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沸腾的生命
剑影裂光闪耀着透过大殿月光照耀而来的绯红月光,划过空气发出刺耳的嗡鸣。剑尖击打触须,与其发出令人意外的清脆声响,仿佛千万个三角铁齐鸣。
一时间大殿内成了比繁忙工厂车间更吵闹的地方,但无数悦耳清脆金铁与几乎嗡鸣成旋律的竟然一时间产生了节奏激烈明快的,接近电子音乐的声响。
从这旋律诡异的“音乐”声中,特纳西清醒过来。
外神,是所有帝国皇帝在继任之时,被三正神传授,清楚知晓的“知识”。
这种对人的精神带有污染性质的知识会告诉他们“外神”的本质与危害,并且会一直陪伴他们,直到他们的生命结束。
特纳西是个疯狂,有野心,视人命为草芥的皇帝,但他爱着帝国的意志,亦无半点虚假。
他以为自己的计划之中至少有一名正神参与之时,才毫不畏惧地发动了这次将实质权力夺还皇帝的复辟行动,并且为此不惧怕付出任何代价。
可,现在他知道了,他根本就是被外神玩弄于股掌之间。
特纳西宁可身死名败不会对外神妥协——本来,他不会对此有任何犹豫,即使让自己陷入更深的绝境,他也会毫不犹豫对叶莲娜直接出手攻击。
但是他没有——并不是因为叶莲娜的帮助使得他的意志出现了动摇,而是叶莲娜为了好好把话说完,给他上了一个短暂的精神控制。
“呵,孤的命运就是如此么。”
特纳西瞥了一眼那仪式修格斯,那看上一眼,就会令凡人疯狂的怪物,却没有让他的意识产生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此时此刻无比清楚地知道,如果帮助两名界游旅者,自己可能没有余力再应对他们的攻击。
但,他选择,拔剑!
“天覆之倾原烈火,听孤言令——”
特纳西从腰间拔出一柄金色剑刃,随着他高声咏唱,猛烈的金色烈火缠上了剑刃之上。
“万物灭毁之伟力,提剑皆斩!”
霎时,闪耀的金光自仪式修格斯背后亮起,暴涨而起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它!
“———!!!———————!”
不能听清的嘶吼自仪式修格斯身上发出,谁也不能明白这样可怕的声音到底是如何产生,但可以确信的是,那肯定不是名为“喉咙”的器官。
这招显然对仪式修格斯造成了可观的杀伤,顺带的也让破零刃和无序都有点懵。
“又是什么情况?”破零刃有些看不懂了,“这不是那个神给特纳西的保镖boss吗?”
“也许皇帝和那个神不对付,又或者他单纯地不爽这个丑八怪——啊!我也猜不着他想干嘛!”无序说着,从随身空间之中拿出了【烈火之剑】,“但我现在知道主线任务到底是啥意思了!”
“呃?”
破零刃让着替身斩击拨开仪式修格斯的触须,看到了它身后的特纳西。
高热让特纳西手中的剑刃已经开始融化——即使是皇帝的配剑,也仅仅能支持他发动一次这样厉害的攻击。
“反正就是现在了,总之先打死这个一看就难打得要死的boss!”
无序高喊着,身上特种部队一般衣装的许多模块开始亮起细小的灯光。
灯光看似不算起眼,但它们终究不过是一种辅助手段,真正起作用的,是灯光之下已经开始运行的某个“程序”。
而这“程序”,可不仅仅是单纯的代码这么简单——
【名称:特殊作战装置-“梦境程序”】
【类型:防具】
【品质:完美】
【防御力:无】
【属性:无】
【特效“梦境程序”:小范围编码逆模因“梦境程序”,改写当前位置信息,干扰智慧生物对使用者的认知。冷却时间:60s。每副本可使用十次,目前余剩次数(3/10)。】
【装备条件:mtf-□□-□□认证行动成员,代号“无序”。】
【备注:【数据屏蔽】,需要认证权限。】
不错,无序身上这件装置,是一件“完美”品质的装备,目前整个界游旅者之中都极其稀少的装备之一。
不能为玩家提供防御力,也没有任何属性。但俗话说的好,没有攻防的卡片才是最可怕的。
其堪称逆天的特效,已经成功在刚才的战斗之中成功帮助无序比较轻松地团灭了堪称莱泽诺尔帝国最强战力之一的“皇帝通告”骑士团。
当然,这次副本绝大多数的次数都让无序用在了这一次战斗之中——与白伦丁接近的战力有这么多个,果断使用是无比合理的判断。
技能在合适的时间点释放,这是分辨一个顶尖玩家的重要标准。
而无序,就是这么一个顶尖的玩家。进入战斗之后,她对每一次行动的判断都是冷静且非常合适。
暴躁性格并没有影响到她的临危不乱,这两种看似矛盾神奇的融合,让她有了相当的实力。
“不管你现在想做什么!特纳西!”
从遗忘之中回神过来,特纳西发现自己的面前多了一个人。
她拿着一柄长剑,一柄浑身闪耀着火红的光亮,似乎时刻都在燃烧着的长剑!
“拿好这‘烈火之剑’!剑武典仪第二名的奖品,性质是永不熄灭,你用得上!”
“你是不,这是‘烈火之剑’?!”
在回想起来那个递给自己剑的人是谁之前,他首先想起来了这柄剑!
“奖品呵。”特纳西接过了烈火之剑,口中念的却是另一人的名字,“提奥·朱利叶斯·迈耶尔,你终于已经将先王的荣誉之剑给随便拿出手来,赠予低贱的参赛者了么”
“啪!”
清脆的响声落下。
在破零刃一脸的惊愕,就连仪式修格斯也短暂停止的当下,特纳西感觉自己附着了保护魔法的脸上遭了什么事物的冲击。
虽然不疼,但当他意识到那是一个耳光之时,他也愣住了。
“一口一个低贱,你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东西了?”
无序扬着特意脱了手套打的手,用着不高的身躯,以巨人的气势仰望特纳西。
不管已经有些懵的特纳西是怎么想的,至少破零刃觉得那身影至少有个两米一
“像你现在这个什么也不剩的家伙,竟然还有脸念叨过往的荣誉?”她将剑结结实实的按在了他手里,用着冷漠的语气说道,“过去的荣誉只会更显得现在狼狈的你是个无能——一无是处的小丑——蠢人。”
特纳西终于想起来了她是什么人,他发出一声冷哼。
“哼。外之理而来的‘界游旅者’,什么都不明白的无礼者——孤好奇,汝等究竟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啪!”
说罢,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印在了另一边的脸上。
两道火辣的痕迹让特纳西也不由得燃起怒火,但他还没发作,就听到了无序冰冷的声音。
“指责?得了吧,这也算指责的话。”反手过来再打了一记耳光的无序戴上手套,“我只是要提醒你,以后在说更多之前,要考虑一下自己是不是应该——”
撕裂的声音,飞起的血花,以及四分五裂的一只手臂,让无序的话语顿了一顿。
“——先活下来。”
特纳西看着眼前断开的手臂,瞪大眼睛,终于彻底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仪式修格斯并不是停滞住了,在无序将烈火之剑递给特纳西之后,它就已经迅速反应过来。
而它在特纳西眼中保持停滞的原因,是无序在用一只手帮他抵挡仪式修格斯的攻势,而无序又仍然处于没完全解除的【特殊作战装置-“梦境程序”】效果之下,导致特纳西连着“无序的另半边”同“无序正在战斗的事实”一齐忘记了。
但,即使是无序仅仅用了一只手对付仪式修格斯,还分心去“打醒”没能迅速从【特殊作战装置-“梦境程序”】的特纳西,在此时此刻的特纳西回想起来也是相信——那堪称疾风暴雨的触须攻势,绝对不是他能抵挡的。
刚才说话那会儿,也足以让准备充分的特纳西死上很多次了!
而在这致命攻势之下坚持了这么久才断臂的无序,并且在断臂之后还面不改色语气平淡的和特纳西交谈的人——更堪称是怪物!
怪物倒下了——她失去了一条手臂,浑身上下被触须刺穿,正在倒向一旁。
可是她为什么要特意脱下手套——
不,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仪式修格斯已经将他认定为敌人,令人头皮发麻的触须已经朝他完全覆盖而来。
如无动作,下一秒,他就会死。
“!”
一口气涌上而来的冲击性质的事实,让特纳西再次举起烈火之剑。
已烧至大殿顶端的滔天之火仍未散尽,就又开始聚集。
“天覆之倾原烈火,听孤言令!”
难得的,怀抱着执念的皇帝什么也没有想,什么其他的意志此刻也不存在。
他唯一在做的,只有念下古老的咒文,要做的,只有凝聚自己的魔力。
一切似乎正在聚集于这剑上——而这剑在这一瞬间不重要了。
触须正在接触他的身躯——这一瞬间也不重要了。
“万物灭毁之伟力,提剑——”
感受,明白,一种从未有过的新的感悟。
他作为一个人,一个生命,真正在“活着”。
又是如何在这可能即将失去的瞬间,变得无比沉重和巨大。
“——皆!斩!”
剑的熊熊焱火第二次燃烧,它的光亮不再那么纯粹而闪亮,而是带上了些许暗红,让它更像是凡间之焰。
少了纯粹的霸道金色光芒,可这一剑击,却比之前更加厚重,更具有力量!
“——————————————————!!!”
眼前的世界被烧灼的烈火吞没,令人发疯的尖啸响彻大殿,扎入胸膛的猛烈刺痛。
特纳西倒飞而出,在地上连续转了几圈,总算是得以停住。
撞击,使得意识又回到了他的掌控。
从心底打起的怒火终于突破了本能的束缚——他咬着牙顶着疼痛爬起,用着凶狠的目光看向前方。
无论如何,他是皇帝。无论什么样惨淡的结局,他都要以最高傲的眼神见证收尾。
随即他看见,红色的闪光在燃烧的巨大之火上,留下数道斩击之痕。
当破风声与剑刃声停息之时,燃烧着的庞大怪物四分五裂,它的血肉和断却得有如漫天雨落。
“哈干得很好嘛”无序的声音从特纳西身边传来。
他转头看去,无序的身躯已经残破不堪。
但令人恐惧的是她顶着那不知道级伤残的躯体,却仍然像是一个没事人一样在活动,就连说话也只是有些缓慢,而不是那种半死不活应该有的样子。
“无谓的举动。”
特纳西看着七零八落的仪式修格斯,语气仍然是那目中无人的高傲。
“你们不是来杀孤的么?”
“是。”无序冷漠地点头,抬起枪口。
要做的事情没有改变,特纳西看向那漆黑的枪口。
“为何多此一举?要杀,便杀”
眼见命运之时到来,特纳西本想轻描淡写地应对,他也觉得自己可以轻描淡写的应对。
可说出口时,他突然心中产生了许多的不甘,也产生了一些原本自己根本不会出现的想法。
他在这一瞬间感到了极大的耻辱——在冰冷的金属抵在胸膛前,他动摇了。
无论什么野心,无论什么荣誉,无论什么其他的理由,在知晓“生命”的重量之后,曾轻蔑一切生命的他,不可避免的动摇了。
“我只是认为,一个不懂得‘生命’为何物的家伙,应当明白‘生命的重量’了之后再去死,如此的惩罚才真正有所意义。”
无序看着特纳西坚韧,可染上了些许动摇的眼神,手指扣下早已摩擦得滚烫的扳机。
“仅此而已。”
火光再次沸腾,燃烧这位帝国皇帝的整个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