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回 质问
她可没有狂妄到觉得孔守成是为了她家大姐姐才造出如此阵仗的。
既不是,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眼前的男人,与孔守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重要到,让孔守成不惜一切来保护他。而大姐姐只不过是顺带。
她又忍不住道:“你竟有多少事瞒着我?我可是将我的玲珑书局毫无遗漏地展现在你面前的。”
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原来是想瞒着她的。毕竟与那些人扯上关系,不是什么好事。她不知晓最好。但按她的性子,倘若他不说,她估计会动用她的力量去查清一切。
宋景行微微叹了一声:“当时你不是曾问过我,我的钱财都是从哪里来。”
赵锦衣冷哼了一声,她就省得,天下的男人,口中就没有半句实话!
看着她的表情,宋景行哭笑不得,赶紧道:“我此前说的是实话,只不过没说后面半截。你省得的,我是工匠出身,不过,我运气比较好,有那么一点小聪明。自小我爹教我,一点即通。不过到了九岁,他就已经没有东西可教我了。我便自己从书局买书,自己潜心研究。这一来二去,到了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有了一点小成就。”
赵锦衣安安静静的听着。
世人皆将士农工商的等级分得极清,素来只关心士子们的情况,便连她也不例外。她又怎地会省得,在碌碌的世间,还有人像宋景行这般潜心研究旁的东西呢?
他过得,应该比那些只读书而不务生产的书生还要苦吧。毕竟在她周遭,便是家境再不好的宁咏,过的也是比较逍遥的日子。
赵锦衣并不省得,她自己心中的天平,已经一再倾向眼前这个她当初不屑一顾的宋工匠。
她想起宋景行提亲时送给她的小物什,俱是精工细作,分外别致。他应当花了不少的功夫去做,兴冲冲的送给她,却被她为了日后退亲时好清算,通通都封存在库房。
宋景行继续道:“便是在那时,我与孔守成认识了。他赏识我的技艺,推荐与他上司,顺便替我揽了不少活,那些银钱有一部分便是靠着这些活儿挣来的。”
他说得谦逊,不过赵锦衣仍旧想象得出,他应该是十分的受重视,才得以孔守成如此这般维护。
她的未来夫君,可竟是一个有点神秘、有点本事的人呢。
她不禁与荣有焉。
不过面上却不露:“哼,上回在容华楼我就觉得,你那斗笠有些许不同,可也是特别改造过的?”
宋景行微微点头:“是。假若锦衣也喜欢,我……”
“不用不用。”赵锦衣赶紧拒绝。但一张脸儿笑得别有深意:“你只要多做些玲珑珠与我便好了。”
宋景行脸上全是宠溺:“却是不行,这玲珑珠,却是我研究与那人的,它的名字叫做霹雳珠。上回给你的,是样品。”
赵锦衣十分失望:“那便算了。”既然是赚钱的工具,那她便忍痛割爱算了。
她倚在靠枕上,默默地看着桌上的灯盏。
宋景行却是以为她不喜了,一时有些慌乱,正想绞尽脑汁的解释,忽地听得赵锦衣幽幽道:“以后,不许纳妾。”
笑容从他的唇角弥漫而出,他用力地点头,仿佛怕赵锦衣看不到:“我发誓,永不纳妾。”
赵锦衣却是睨了他一眼:“说得这般快。”
宋景行却一直笑。
小姑娘赵锦衣却是郁郁道:“倘若我以后没有子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纳可还不是不纳?”
宋景行几乎失笑,他的锦衣小小脑瓜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但仍旧是肃了神色:“其实我的阿爹,是被宋家收养的。我的祖父祖母,膝下无子,但仍旧恩爱一生。祖父亦是工匠,为人勤快,日子还过得去,若是要纳妾,也是要得。可他一辈子只守着我祖母。后来因缘际会,在一个大雪夜,祖父做活夜归,在京郊一棵大树下听到婴儿啼哭。那婴儿,便是我爹。雪中弃婴,祖父认为是上天怜悯他们夫妻二人,便将我爹拾回家中当作亲生骨肉来抚养。”
赵锦衣听得聚精会神。原来他的身世,竟然这般神奇。
她忍不住道:“那你们后来,可曾去过京郊寻亲?”
宋景行笑道:“祖父自是去过打听的,但没有音讯。自此祖父母便安心抚养我爹,祖父更是将毕生的手艺传授与他。祖父虽是工匠,却也略通文书,我三岁时,便是祖父替我启蒙。只可惜,在我五岁时,祖父母双双甩手人寰。”
赵锦衣听着,默默地想,怪不得到宋家作客时,总觉着桃六娘身上的气息温和。
外面传来梅染的声音:“姑娘,可是先送姑爷家去?”
赵锦衣正要应,宋景行却道:“我先送你回家,这马车我便驾走了,待我再完善一二,再将它送回来。”
也好。赵锦衣仍旧靠在靠垫上,眼皮轻敛,却是禁不住莞尔。
半个月前,她定然想不到,她竟然会和宋景行坐在车中,说着这些看似无关紧要,却又温情的话题。
她原来笃定的以为,她会嫁给宁咏呢。
却不过半个月,事情竟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还真是老天捉弄。
罢了,若是嫁给宋景行,似乎,也不错呢。
马车晃晃悠悠,一路穿过烟火阑珊的夜市,往康乐坊而去。
许是认可了宋景行,赵锦衣下车时,心情竟然有些依依不舍。她下车时,轻咬朱唇,殷殷嘱咐:“你伤口不曾痊愈,我还有马车乘坐,你不用着急完善它的。”
“好。都听锦衣的。”宋景行含笑看着他的姑娘,已经觉得他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
赵锦衣总算下了车,依依不舍地进门去。
宋景行心情愉悦,回到自家后门时,忽地一道黑影从暗处闪出,语气幽幽:“你总算回来了。”
宋景行波澜不惊,长腿跨下车辕:“是你。”
这道黑影,竟是戴着风帽的苏楚。
她眼神幽幽地看着宋景行:“我的定亲宴你为何不来?”
宋景行眼神忽地变得阴骛:“那荣华郡主是你请来,特地要折辱我的未婚妻吗?”
苏楚咬唇:“宋景行,我不明白,为何你宁愿选择一个小官吏的女儿,也不愿意与我在一起。”
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胡子拉碴,站在那里,却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是宁咏比不上的。她选择宁咏,是退而其次。
宋景行语气淡淡:“苏姑娘,你若是再动一丝害我未婚妻的心思,休怪我不客气。”
他的心思,全是那低贱的赵锦衣。苏楚觉得自己心头难受:“我祖父,是你的恩师!倘若没有他,你也做不了官!倘若你不要那赵锦衣了,我可以去求祖父……”
宋景行目光冷然,看着近乎癫狂的苏楚,语气冷淡得像腊月的寒风:“苏姑娘,有一件事你要明白,当初,是苏尚书一再请求,我才答应入仕的。夜深了,苏姑娘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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