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皇帝面前溜一圈
甘泉前殿的广场上，文武百官们分立东西两方。
群臣之前，长公子扶苏头束玉冠，着一袭玄色锦袍，仍然是剑眉星目、鬓若刀裁，修长的身子如琼林玉树一般，即便在群臣公子之中，都风度不凡，引人注目。此时，蒙恬与其弟蒙毅围在他身边，三人似乎在议论着什么事情。
一双阴鸷的目光正从不远处暗自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此人和周围的文臣一样头戴高山冠，身着绿袍，手执笏板，看似不动如山，实则将一切情况已尽收眼底。
他便是深受皇帝信任的廷尉李斯。
“蒙家兄弟，果然都与长公子殿下交情匪浅。李大人不去与长公子聊几句？”一旁的赵高眯着眼睛问道。
“与谁交好乃长公子私事，无需我等操心。”李斯捋了捋胡须，随即持笏复归其位，刻意与赵高保持着距离。
礼乐起，宫廷卫官执戟传警的声音震动咸阳殿。大行官随即出庭传告群臣，在九位迎宾赞礼的司仪官牵引下，群臣依次趋行入殿。
尔后，始皇帝嬴政乘辇驾而至，只见他剑眉入鬓，面容威严，身着一袭通天冠服，留长髯，佩长剑。虽然只有四十不到的年龄，却有着不威自怒的帝王霸气。
众人山呼万岁。
嬴政在殿上南面就座，诸侯王及群臣又依次朝皇帝跪拜行礼。一通繁杂的宫廷礼仪之后，宴会终于开始。
在宫廷乐师的演奏中，宫娥们托着盛有菜肴的青铜鼎依次入殿。而那些宫娥之中，换回女装的白风赫然位列其中。只见她与其它宫娥一般，皆头戴珠钗，身着罗裳轻纱，脸上略施粉黛而不过于娇艳，袅袅婷婷。
按照礼仪，天子九鼎，诸侯七鼎，大夫五鼎，士三鼎。因此，始皇帝所享用的菜肴共由九名宫娥呈上御前。
她手中举着青铜鼎，迈步款款向高台上的嬴政走去。
位于宴席之首的嬴扶苏见她从自己面前经过，霎那间惊愕不已。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这般娉婷婀娜的模样，但却是为了刺杀他的父亲而来。
几名宫娥之后，白风已经踏上台阶，一步步逼近端坐案前的始皇帝嬴政。
嬴扶苏垂下了眸光，唯有双手紧握成拳。要如何阻止她？她根本不是自己父亲的对手，只要她出手，她就会必死无疑。
他蓦地抬眸望向了自己案前那名娇小宫娥，心中有了一计。
他假装伸手取著，然后故意打翻了案上的一鼎。
青铜鼎翻落在地，发出厚重的声响，装盛其中的鱼肉散落一地。
群臣纷纷愕然，向扶苏这边看来。
高台之上，那几名宫娥也纷纷停驻原地，惶恐地低下了头。混在其中的白风见状，也照做了。
嬴政十分警觉地握着太阿剑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长子扶苏身上。
那上菜的宫娥吓得神色惨淡，连忙跪倒在地。
“拖出去杖毙。”高台上的帝王冷冷地命令道。
几名侍立在殿外的陛楯郎得了皇帝之令，立马冲进殿来。
那小宫娥吓得磕头不止，连呼饶命。
“是儿臣刚刚失手打翻了此鼎，与她无关。”嬴扶苏立马起身自席间步入殿中，向皇帝行了跪拜大礼道：“请陛下责罚儿臣。”
嬴政眸光低垂，伸手握起酒樽浅酌了一口后，缓缓道：“既然长公子为你求情，也罢。都下去吧。”
“喏。”陛楯郎与浑身颤栗着的宫娥纷纷退出了殿外。
宴会又继续进行着，高台上的几名宫娥依次将鼎呈于皇帝案前，此刻白风距离嬴政只有一步之遥。
“陛下，儿臣”嬴扶苏跪在殿中，浑身已汗流不止。
嬴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未发一言。
白风此时已走至嬴政案前，从容不迫地为其呈上了手中鼎。
“儿臣，儿臣”在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的同时，眼前的情形瞬间将他所有的窘迫转化成了释然。
白风小心翼翼地奉上鼎后，又泰然自若地离开了皇帝所在的高台。她什么都没有做。
见状，他那颗紧悬着的心终于安然落地。
“扶苏，你要说什么？”高台之上，嬴政一脸平静地问道。
白风从嬴扶苏身旁走过时，瞥见了他那惨淡又略带惊讶的神色，她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她心中自有思量。那梁忌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竟然有本领能将她安插在宫娥之中，让他刺杀嬴政。不过她可没有这么傻，当年实力那么强的荆轲都刺杀不了嬴政，更何况她？
若按她的法子，打不过对方之际，下毒都比直接送命强。更何况，她最恨被别人利用。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在甘泉前殿上刺杀嬴政。
她跟着前面的几名宫娥出了殿后，一同侍立在了殿外。
“陛下之前命儿臣做的事情，儿臣未能完成。请陛下责罚。”大殿之中，嬴扶苏向皇帝俯首拜道。
“蒙卿。”殿上的帝王突然看向了席间的蒙恬。
“臣在。”蒙恬朝向嬴政行礼。
“朕听闻，那群逆贼在我咸阳城的据点已被焚毁，长公子还派兵捕获了十数名反贼，此事可属实？”
“回陛下，确是如此。”
“既然如此，朕为何要责罚你？”嬴政偏过头又看向了扶苏，“这群逆贼在我咸阳城中扎根十数年，活动猖獗，却一直行踪难觅。而今朕不过是东巡数月，长公子便一举击破逆贼据点，实乃大功一件！传令下去，长公子剿贼有功，赐金五百鎰。”
“是。”嬴扶苏跪在殿中，又向高台上的嬴政行了一拜：“谢陛下。”
为迎合皇帝之意，殿上群臣一片庆贺称赞之声。
“至于继续剿灭逆贼组织一事，长公子就不必再操心了，朕自有定夺。”
嬴扶苏抬头望向高台上的帝王，只见始皇帝嬴政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脸色淡然自如。
他有些不解。皇帝东巡之前命他调查咸阳城逆贼组织一事，如今又让他别再插手此事？
“是。儿臣遵旨。”他心中虽有困惑，但又不敢违逆圣谕，只好欣然领命。
殿内的始皇帝随即开始和大臣们聊起国事来。
白风远远地偷瞄了一眼扶苏的反应，只见他神情自若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无意之间，白凤瞥见扶苏身后的一名华服男子正目光阴鸷地注视着他，就其衣着与长相来看，应该又是当今陛下的哪位公子。
她不禁暗暗感叹，惦记着这位长公子的人可还真是不少。
这时，皇帝第十八子胡亥用完餐后先行告退离了殿。
白风看着这个十来岁出头的锦衣少年从自己面前悠哉悠哉地走过，她微微扬起了嘴角。这臭小子也是待杀目标之一。
只见胡亥走至台阶之下时，看到群臣的鞋履摆放整齐，顿时玩心大发，一通乱踩起来。
殿内的始皇帝与群臣纷纷被此事吸引了注意力。
“十八公子。”几名宦官连忙上前规劝。
“胡亥，殿前不可放肆。”嬴政怒斥道。
眼见皇帝动怒，几名宦官便卯着胆子，通力将胡亥架起，抬离了咸阳殿。
群臣见状，不免纷纷叹息。
侍立在殿外的白风见状冷哼了一声。
胡亥被架走后，殿内传来了激烈的议论声。全被白风看在眼里，听进了耳里。
“陛下，百越战事陷入僵局，屠睢将军及其部将接连败退，臣并不认为是百越诸部的巫术所致。而是将帅无能所致。”李斯力争道。
“廷尉大人可曾亲眼见过战场上的状况？就在这里妄议秦军将士功过？”此时，坐在扶苏身旁的一名重臣，通武侯王贲缓缓开口道：“屠睢将军曾任职于我王贲帐下，战功卓越，其将帅之才，有目共睹。既然其亲自上奏陈明百越巫术之事异常，此事就必有蹊跷。”
“通武侯何必动怒，下官只是不信这世上真有能使死人复生之术，更何况以死人军团为盾，使我大秦雄师节节败退这种怪谈，更是荒谬。”李斯毫不畏惧地驳斥道，“此事必定是主将渎职，找来的借口罢了。”
右丞相隗状见李斯与王贲两人争执不下，连忙向皇帝进言道：“陛下，我大秦铁骑既能踏平六国，如今为何迟迟拿不下区区百越？五十万大军折戟南境，至今未立寸功，臣认为其中应有隐情。如今之计，唯有请陛下派人赴南境彻查此事。或许才能得知真相。”
“不必了。”王贲突然起身，向皇帝行了一礼，厉声道：“陛下，屠将军所言确有其事。臣已亲眼目睹，之前只是不想惊扰了天子，才迟迟未拿出证据来。然而，我大秦将士埋骨百越之地，局势已十分危机，恳请陛下相信屠将军所言，容臣将怪物呈上。”
“那能死而复生的怪物现在何处？”嬴政问道，言语中似有许多期待。
天下人皆知始皇帝痴迷长生之术，如今能使人死而复生的法术就在面前，他自然不会错过。
“就在臣府中。”王贲道，“屠睢将军发现此事诡异之处后，亲自捕获了一只活尸运至咸阳，希望臣能破其蹊跷。然而臣日夜研究，仍百思不解。只能请陛下命太卜令亲自查验。”
“陛下，臣认为将此等怪物带上殿来，恐会危及陛下安危。万万不可。”中车府令赵高连忙劝谏道。
“陛下，万万不可。”隗状、王绾、李斯等大臣也纷纷阻止道。
“陛下，万万不可。”殿上的大部分臣子皆跟着几位重臣劝谏起了皇帝。
只有蒙恬、蒙毅两兄弟以及王贲的儿子王离除外。
“曾号称天下第一的刺客荆轲都无法伤朕分毫，更何况一个死人。朕今日就要亲眼见一见这能击退的大秦猛将的是何怪物。郎中令何在？速去王府将其带上殿来。”嬴政大袖一挥，态度坚决。
“臣领命。”
郎中令领命后立即亲率部下赶去了王府。
白风忍不住悄悄瞥了嬴扶苏一眼，只见他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也许是直觉作祟，他也转过头远远地望了白风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但又都很快收回了眸光。
约莫两刻钟后，一只用黑纱遮盖住的巨大铁笼被全副武装的宫廷卫士抬上了殿。
王贲向皇帝作了一揖，指向铁笼道：“陛下，这活尸就在笼中。”
“掀开其盖。”嬴政命令道。
一名卫士上前拉下覆盖其上的纱盖，只见笼中用铁链锁着一个怪物般的活尸，这尸肉身早已尽数腐烂，身上全是腐肉与森森白骨，蛆虫乱爬，恶臭冲天。溃烂生脓的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嘶鸣声，其声低沉，充满怨怒。
嬴政与群臣皆掩鼻视之。数位大臣因难以忍受这臭味，当场呕吐不止。
这不是南疆秘术所操纵的活尸吗？怎么还跑到咸阳来了？白风远远地望着那笼中怪物，和其他人一样满脸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