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牙行
今日还是如往常一般的相拥而眠，但元满却少见的没有睡意，周围一片寂静，他被荣幸拥在怀里，暖呼呼的热意从身旁坚实的身躯传来，带着燥意。
荣幸已经熟睡，元满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就着夜光打量着荣幸的眉眼，元满轻轻的伸手抚摸荣幸刚硬的脸庞，然后凑近荣幸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元满觉得夜深人静的时候特别容易感伤，明明白天还说破罐子破摔，现在就觉得对不起的荣幸，自己就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欺骗一个好人的感情。
“我也不想骗你的，但我从小就是这幅打扮，不过若不是这个打扮，你可能就遇不见我了。”元满见荣幸睡得很熟，便忍不住小声的絮叨起来，反正荣幸睡着了听不见，就将压在心里的许多话都说了出来。
“我也不是骗你一个人，你不要生气，这世上除了我的娘亲，谁都不知道的我是男子，我从出生就做女子样，都好长时间了。真的，不是故意骗你一人，我也不想的。”元满嘟囔着，慢慢也觉得自己占了点理了。
“而且我一开始就让你放了我的，是你自己硬要被我骗，是不是。嗯。”元满想着一开始自己让荣幸放了自己，自己赔付他十两银子，可惜家里抄家的匆忙，除了这条命，什么也没留下，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的勇气。
“你要原谅我啊，不能生气，生气也行，不要杀掉我呀，我会刺绣，还会家务活，还会我会赔你钱”元满小声絮叨的声音渐渐落下，直到微不可闻。
均匀的呼吸声从一旁传过来，荣幸才慢慢睁开眼，拢了拢怀抱，轻吻落在元满的额头，听着元满的小声哼哼，低哑的声音吐出，随着窗外一阵呼啸的风，慢慢消失在荣幸的唇齿间，“不会。”
这声回答元满自然是没有听见，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着后，元满就做梦梦到了他和荣幸新婚夜，他被荣幸发现不是女儿身，然后便被丢弃了，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还有个怪病，当天晚上就被冻死在一个荒郊野岭。
“啊！”元满从梦境中挣脱，掀开被子坐在床上急促的喘息着，院子外静悄悄的，荣幸已经不在屋里。
元满有些慌张，渐渐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急匆匆的从床上起来，还差点绊一跤，跌跌撞撞的跑到屋外，外面空无一人，元满要离开院子，莽撞的跑出去，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荣幸是去了那个方向。
元满茫然的看着四周的环境，赤脚踩在泥土杂草上，雪白的脚底被粗粝的石子硌的有些疼，慢慢的就有些无法忍受了。
他们环山而居，远离人烟，元满甚至找不到一个人询问一番。
元满想到刚刚梦里寒冷的环境，慢慢的蹲下抱紧自己，似乎他真的已经处于那个环境之中一样。脚上还传来一阵阵疼痛，元满眼眶湿润，慢慢就红了。
元满从小养成了不爱与人交往的性格，来了村里许久，加上远离人烟，居然还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这也造成了他此刻无人可问。
元满鼻子酸的厉害，努力忍住才没让眼泪掉下来，脚下疼痛似乎在加剧，让他站不起身。
脑子里止不住的胡思乱想，但理智又告诉他这里是荣幸的家，他不会走的，但可能是心里本来就有担忧，昨晚又做了那样的梦，元满便有些怕了。
“梭梭——”茅屋后面传来动静，元满猛的抬起头看过去，站起身就要跑过去，那知起的太猛，眼前黑了一瞬，差点栽倒。
在摔倒的一瞬间，被人拥入怀里。
元满的心脏砰砰砰的跳着，头晕眼花的看着上方俊毅的脸。
“怎么了？”
荣幸看着元满眼珠湿润，泪花要落不落，鼻尖泛着红的可怜样子，问道。
元满听着荣幸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伸出手紧紧抱住荣幸，“脚疼。”
元满的身材娇小，整个人都镶了进去，荣幸也顺势将元满像抱娃娃一样的抱了起来。
“摔倒了？”抱着元满进了屋子，手下一直轻轻的拍打后背，安抚着元满，目光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后院。
等进了屋子，将他放在床上之后，才伸手抓着元满的脚掌看起来，只是有些泛红，除了灰尘没有什么伤口。
元满有些涩涩的将脚掌蜷缩起来，荣幸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去打了清水，先给元满擦了擦脸，再将脚上的灰尘洗净。
元满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便觉得有些丢脸了，不好意思的缩在被子里。
荣幸倒了水洗了手，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一团小山包矗立在床中央。
荣幸眼里都是笑意，几步走上前，将元满连人带被的抱在怀里。
“怎么不穿鞋？”
元满脸颊通红，被荣幸抱着，别扭一下，就也伸手抱着荣幸，就是隔着被子不好发挥。
听了荣幸的问题，元满便又想起他昨晚的梦，顿了顿，被子里才穿出闷闷的声音，“你……不见了。”
这声音很小，若不是荣幸离的近，或许都听不清。
荣幸伸手将元满从被子里扒拉出来，红润润的脸颊看着很是诱人，捏了捏，才开口说话：“去了趟后山，你今日醒的比以往早。”
“做了噩梦。”元满乖乖的趴在荣幸的怀里，微侧着头看着荣幸的下巴。
伸手摸了摸上面细碎的胡渣，“我不想一个人……害怕，你去哪都、额……带上我。”元满努力忽视脸颊上的滚烫，结结巴巴的开口。
荣幸双手碰着元满的脸颊，看着手下滑嫩嫩的软肉，眼神暗了暗，沙哑着开口：“好。”
得到荣幸的回答，元满就放心很多，元满想了想，豁出去一般，就着荣幸轻轻放在脸颊上的手，微微起身亲上了荣幸的脸颊，与那条横跨半张脸的刀疤。
看着全身都要烧起来的元满，荣幸心里一软。
“脚还疼吗？”荣幸将元满从被子堆堆里抱出来，然后伸手摸了摸微凉的脚底。
元满摇摇头，只有刚踩下去的时候，疼痛剧烈，现在倒是慢慢过去了，毕竟没有踩破皮。
“要吃什么？”荣幸一手捏着元满的脚把玩，嘴里问道。
“我们不去城里了吗？”之前脑子里乱糟糟的，后面他也反应过来，荣幸想必是去了后山杀猪之类的。
“去，吃过早食之后。”荣幸放开元满的脚，站起身就要出门，那知元满却抱着荣幸的胳膊不撒手。
荣幸回头就看到元满湿漉漉的眼睛，满眼都是几个大字，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荣幸一言不发的将元满抱起来，坐在床上给他穿好鞋，才抱着元满，施施然的往门外走去。
来到院外，一个篮子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里面的食物不翼而飞，元满歪头看下去，“这是我们的吗？”
“嗯，李婶送我们的。”荣幸没有意外，只是将篮子捡了起来，怀里抱了个人也毫无压力的蹲下。
“送篮子吗……？”元满疑惑的看着荣幸，那篮子空空如也。
“是李婶做的酥饼。现在可能被人捡了去。”荣幸毫不在意，拿着篮子就去了厨房，又拿了一把躺椅放在门口，将元满放在椅子上。
“我就在里面。”说完，荣幸就洗手做起早饭起来，可惜酥饼没了，他也做不来，只有做了些他们平日里吃的。
等吃完饭，荣幸自然的来抱他，元满却先一步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要走了吗？”
“嗯。”
做饭吃饭没有浪费多少时间，时日还早，今日处理好的猪已经放在了李叔牛车上，他们过去便可以离开。
元满跟着荣幸离开，荣幸淡淡的往茅草屋里望了望，不过一瞬，便收回了视线。
今日的猪肉依旧买的很快，不到响午就没了，荣幸却不着急回家，拉着元满在街上闲逛，元满也新奇，看到感兴趣的就走上去瞅瞅，只是一手都会紧紧的握着荣幸的手。
荣幸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元满，看着元满渐渐显露出活泼劲儿。
两人一路上看下去，最后才来到荣幸的目的地，是一处牙行，元满一路上的好心情戛然而止，眼底涌上慌张。
他对牙行没什么好印象，那暗无天日的几月，是元满的噩梦，虽然那位人牙子还算和善，但她们到底已经被灌上了奴隶的身份，自也不会有什么好待遇，顶多不打骂。
元满站在原地不动，一直看着他的荣幸自然发现了异状，见他死死盯着牌匾上的字样，立马明白了元满在怕什么。
“你是我的。”见元满看过来，荣幸才继续道：“只是准备问问有没有合适的住宅。”
牙行只是一个统称，不管是房屋租赁售卖还是人口买卖之类的，他们都有来源。
元满的心落到了实处，这才开口询问，“我们要买房吗？”元满对银钱没什么概念，加上之前生活富裕，他并不知道买住宅需要多少银两。
“嗯，先委托他们找找。”
虽说放下了心，但元满还是紧紧贴着荣幸，进了里面，就有人接待上来，满脸堆笑的开口，“爷需要什么？我们行里来了不少新鲜货色。”
货色一定不是形容房屋，自然就是那些人了，她们现在就不过是论斤售卖的物品，就像曾经的他一样，这让元满有些难受。
荣幸捏捏元满的手，才道，“寻一个一进的院子。”
“爷是想租赁还是购买呢？”
“买。”
“最近没有对外售卖的小院，爷可能还得等我们询问一下。”
荣幸也没有意外，毕竟稻城小，几乎都是本地人，都没什么人口流动。
荣幸点点头，留下肉铺地址，便要走了，此时里间却传来喧闹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跑了出来，还没走几步，就被一棍子打到在地，一棍一棍都落在了实处。
荣幸将元满的头按在怀里，皱起眉，看向牙子。
牙子正好识得荣幸的，他买了个女人的事，他也听李二说过，看着荣幸脸上狰狞的刀疤，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立马冲着那边挥手，等人被拖了回去，才笑着说道，“不好意思，这人有些不听话，爷和夫人受惊了，房屋的事，我们一有消息立马告诉爷。”
荣幸也没有多言，拥着元满往回走，一路上元满都有些恍恍惚惚的，不管是走路还是吃饭都有些提不起精神，等他们回到茅屋里都没有改善。
荣幸坐在床边，摸了摸元满的头发，宽慰道：“别怕。”
元满蹭了蹭荣幸的手，点了点头，只是身体疲惫，便早早睡了。
等元满呼吸平稳下去，荣幸给他盖好被子，便几步走到后院，在一堆杂草后面揪出来一个人，蓬头垢面，甚至比在牙行看到的那个人还要狼狈。
荣幸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人，他一早就察觉不对，但元满胆小，他怕吓着他，才等到他休息了才过来。
荣幸身材高大，此时天色昏暗，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看着来人，带来很大的压迫感。
来人哆哆嗦嗦许久，才颤颤巍巍的吐出一个称呼：“将、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