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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或将大有为也,乃始厄困震悸,于是有水火之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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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登舟,青鱼顿觉犹鱼得水,再不消乌夏鞭策,小舟既稳且快,如一道箭划破海面驶出。月光银白,海上到比村落人居处更明亮,更有星辰在天,足令辨清方向。行既平顺,乌夏还学着青鱼划桨御舟,不久便上了手,青鱼轻松不少,心里更佩服大师姊。

    约莫两个时辰后前方隐隐一块轮廓浮现,乌夏眺望道:“应该便是那个,咱们再加些力气。”青鱼本已有些疲累,闻言一激灵,手上加紧。眼见那轮廓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可辨,确乎一座小岛无疑,突然青鱼觉得异样,鞋底袍脚竟被打湿。暗夜中瞧不分明,青鱼忙拿手去探,舟底积了浅浅一层水,叫道:“啊呦!”原来她们急切中并未细检,这舟积年失修,已有朽败之处,泡的时候一久,说漏便漏了。

    青鱼又气又悔,气那卖舟渔民黑心肠,悔自个粗疏大意。其实舟至此方漏已算得她们运道,倘再早一个半个时辰的,茫茫大海之中她们便是进退不得,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唯有葬身鱼腹一途了。乌夏沉声道:“莫停手,再划!”眼下别无选择,能进一分便是一分。

    又划一时,舟沉渐快,舟中积水已至足踝,眼见用不得了。距那龟尾岛犹有几百丈之遥,青鱼一咬牙道:“大师姊,咱们游将过去!”挽着乌夏臂膀,二人轻轻一跳,“噗通”落入水中。

    乌夏随青鱼跳落时一言不发,青鱼只当她心中有数。甫一入水乌夏结结实实呛入几大口海水,忽手足乱舞乱挥起来,竟是全然不识水性的。青鱼先吃一惊,倒也不很慌乱,她水里泡大的人自有经验应付。未几乌夏终复沉着,再不乱动,任青鱼捞着于海面浮浮沉沉。

    足游了一刻多钟,青鱼脚下终于触到实处,到了浅滩。她累得一步也再进不得,手臂将乌夏一松,兀自仰天不动了。平日里游这几百丈于她而言轻而易举,气且不需换上几口,今日却是连划了两个多时辰的船,更带着个乌夏,委实耗光了全身气力。乌夏不比她轻松,却不敢歇息,搀青鱼起身道:“此处不可久留,岛上说不得便有巡守之人,咱们觅处隐蔽地方躲起来再看。”

    这龟尾岛甚是荒凉,一眼望去并无许多高大树木,岛心草植稍密,二人便勉力提气奔去。一入深处几无法视物,全凭竖起耳朵辨音,直是风声鹤唳,好在皆是有惊无险,索性便径走不停。蓦的依稀前方一闪,二人立即伏身于地,瞧清乃是火影摇动,心中齐齐一喜。

    既有火光,便定有人,正是她们此来所为。屏息潜近,眼前豁然光明处竟有两排屋舍相对而立,有数间透出灯光,二人立于屋前,各执火把。乌夏轻声道:“此当是金破甲说的那伙人了,且观他们行事。”青鱼从未如此暗中窥伺,一颗心乱蹦,两眼瞪得大大的,一瞬也不敢瞬。

    过一时又二人自远处回来,四人略比划数下,原先二人持火把走出,返回二人散入房屋,果然是巡守交接。据金破甲道他们共八人,想是分作日夜两拨、每拨四人,四人两两轮值。乌夏、青鱼欲入房寻人,他们却足有六个,硬闯是万万不可,须得另想别法。

    乌夏凝视深思,少倾对青鱼道:“我且去试他们一试,或能引开几个,师妹你相机而动,若能趁乱而入是最好。能搜几间便是几间,切莫逞强犯险。今日寻不着,咱们改日再来便是。倘叫发现了也莫慌,走为上计,去咱们上岸处等我。”

    又道:“师妹瞧那片空地,这些人建的屋子古怪,如此面相而对,间中既不养花种菜亦不夷平,反界出一片荒草地,连走动痕迹也无,可见是特特留出,且平日绝不踏足。依我看,到似其间有甚么物事,他们此举或为保护、或为忌惮。师妹稍后倘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不妨向那草地下手。”

    说完不待青鱼反应,起身奔向屋舍,悄悄挨个推窗去看。这伙人委实警醒,这细微声响到底惊动他们,先后冲出四人。乌夏已查至第三间,见这四人手上仍不停,又推开一扇瞥过,微一摇头,这便是示意赵凤羽不在此三间房中了。横剑当胸,乌夏一声轻叱,当先抢攻,直取身法最疾、来得最快那人。

    那人功夫不弱,乌夏本欲逐个击破,废得一个是一个,几招内却拿不下他。其余三人赶至,将她团团围住。这些人想是来得匆忙,除一人提刀外俱无兵刃,乌夏使出野人剑法,火光下银光频闪,与他们缠斗一处。青鱼看得心惊胆战,将还生剑拔出攥紧,预备着若大师姊失手便要冲出相帮。

    五六招一过乌夏已知不敌此四人合力,于是当机立断,依原计纵起脱出包围,转身便跑。四人不假思索便追,其中一人且追且摸出一把小弩,抬手朝天射去,一支箭发出响亮尖啸高高飞起,竟是支鸣镝,向其余同伴示警。

    须臾五人远去,屋中余下两人听到鸣镝亦奔出,四顾戒备。青鱼心知时机稍纵即逝,硬着头皮自后掩近。那二人先去看那片草地,青鱼自不敢如乌夏般大为动作,趁他们检视草地扑向最近的一间。这也是她运气,门竟一推便开,青鱼滚身而入,直一路翻滚至房深处才停。提心吊胆又等片刻,方站起环视。

    这是间小小卧房,应为那些巡守之人居住,只见空空荡荡,并无藏人。青鱼失望间见桌上有细短棍状物事摊放,乃几根火折子,倒是有用之物,顺手揣入怀中。将门打开一线,青鱼自门缝中盯住二人,好容易觑着空闪身而出,去推邻间之门。

    这次老天爷不再眷顾,这一推便没推动,青鱼忙转又推窗,险而又险地钻进去。窗棂“咯哒”几响,所幸那二人离得甚远,不曾听见,可惜此仍是个空卧房。青鱼心里嘀咕道:“看来倘凤羽师姊被困于此,兴许不在他们卧房。”向下一间去。

    第三间装饰颇精美,仍是无人。连搜三间无果,再拖下去事更凶险,青鱼急得脑门冒汗。心中浮躁,手上便不稳,再故技重施时终于被发觉了。眼见二人向自己袭来,青鱼把心一横,手竟比她脑子动得还快,掏出一个火折子。青鱼鼓腮猛吹之下火苗蹿起,再运足内力,将燃起的火折子丢入那片草地之中。火苗一暗复一明,一小片矮草已着。

    二人见状身形急停,转而救火,又不敢以足践踏,张皇分去取水。青鱼趁机搜至最尾一间,门上却挂了锁,情急之下高举还生剑猛劈。还生剑落处“嚓”一声轻响,锁应声变作两半,其利超凡骇俗。青鱼喜出望外,推门一瞧是间柴房,堆摞木柴旁合目躺卧一女子,不是赵凤羽是谁?

    青鱼喊着“师姊”一阵猛摇晃,赵凤羽纹丝不动,想是被点了穴道。青鱼解不开她穴,蹲身背上她便即冲出。见那二人已浇灭了火,青鱼一不做二不休,又掏了几个火折子扔去,散落出去点燃了好几处。这一来二人分身乏术,一面忙着救火一面又放出枚鸣镝,青鱼不管不顾、拔足狂奔。

    一路拨草钻林返回上岸处等候乌夏,等得心焦如焚间青鱼猛然省起一事,她们无舟无楫,便会合了又往哪去,还能插翅膀飞越茫茫大海不成?直急得顿足。她素无决断,然形势紧迫不由她半分犹豫,遂将赵凤羽放在一从茂草中隐藏,自己沿着岛岸搜找那些人的停舟处。

    许是老天疼憨人,抑或皇天不负苦心人,竟真叫她找着了三条栓于树上的小船。其实细想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两拨人自同个方向来,登岸之地自然相差不远。青鱼连称“阿弥陀佛”,反应过来又改念“三清在上”,道心之虔实乃前所未有。口里念叨着赶回,赵凤羽还在原处,青鱼宿夜狂跳的心定下大半,只待乌夏。她也不懂甚么道经圣典,便把“三清在上”来回诵了万遍不止,祝祷乌夏平安返转。

    骤然草丛“簌簌”倒伏间乌夏冒出,一见青鱼、赵凤羽二人便是大喜。她虽托付青鱼以营救重任,实则心中未报期许,否则也不会叫青鱼“走为上策”。岂料青鱼还可令她更刮目相看,只听青鱼张口道:“大师姊咱们快走,船便在不远处!”

    乌夏先去解赵凤羽穴道,却也不成。青鱼又负上赵凤羽,三人找到船,乌夏举剑便刺。虽不解其意青鱼也不问,大师姊还有甚么信不过,亦拿还生剑帮着一通乱砍。还生剑何等奇兵,立时毁坏了两艘小船。两人把余下一艘推至岸边,齐力划动,小船破浪驶出。遥遥见岸上二人赶到,却再无船只可用,只能徒呼奈何、徘徊无计,青鱼方明白过来。逃出生天后她惊惧全消,乐得拍手道:“大师姊好生厉害!”

    乌夏反摇头道:“此行全是你的功劳,否则我早在舟沉时一命呜呼。你却是如何逃脱的?”青鱼忙细说前情,乌夏听完沉吟道:“看来他们真是为了那片杂草盘踞于岛上,不许人靠近。那四人本紧追我不放,后面鸣镝一响便走了两个,定也是回返救火了。却是何物如此宝贵?”

    苦思无解,乌夏道:“只嫁祸你的凶手仍不知是谁,这些人虽诡秘,却自有目的,不似杀张敬原之人。”青鱼并不失落,凤羽师姊为帮她查案而陷入险境,还带累了大师姊,如今能三人平安已是侥天之幸,背负的灭门嫌疑在她心里一时也无足轻重了。于是憨笑道:“咱们回山禀告师叔,她定有法子哩。”乌夏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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