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1章 进退两难
金石关
最后一场决定性的战役打响了。
天还没亮，随着对方的大举进攻，封烟四起，号角吹响，浓烈的黑色烟雾在城池上面交相辉映，遮住了即将要散发光芒的太阳，黑烟遮天蔽日，有种悲壮的气息氛围。
江谨言父子俩带领重兵迎战，几万人的兵力，旌旗弊野，尘土飞扬，擂鼓呐喊的声音传到了云霄之外，铁骑兵也出动，人和马的身上都穿着层层厚厚的铠甲，三骑为一队，只许进，不许退，左右骑兵分别从两面包抄。
脚下的大地在马蹄的践踏下发出真正的怒吼，从远方看，穿着黑色铠甲的将士们好像是遮天蔽日的汹涌的波涛，向着海岸前进，一点一点的吞噬海岸。
百里子喻站在我方的城墙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场惨烈的战役，这一场决定胜负的战役。
百里柔忽然出现在了百里子喻的身边，“记住你答应过我的。”
百里子喻笑了笑。
目光并没有从远方的战场上挪回来，声音悠远绵长，“你也要记住你答应过我的。”
百里柔嗯了一声。
百里子喻舔舐着自己的唇瓣，仿佛远处的鲜血味道顺着风吹到了自己的嘴边。
他似乎尝到了自己嘴巴上的嗜血的血腥味儿，“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
江谨言和江清野分开行动，两人分别带着两队，从一左一右，分别开始了壮烈的进攻模式，铁骑队自断后路，最末端，粮草跟上。
只前进不后退。
一点一点的攻略了他房城池，踏上了他方的土地。
而这一场战役，接连战斗了一个月，死伤满地，大片大片的土地被鲜血染红，空气中全部弥漫着腥甜的血腥味儿。
胜利近在眼前，到了粮草补给之时，百里子喻却下令关闭了所有的城门，江谨言和江清旷他们用命打回来的城池的城门。
经过了半年多的相处，江谨言已经相信了百里子喻，放心的把后方交给了百里子喻防守，可万万没想到百里子喻这条毒蛇，蛰伏了整整半年多。
为的就是最后一击。
当城池大门被关上的一瞬间，江谨言不可思议的转过头。
百里子喻就站在最高的层次上，很高很高，江谨言几乎看不到他，但江谨言莫名其妙的就知道，两人其实正在对视。
“爹。”
“粮草还剩下多少？”
“够三天的。”
“两天之内，拿下首领。”
“是！”
赵云天从远处骑着马跑了过来，“他娘的百里子喻到底想做什么？”
江谨言拍了拍赵云天的肩膀，“什么都别管，尽管杀。”
只要彻底的降服了游牧民族，让游牧民族俯首称臣，他们就不至于饿死。
赵云天呸了一口口水，“百里子喻还真他娘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江谨言后悔莫及。
他不该如此信任百里子喻。
可当初……
江谨言闭了闭眼睛，百里子喻用了那么多大凌王朝人的命，换来了他的信任，可这一份信任，却是一把被包装的好看的匕首，在不知道他是匕首的时候接了过来，的确是可以要了人的命。
用这么多条人命换来的信任，终究要用这么多人命进行祭奠。
江谨言扯了扯嘴角。
有些对自己的嘲讽。
他手里拿一把剑，狠狠的刺向了自己脚下的土地，“百里子喻！”
他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亲手杀了他！
大周朝这边越战越勇，眼看着很快就要拿下高地，彻底的降服游牧民族。
可是这时候游牧民族那边似乎知道了他们这边即将弹尽粮绝，还没有补给，瞬间改变了战略方式，开始了持久战。
在对方试探着打过来又退回去的时候，江谨言第一时间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江谨言立刻下令下去，“穷追猛打。”
追着游牧民族打上去。
不给他们来来回回休养生息，耗尽他们这边粮草的机会，与此同时，也改变了战略模式，从一开始的包围战，迅速转变成了所有兵力集中在正门，一股脑的朝着正中间进攻。
这样的方式和之前的方式相比，会让战争结果更加惨烈，可与其让大家被饿死，倒不如让一部分战士在战场上，来换取另一部分人的生命。
总要有所舍弃，否则，将会前功尽弃。
在江谨言的战略转换方式下，对方节节败退，等到晚上，暂时休战。
两边的城池上都有烽火燃烧起来。
江谨言看着大周朝那边，忽然，江谨言立刻喊道，“保护粮草——”
话音未落。
一束束尾巴上带着火光的箭矢，朝着他们的粮草射过来，百里子喻是要逼得他们无路可退。
干燥的粮草遇到了火苗，立刻燃烧起了熊熊大火。
一簇又一簇的流火，好像是天上的流星一样，划破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带来的丝丝光明，却是将江谨言他们彻底坠入黑暗的魔爪，瞬间火光滔天。
而就在这时候。
对面的城池忽然打开了大门。
游牧民族也是倾尽了所有的剩余兵力开始进攻，大概也是看出了对方窝里斗，趁着这个机会，即便不能一举胜利，可是也算一雪前耻。
这是一场……江谨言从未经历过的战役。
所有关于形容战争的词，在这场战役中只剩下了残忍和黑暗。
江谨言带来的人，不仅仅是大周将士，还有大凌王朝的将士，甚至还有大凌王朝一个军功赫赫的将军，可百里子喻完全不在乎。
他要的就是逼死江谨言所有人。
浴血厮杀了整整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他们没有吃一颗粮食，这边的将士饿的已经起了吃人肉的心思。
可即便这样，他们还是将游牧民族的最后军力，打的败退。
然而游牧民族已经摸清楚了他们这边的具体情况，不怕死人，也不怕狼狈的退缩，要的就是耗时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死不了，五天五夜呢，十天十夜呢？游牧民族宁愿狼狈的后退，也要让他们死于饥饿中。
第四天。
一道阳光从东方升起来。
金黄色的阳光给人希望，却又好像，飘渺的厉害。
江谨言站起来。
眼前已经眼花缭乱了，除却喝了几口江清野送过来的对方死去的将士放的血之外，滴水未进。
他看向城池，他带兵，一寸一寸，一座一座打下来的城池，如今，连进去似乎都成了奢望。
江谨言的眼睛似乎出现了幻觉，他看到了秦九月和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孩子……
吞了吞口水。
听到了城门打开的声音，那是游牧民族的再次进攻，游牧民族经过一晚上的修身养息，满血复活了一般，江谨言跨上马，“给我杀——”
将士们虽然饿殍要死，可是在敌军面前仍旧不丢掉自己的一点点气节。
哪怕是大凌王朝的那位将军，对江谨言说了一声对不起之后，带领自己的一小队军队身先士卒，为江谨言率先杀开了一条血路。
等到将军被万箭穿心的时候，这位大将军艰难的扭过头，看着江谨言，张了张嘴，嘴里边是一股又一股像是瀑布一样接连不断的血。
源源不断的喷出来。
他嘶吼着说道，“江谨言！我……先行一步了，生而为大凌人，是我今生的耻辱，你要活下去，烂到底的大凌王朝，该覆灭了，江谨言，此生唯一不悔的，就是和你并肩作战——”
说完。
他拔掉插透了自己身体的箭矢，一把插透对方两人，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推着那两个人向后跑，然而，一把刀横亘过来，割掉了大将军的头颅。
那死不瞑目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一圈，安安静静的盯着江谨言这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