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分崩
六月二十日。
距离食鬼真人前往仙界，已经过去了十二天。
东耀神洲，逍遥谷中，诸多不律高手、各方势力领军人物，齐聚于此，正在举办一场缅怀仪式。
自万妖秘境开启，遭遇仙人降临，之后又经历了灭世之劫。诸多英雄战仙而死。这一场缅怀仪式，便是为了这些英雄而举办。
百多座雕像肃立在逍遥谷中。
第一排最左侧的雕像，是一位英雄少年，身穿道袍，手持一柄桃木剑，威风凛凛而立。
雕像前，有石碑记载此人名讳以及生平：毛家第七百三十九代弟子崇明，于万妖秘境，请神上身，战仙而亡。
他身后的十多个雕像，都是在万妖秘境战死的少年英雄。
崇明右侧的雕像，分别是姜王爷、枯音师太、尧飞、陈蚝、玄青、木妖王、艾宣、谢钱、霍狂、诸葛青……
都是在灭世之劫中战死的不律强者。
姜王爷之前战败，容桃觉得他的旱魃身是个宝贝，便将其肉身收入乾坤戒，将其灵魂收入一面铜镜。后来容桃被【轮回归元大阵】杀灭，乾坤戒和铜镜皆被搅碎，姜王爷也因此而死。
万妖海十三位妖王，如今只剩下八位。
周熊和甲玄身受重伤，却幸存了下来。
另有六位妖王之前被困在神雾秘境中的湖岸之中，直到食鬼真人前来才脱困。
还有一人便是留守万妖海的黄老妖王。
一股悲凉的气氛充斥在逍遥谷中。
霓裳国主念了悼文，最终把话题引到了灭世之劫上，说道：“这次劫难，尚未到最后关头。我们杀了这么多仙人，鸿羽仙国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要面临的很可能是下一场杀戮。”
“我能做的便是按照最初的计划，重新布置【轮回归元大阵】……”
“上次与仙人遭遇，事出仓促。顶尖战力只有十多人在场。这一次我们人员齐备，又有食鬼真人在仙界为我们周旋。结局否泰尚未可知。”
“我东耀神洲向来无贪生怕死之辈，面对仙人即便是年轻一辈也敢拼死一战。仙人能灭我们的肉身、灵魂，却灭不掉我东耀神洲的志气……”
鸿羽仙国到底会以何种方式清洗东耀神洲，食鬼真人能否在仙界有所作为，全都无法意料，霓裳国主只能尽量说些勉励之言，用来鼓舞士气。
让众人意外的是，阴山皇帝蒋毅突然懒洋洋说道：“我听闻仙人下凡并非是要屠戮众生，而是有一张清洗名单，只要将名单上的人杀掉，他们自然会离去。”
霓裳国主有些错愕地朝蒋毅望去，仙人有清洗名单的事，诸方势力的领军人物自然知道。只是互相约定，不对外公开。
因为一旦让排名靠后的不律强者得知此事，知晓自己并不在清洗名单上，难免会生出异心。对联合诛仙不利。
在场的诸多不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便问道：“名单中都有谁？”
蒋毅答道：“据说是实力溢出者，大概便是不律榜上的前二十位。这些人实力远超不律境界，影响了平衡，为小周天结界所不容，故而仙界才会派人下来清洗。”
此话一出，场间顿时炸开了锅。
很多不律眼中都燃起了希望之火。
“也就是说，我们根本就不需要与仙人为敌。”
“太好了，我好不容易才修炼到不律境界。刚刚获得六十年天道寿元。不管是炼制枯脉无玄将这一界变成【无玄之地】，还是与仙人血战到底，都非我所愿。如果能避战，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很多人逼问道：“这是真的么？真的有清洗名单么？”
霓裳国主没料到蒋毅竟会突然变卦，冷着脸，缓了许久，才说道：“不错，确实有一张清洗名单。但是苟活下来又有何意义？”
“我东耀神洲人才济济，却受小周天结界的桎梏，顶尖高手，皆被压制在不律境界，寿达三甲而亡。多少神通、妙法来不及及传承，多少惊才绝艳之辈，无法窥得天道。”
“我们根本就是仙界的猎物，他们把我们当做畜生来养。是畜生就总会被宰杀。现在只是清洗部分人，却难保有一天，会对整个东耀神洲下手。要知道，我们已经诛杀了九位仙人……”
“难道诸位不想为后世搏出一条通天大道么？”
霓裳国主努力想稳定住局势，然而他的话显得极为苍白。
蒋毅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起初是真的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想要解除小周天结界的桎梏，摆脱仙人的奴役。”
“但……这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如果食鬼真人不在，我们早已死在那颗陨石之下。”
“在场之人，都见识过那颗陨石的威力。即便是集齐我东耀神洲的所有力量，也挡不住那颗陨石。”
“难不成，要天下苍生，都为之陪葬么？”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不是英雄气概，这是愚蠢。”
所有人都沉默了。
霓裳国主环视四方，却见各大势力的领军人物一个个偏过头去，不愿和他对视，心头一凉。
他明白，这些人已经达成了共识。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看向大炎王朝的镇国大将军晁天鹏，问道：“晁大将军，大炎王朝是什么意思？”
来参加缅怀仪式的，只有霓裳国主和蒋毅两位国君。
其余势力派来领头人大都是军中要员。
晁天鹏在不律榜上排名第七位，也是清洗名单中的人。
他咧嘴邪笑，笑声中满是嘲讽的意味，说道：“老朽已经一百四十岁，年老力衰，本就抱了必死的决心。自然是要与仙人一战的。叫我大炎子民为我这个老不死赔上性命，大可不必。”
这话就已经表明了大炎的态度。是要牺牲晁大将军，不准备参与诛仙之战了。
整个大炎王朝，排名进入前二十的不律强者，有三位，另外两人一个名叫沈逑，一个名叫姚军拙，并肩站在晁天鹏身后，都是一脸决然。
牺牲这三位不律，大炎王朝仍旧是东耀神洲最强的势力。
霓裳国主又看向阴山国的枢密院院士乔图，他在不律榜上排名第二十五位。也是阴山排名最为靠前的不律。
乔图面色尴尬，苦笑道：“我大阴王朝在诛仙一战，伤亡最为惨重，实在无力继续参战。”
霓裳国主深吸一口气，又看向北疆联国。
北疆联国的领头人是个神秘的蛊师，实力不显，自嘲般回话道：“我北疆不过是一盘散沙，既然阴山、赤练、大炎都退出，我们又有何资格参与其中呢？”
霓裳国主点了点头，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大周，眼中有了些许希冀的神采。
灭世之劫由程龙虎推算而出。与仙人对抗，破除小周天结界的桎梏，乃是程龙虎的毕生夙愿。大周应该不会退出吧？
让他没想到的是。
濑州王程野很干脆地回答道：“大周国力在六大强国之中，乃是最弱的一方。奉皇命，退出诛仙之战。”
六大强国，五方退出。
各大世家显然也无力参与其中。
事实上，东耀神洲进入清洗名单的只有十八人。
除了已经战死的姜王爷、枯音师太、尧飞、陈蚝、木妖王、玄青。
就只剩下雷帝、八位妖王，和大炎的三位不律。
这些人全都在场，皆是一言不发。他们身有傲骨，绝不愿逼迫天下苍生，随他们陪葬。
霓裳国主孤立无援，显得极为无助，最终只能凄然一笑，叹道：“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你们是算准了我这书袋子，只有一腔热血。故而才避开我，私下达成共识的。罢了，人心散了。”
……
东耀神洲原本气势如虹的诛仙计划，在经历了与秋傀的一战之后，彻底化作泡影。
他们不知道的是，已经没有清洗名单这种东西了。
五洲之人皆已被仙人列入了死亡名单。
整个小世界都要被毁灭。
……
苍牛星，天木郡。
一座占地方圆十里的祭坛，高高立起。犹如一头巨兽，盘踞正在荒野之上。
三百六十位【万山境】的仙人，围坐在祭坛四周，正在凝聚星力打入脚下的祭坛之中。
祭坛的最中心位置，仙王慕容春，盘坐在一面星盘之上。亲自主阵，将三百六十位【万山境】仙人的星力凝聚入星盘之中。
星盘内部囊括亿万星宿，绘制成无数个复杂的星图。
头顶有一场流星雨，无数道流星划破夜空，拖着明亮的尾巴，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由实化虚，钻入星盘之中。
那星盘内部凝聚的能量，有灭星之威。
祭坛之下，仅余下魂体的龚成跪在一座巨大的圭盘之前，监控星力的同时，也在不停地汇报着时间：“星力溢满，共凝聚七百二十颗星耀。足以灭世。还剩下一炷香，便是降灵日。可以启动阵法了。”
慕容春的长子慕容澈，满脸担忧地说道：“这一处小猎场，有近两百亿黎民，将其一同诛灭，势必遭受天罚。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父王三思啊。”
慕容春瞪了他一眼，不屑道：“什么时候，仙人要为蝼蚁立命了？我告诉你‘上苍有好生之德’，这是佛的规矩，你我皆不入佛门。这天罚对我们而言，乃是历练。历之破之，便能得天佑。收起你那份怜悯。弱肉强食，这才是你我的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