥叹了口气,最后一次真诚地说:“没有人排挤你,也没有人不喜欢你,从头到尾都是你在努力跟我们所有人划清界限。至于圣女,她对我们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慈爱,如果你能走出来用平和的心态看待一切,你就会发现,生活里没有那么多恶毒阴暗。”
是,没有哪个世界,哪个种族可以说自己的群体里没有罪恶阴暗,可更多的还是阳光普照的美好与温暖。
像春这样面对所有人所有事,首先就是竖起尖锐的刺去防备,用带着偏见的眼睛去看,总会忽略阳光普照的光明,而偏激地聚焦于光明之后不可避免的阴暗角落。
春却并没有将言玥的忠告听进去,依旧自我地露出刻薄的神态和轻蔑的眼神,对言玥的话语做出无声的讥讽。
言玥也不生气,甚至好脾气地笑了笑,眼神平淡而又温和,却再也没有了刚才对眼前这个黑肤少女怀有的温情。
她这样不在乎的样子,却着实把春气坏了。
看着已经关上的木门,春气得重重喘气,捏紧了拳头提步想要上前去捶门,可很快她又停下了脚步。
别看她在言玥面前仿佛撕破了嘴脸的尖锐样子,其实内心很会审时度势。
这两天她也学着言玥的样子去采了花和野果放到供奉台上,可照着做了两天,每次看见供奉台上一边是杂乱粗糙的祭品,一边是精致漂亮的祭品,春自己都被这种鲜明的对比羞到了,再是不敢往上面放东西了。
她之所以会质问言玥,不过是怀抱着言玥性子温和待人善良,说不定会因为她的质问而羞愧,如果因此就承诺带着她一起做那些好看的好吃的神奇的东西,甚至带着她融入神殿众人的和谐氛围中,春说不定还能以此为跳板重新博得圣女的青睐。
然而,言玥并没有按照她的想法去做,反而是说了一堆听不懂的废话,半点承诺都没有。
春气愤过后也清晰地认识到,圣女之位,只要没有什么意外,必定是属于外乡人的了。
既然已经没希望了,她还每天那么辛苦地跪拜祷告做什么?
如果真的有神灵,她这么虔诚的信徒,为什么还不来庇佑她?
什么狗屁神灵,果然根本就不存在吧!只是祖先们愚蠢无知的虚构!
春已经在思索自己的退路了,要她留在神殿里做四季神仆的接班人,她是绝对不要的。不能做圣女,不能在部落里拥有崇高的地位和权利,她为什么还要留在山上孤苦终老?
春是个实用主义信徒,神能给她带来好处,她便是最狂热的信徒,如果不能,她也可以随时抛弃所信仰的神灵。
以前在部落里的时候,只要她表现出对神灵独一无二的信仰,所有人都不敢欺负她,因为一旦欺负她,她就可以去族长那里揭发那些人对神灵的不敬。
现在这种信仰却不能给她带来实质性的利益。
不过她被选上神山,做了圣少女这件事却是可以想办法置换成对她有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