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醒来
安北军营
姜玄抬头望着南方的夜空，目光凛然，好像能看见那里正在发生的一切。铲除晋国暗探一事，他谋划已久，如今大功告成，并没有太多的激动之色，反而很平静，仿佛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现在他还有一件紧要的事要做，去看看他那不成器的儿子。
姜玄拉开营帐的门帘，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姜离，还有在一旁默默守候的姜安。
从这小子被重伤到安置在营帐内，一路上都是姜安在一旁忙里忙外，也是累的不轻，但他此刻还是睁大了眼睛守在床边，一步也不敢离开。
听见动静，姜安回头看见是自家老爷，急忙要起身行礼，小声道：“老爷…”
姜玄轻轻点头示意别出声，缓步来到床边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姜离。只见他脸色惨白，嘴角有些湿润，明显是姜安刚刚给他擦拭过嘴唇，左胸之上缠着白布，仔细看着还能隐约瞧见渗出来的血水。
看着这副惨状的姜离，他有些心疼，这小子从小到大都是欺负别人，何时被别人收拾成这样。姜玄口气有些不忍：“大夫怎么说？”
姜安抹掉眼角的泪渍，带着几分哽咽小声道:“大夫说少爷受伤颇重，一时半会还醒不了！”
姜玄坐在床边，看着那张憔悴的脸，还好没毁容。随后忍不住夸了句，有我年轻时一半的英俊了，也不算是辱了门楣。
毕竟我们姜家，素来是以脸闯天下的！
姜玄将手搭在姜离的手腕处。
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
姜玄知道他身体已无大碍，虽然此刻依旧昏迷不醒，但也只是时间问题。
姜安马上凑上前来询问情况。
姜玄摇了摇头，表情凝重地叹了口气，道:“情况不妙，或许有一物尚能救他性命！”
“何物？”姜安握紧拳头，就算是奇珍异宝也要给少爷弄到。
“那就是夫人亲手熬制的草药！”姜玄一副悲情模样，“我的好大儿啊，你快醒来吧！你若是再不醒，为父只能把你送回侯府，交给你娘照顾你了！”
姜安大为疑惑，夫人熬得药简直能杀人，为何……难道真是良药苦口。
姜安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家少爷，豁然发现姜离的嘴角在轻轻地抽动一下。
“老爷，少爷他……”
姜安回过头来，才发现姜玄已经离开了营帐。
姜安轻轻摇晃姜离的胳膊，轻声呼唤：“少爷，少爷，你醒了？”
姜离睫毛微微颤抖，不知是被姜安摇晃的还是被姜玄刚才的一番话给吓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姜安正一脸期待和激动地看着他。
“我躺多久了？”姜离想坐起来，疼痛从全身各处传来，尤其是左胸处格外剧痛。陈庆舟的那一剑若是再精准分毫，怕是便永久地躺在那里了。
“没多久！”
见姜离想要起来，姜安赶忙制止了他：“大夫让您好好卧床休息，切不可乱动！”
姜离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老子要去撒尿，你不让本少爷动，是想让我尿床上不成！”
姜安心中大窘，连忙扶起姜离，又找出夜壶递了过去，自己背过身去，只听见一阵嘘嘘声。
姜离抖了抖身子，一阵疼痛随即便从左胸之上传了过来，痛得他龇牙咧嘴。现在的他最好还是回到床上去，正当要转身时，他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桌子上静静地躺着一把弯如月牙般的利刃——正是陈庆舟的晓风残月。
姜离这才想起，在他昏迷前对顾长辞说的那番话。虽然他很想要这把绝世神兵，但是面对能够刺伤顾长辞地陈庆舟，也没抱太大的希望。
可谁成想，仅仅昏迷了一阵，它就神奇般地出现在眼前。还是十三叔靠谱啊！姜离在心中默默称赞了几句。
姜离几步便窜上前去，也不管身上的疼痛，像宝贝似的将剑抱在胸前，好一顿摩挲，像是在抚摸一位凹凸有致的绝色女子一般，一脸满足地爱不释手！
姜安下意识地伸伸手想要扶着他，幽幽道：“刚才老爷来过！”
这把剑，是姜玄刚才带来的！
姜离抓起晓风残月在空中比划了两下，钻心般的疼痛让他面部一阵扭曲，无奈之下，他只能慢慢踱步回到床上。
其实，在姜玄进入营帐地那一刻，姜离便已经有了模糊的意识，只不过沉重的身体还不能让他做出什么反应。直到姜玄说出那番要将他送回殷素素的手里的话时，他才豁然惊醒，身体本能的有了反抗的动作。
虽然那只是姜玄的一句玩笑话，但对姜离来说，却是极为致命的。可见，他对殷素素的手艺有着多么痛的领悟！
“还好，及时醒了过来！”姜离抚摸着的胸口，开始安慰自己。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今晓风残月在自己的手里，那么他的主人，陈庆舟现在怎么样了？是重伤离去，还是被擒了回来？
眼看着自己的爱剑被夺，这滋味一定不好受吧！让你对本公子下手，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姜离细细念着这个名字，现在他急需知道他昏迷以后的发生的事情以及陈庆舟的下落，于是他赶忙询问姜安。
“死了！”姜安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随手给姜离盖上被子。
“死了？”姜离一愣，这个结果有点出乎他的意料。陈庆舟遁走，顾长辞前去追拿。虽然他们在人数上占优，可是仅凭那些人就想要杀死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无疑是痴人说梦。
这不是说，顾长辞的武功修为太差，而是像陈庆舟这样的杀手，就算是寡不敌众，但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看着姜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姜安补充道：“死了新月境内！”
这下，姜离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一把抓住姜安，让他将昏迷之后发生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听完，姜离有些吃惊，前不久才听闻他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顶尖杀手，一连挫败沈崇、顾长辞等高手，结果在他昏迷之际就突然死了。实属有些儿戏。
不过转念一想，连十一叔，陆亭生都出手了，倒也是可以接受的。
姜离握住晓风残月的剑柄，陈庆舟的死对他来说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大名鼎鼎的江湖杀手，就这么突然死在了新月境内，不知道会在江湖上掀起怎样的风波。
是流言传闻四起，沦为江湖人那酒后之余的闲谈，还是如同一叶入江海，根本就不会有人在乎他的生死呢！
这些他无从得知，但有一件事永远不会让姜离忘记，那便是陈庆舟自身高超的剑术。原本以为即便自己的修为不高，也能与其较量一二，却不曾想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即便是十三叔亲自出手，也是留他不下。更是在最后一刻，被刺中了左肩。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十三叔留血。
姜离轻轻叹了一口气，陈庆舟的死并没有让他感到痛快，反而令他有些惋惜。
其实，他对陈庆舟的印象还不算太坏，虽然他对自己痛下杀手，但也曾给过机会让他离开，只不过大家各有各的坚持，不能就此让步罢了。
但同样，对于陈庆舟的死，姜离也没有半分愧疚，一个刀剑上舔血的江湖杀手，他的命早就不属于自己了，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他也就不配称之为杀手。
姜离看着躺在床边的晓风残月，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以后，你就跟着本公子了！保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流离失所、颠沛流离了！”听着他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对一把神兵该说的话，更像是一位惹人怜爱的小娘子。
陈庆舟已死，姜离也懒得再在一个死人的身上费心思，他很快便想起了同样被重伤的沈崇，不知他是死是活，还有被一同押解回营的王却，不知道他在路上起没起什么幺蛾子。
但此刻，姜离行动不便也不能去打探情况，只能将目光望向姜安。
姜安在一旁收拾沾了血迹的碎布一边说：“听说，他们已经被押解回营了！那个叫沈崇身上多处受伤流血过多，尚无性命之忧！”
“少爷，现在您要审问他们吗？要我将他们带来吗？”姜安端起铜盆，里面的血水和碎布混合在一起，一股血腥味直冲口鼻。
姜离眼眸微垂，疲惫之感渐渐涌了上来，再加上周身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的他最需要还是休息。他轻轻挥挥手，喃喃道：“不着急，先晾着他们。”
沈崇等人身在军营之中，姜离也是放下心来，如今陈庆舟已死，他也不担心有人敢私闯军营刺杀。有的是时间审问沈崇、王却二人，他一点也不着急。
唯一有变数可能也就是徐戎等人了，但姜离一点也不担心，就凭他们那点实力，只要他们敢来，就再无活着离开的可能。
只是，姜离还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徐戎正在艰难地逃回大晋，哪里还敢在凌州逗留。
姜离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在他看见姜安瘦弱的身影出了营帐之后，渐渐合上了双眼，再次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