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墙
不难看见陈与川手上多出的戒指，陈溯诃暗自磨了磨牙，在陈与川家里赖了一个星期，水管修好了，他自然也失去了住下去的理由。
帮忙搬行李时，陈与川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一份亲子dna比对结果报告正静静地卧躺在陈溯诃的行李箱里，距离他只有咫尺之遥。
不过，就算陈与川知道了报告的存在，他大概率也不会阻止，毕竟，在他看来，这只是迟早的事情。
开车送陈溯诃离开后，转着手指上的戒指，陈与川做起了打算，他准备过段时间，找个合适的时机，向时寻之坦白一些事情，再询问对方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离开。
陈家的势力在a市盘根错节，要是陈家父子有意为难他，要做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方便。
所以，陈与川准备事发之后，躲到s市去，以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房产购置、财产转移…
公司的运营也逐渐稳定了起来，一切事项都已准备好了。
陈与川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果时寻之知情之后，还愿意和自己走下去，他们可以一起离开。
如果时寻之不能接受，甚至因此要和他分开，他也不会强求。
爱情难得，但自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珍贵的东西，凌驾于其他的一切之上，每个人都有选择自由的权利，他不能因为自私自利而束缚住了对方的翅膀。
不论结果如何，他都坦然接受，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
只是，时寻之这些天好像越发忙了，每日早出晚归的，陈与川也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他说这件事。
起初，陈与川还会特地等时寻之回来再睡，后面几天，他实在熬不住了，等时寻之到家的时候，陈与川早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睡得沉，时寻之不忍心把他叫醒，只能把他抱回床上，盖上被子，以免着凉。
周末的早晨，醒来的时候，陈与川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他发现自己还待在沙发上，环顾起了四周，桌上的茶水没被动过，看来，时寻之昨晚并没回家。
反正今日无事，陈与川便打算主动去找时寻之，给他一个惊喜，顺便把一些该问的问题都给解决了。
【x食堂b区】
对于吃食，时寻之向来不挑剔，能填饱肚子就行，所以他一般会选择就近找个食堂吃饭。
没用发胶的柔软头发就这样随意的耷拉下来，意外的让他看上去温柔了不少。
自从他换了发型之后，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凶巴巴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异性缘和同性缘都好了不少。
可时寻之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态度变化，只觉得今天吃食堂的人莫名多了起来，这个点还这么挤。
假期留校的人不少，见他用完餐准备离开，胆子大的学弟学妹们趁这个时间主动搭起了话，“时学长，久仰大名，能加个联系方式吗？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您。”
有一个人开了口，就有千千万万的人附和。
“我也是。”
“我也是！”
向学长讨论问题是很正常的事，时寻之也没有多想，乖乖交出了手机。
解锁屏幕之后，坐在他身边的人不难看见他的手机屏保，出乎意料的，在他们眼中早已看破红尘的时学长的壁纸不是花草，也不是风景画，而是一张过分养眼的合影。
众所周知，正常的直男是不会把合照设置为壁纸的，他们甚至很少自拍。更何况照片上的另一个帅哥，长得格外眼熟，很像是本科商院的院草，陈与川。
看到的男生女生不敢出声，但无一例外地默默打开了自己的聊天群。
【另一边】
说来，这还是陈与川第一次来到学校的研究院，他是商科的，平日里很少有机会接触到科研人员，整个人突然变得肃然起敬，毕竟路边穿着朴素的老人，说不准就是某位鼎鼎大名的院士，让他感觉共同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珍贵了起来。
“时学长啊，他刚刚被人叫走了，现在应该在3d302。”
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人都去吃饭了，所以整栋楼都显得异常安静，到了三楼，陈与川却被走廊里一只常会随机出没的校猫吸引，进了一间空教室。
“咪咪，咪咪。”
他蹲下来逗猫，猫却不理他，径直跳到了讲台上，找了个阳光晒不到的舒服位置闭上了眼睛。
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陈与川刚想出门，却因为他们讨论的话题而停住了脚步，他不知道该不该出去，只好在教室里干坐着。
作为时寻之的直系学长，从小道消息那得知某人铁树开花后，徐传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调侃对方的机会，于是，从导师办公室里出来之后，他就立马拉住了时寻之，准备从对方嘴里套点大家都想知道的八卦。
看了眼信息，时寻之锁了屏，又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有个会打扮的对象就是不一样，陈家那位有钱又有颜的，真羡慕你，看这小发型整得。”
直线距离不过五米，陈与川总觉得在这听墙角，被发现就太尴尬了，想慢慢站起身，没想到这椅子上了年纪了，发出了不小的动静，他只好被迫又重新坐了回去。
好在，门外的两人都没有在意。
见时寻之不想理会他的八卦之心，徐传干脆换了个严肃些的话题，旁敲侧击道，“对了，出国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已经定了，月底就走。”
闻言，陈与川呆愣住了。
出国？
时寻之怎么从来没和自己说过？
门外的徐传也很讶异，“怎么这么着急？你不是刚谈恋爱吗？不怕人伤心啊。”
时寻之稍加思索后迟疑地开了口，“不算恋爱吧。”
“我会和他说清楚的。”
这下反而轮到徐传尴尬了，“不算恋爱？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沉默了半晌，时寻之复又开了口，“我也说不清楚自己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
“不过，好像没有他，生活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以至于徐传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了口，“唉，也是，感情哪有前程重要。”
他略有些伤感地拍了拍时寻之的肩膀，“反正，你想清楚就好，别到时候后悔。”
“作为过来人，学长劝你，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
两人的对话一清二楚地传到了墙后陈与川的耳朵里，他呆愣在原地，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只觉得先前为两人未来的一切斟酌和考虑，都像个笑话一样。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在时寻之眼里，他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也是，本来就没有谁对谁做出过承诺，只是各取所需罢了。
尽管如此宽慰自己，陈与川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钝痛了起来。
那这枚戒指，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突然不是很懂了。
伸手，用尽全身的力气，陈与川想把戒指从手指上取下来，却发现无论他如何使劲，手指都红透了，戒指就跟他作对似的，依旧纹丝不动得待在原来的位置。
时寻之多精明啊，轻而易举地就给他套上了牢靠的枷锁，可到头来，他最终还是要沦为被随意摒弃的对象，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
就在门外的两人准备离开时，陈与川的手机铃声好巧不巧地响彻了整间教室，他手忙脚乱地将手机调至静音，可显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时寻之平生第一次如此惊慌失措，他怎么会听不出自己给陈与川挑得歌，转身大步地跨进了身后的教室，吓得校猫从讲台上跳了下来，一下跑远了。
两人就此对上了视线。
这下徐传更尴尬了，他干笑了两声，“那个，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啊。”随后逃也似得跑走了。
好在这个时间段整个楼层都没什么学生，偶尔会有几个老师走过，教室里一直空荡荡的。
所以，他们终于有时间好好聊聊了。
陈与川下意识地用手掌覆盖上了红肿的手指，两人相顾无言，沉默了半晌，还是时寻之主动先开了口。
“陈与川，正如你所听到的那样，我要出国了。”
“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陈与川想问他为什么现在才告诉自己，为什么告诉了身边所有的人，却对自己只字未提，有什么事不能和自己一起商量，或许自己能帮上忙也说不准。
可他张开口时，只说出了一声，“好。”
为了证明什么似的，他补充道，“不需要暂时，我们永远也不要见面了。”
闻言，时寻之顿了顿，他叹了口气，沉声道，“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
说罢，他起身离开了教室。
座位随着他的离开咯吱咯吱得响了起来，陈与川靠窗，看着窗外的风景，他看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精疲力尽，索性就不再去管戒指，望着窗外的绿叶出神，眼睛里没有了光彩。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从座位上站起身，身形有些踉跄，反应过来时，泪水早已浸湿了衣领，让他看上去很是狼狈。
从眼眶中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落在了木质的桌椅上，担心被人发现，他忙伸手去抹，却怎么抹也抹不干净。
他想打电话给文蕴玉，对方的手机却一直处在盲线状态，好不容易接听一次，她却因为手气好，不肯放下手头的麻将，随口搪塞道，“与川啊，妈妈在忙，有什么事情等会再说，缺钱了就打给你爸，问他要，啊。”
说罢，陈与川还来不及开口，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就像贪玩在外的孩童一般，一直到夕阳落幕，陈与川也没有回家。
家？
不对。
他早就已经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