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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我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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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母十一月查出来的肝脏肿瘤, 良性,在医生建议下,是通过手术进行切除治疗。

    肿瘤的位置其实不算太好,手术也是有一定的风险, 只是那会蔡莞在外地读书, 蔡父蔡母觉得和她说了不止意义不大, 还会平添担忧, 而且想来手术成功几率还是比较大的, 也就没了这样的打算。

    蔡母在蔡莞回来的前一天住进医院,因为医院排期和主刀医生的关系, 手术被往一延再延,定在了除夕夜的这晚。

    不过最终还是低估了这场手术的风险。

    一个多小时之后, 由于切除时牵扯到其他神经组织, 手术被迫中断, 蔡母被推进重症监护室。

    蔡靖安是在办理完各种医院手续以后, 才发现蔡莞打来了那么多通电话过来。

    夫妻俩先前一直是朝着好方向看的,以为手术肯定会没问题,也就没去商量过若是结果不好, 该怎么办,还有,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女儿。

    当时电话一过来, 他筋疲力竭得哪里还有多余精力去思考这些。

    满脑子念着的全是他老婆, 想她能熬过去的,想医生从手术室出来的那些话, 也想若是真有事了, 女儿是一定要陪在身边的。

    这月她十月怀胎早产生下的孩子, 也是她呵护着长大, 每每见着就开心的孩子。

    他想看病床上的她,能笑。

    于是,拿起电话的第一句。

    就是不管不t顾地,没半点循序渐进地,平地一声惊雷。

    -

    那半句话未完,断在那。

    蔡莞已经直冲下楼,在除夕夜万家灯火的无人大马路上,拦了很久终于拦到一辆出租车。

    二十几分钟的车程,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许柏成陪她到医院门口,步子停了没再跟进去,只是用手揉了揉那颗小脑袋。

    这样的时刻,他想他的出现应该不太合适。

    两人没有太多的交谈,蔡莞只和他交代了句要他先回酒店,两人之后再联系的话就走了。

    她头脑混乱地找到监护室的位置。

    定在这个晚上做手术的病人不多,这一层也不是普通病房,偶尔有医生护士的脚步声落在耳畔,其余的都皆是无声。

    可似乎还是很吵,因为她太紧张了,攥成拳头的掌心全是汗。

    “坐会先。”蔡靖安见她过来,指身旁空着的座椅。

    “妈妈她,”蔡莞坐不下来,因为心还悬着,想问有没有生命危险,可看着眼前的重症病房,答案已经很明白了。

    “坐下先。”蔡靖安重复着,那双抬起的眼,眼白都是红的,似乎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宽慰,“会没事的,医生说熬过去的几率是大的。”

    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声音不再如平常那般,哑得似乎连他自己都不太确定。

    蔡莞拧了拧掌心,全是冷汗,可也没再有说话的念头,眼下只能坐立不安地等。

    等母亲醒过来,等她恢复正常的生命体征。

    凌晨两点半。

    有轮值的医生从监护室检查出来,在父亲的请求下,家属终于被允许进到病房里去探看病人情况。短暂几分钟,可也足够了。

    她在无声地催促中换上无菌着装,进入病房。

    一切比想象中的都要平静。

    母亲躺在白色病床上,身上插着各式复杂的导管,或许面色稍许憔悴,可容颜依旧,不像是病情危重时刻,倒像是单单只是沉睡过去,终有醒来的时候。

    退出病房,时间已经不早。

    蔡靖安看着蔡莞眼底那两个天生硕大的黑眼圈,不太忍心,劝了好几回,终于把她先劝回家先休息,否则明天两个人都吃不消。

    医院里是灯火通明的安静,外头是天光黯淡的喧闹。

    过了零点,已经是新的一年了,每个城市的人迎接新年的方式其实都差不多,不外乎烟花爆竹这几种,看它们在天幕陡然炸开,看漆深夜色被染得璀璨绚烂——

    这就是新年。

    是祝福,是愿景。

    蔡莞盯着那处在看,在想。

    想起过往的每一个春节,想起一起看过烟火的人,想起很多很多美好的事物,然后慢慢地,视线往下挪移时,看到了那个站在医院门口的男人。

    没变化的装束,一身黑色,连看过来的目光都和送她来时完全一样,温柔的,安抚人的。

    喉间有酸意迅速漫上来。

    她强压下来,装得若无其事地朝他过去:“你怎么还在这啊?不是让你先回酒t店的吗?”

    “没走。”他把抄兜的手拿出来,去握她的小手,凉的,冰凉的,“怕你有事。”

    她的手被他的大掌暖着,终于渐渐有了知觉。

    有些话,有些事,其实并不用多问,也无需多言,从小姑娘只身一人走出来,看到她神情中流露出的那些,就已然足够明了。

    男人握着她的手放进自己口袋,简单的几个字:“送你回去?”

    她点头,出租车便开上了回家的路。

    “要不要喝牛奶?”他在下车后问她。

    她点头,他便跑进附近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给她买了。

    “暖点了没有?”

    她点头,腮帮子鼓着在喝。

    “送你上去?”

    她继续颔首。

    就那么一路沉默,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许柏成把蔡莞送到家门口,她在父亲所说的位置找到钥匙,开了门,他看着她换鞋走进去,再看着门缓缓被带上,而后寂静中砰的一声,门又被陡然推开。

    小姑娘那张白净的脸从后头露出来,神情讷讷在看他。

    “怎么了?”许柏成往前走两步。

    她唇瓣艰难地蠕动着,沉默了很久,才终于晃了晃手里那瓶牛奶:“我还想喝。”

    还剩个半瓶多……

    他倒也索性无视,顺着她:“那我去给你买?”

    她点头,又摇头:“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

    “嗯?”

    “这个有点好喝,”因为冷,她吸了吸鼻子,“我怕你路上,偷喝了。”

    “……”

    许柏成听笑了,淡淡地扯了下唇,很乐意去顺她的意思,可再次出门前,还是把小姑娘哄回屋里去换了件厚些的外套,再围了条能挡风的围巾。

    夜里气温骤降,接近零下。

    还是那个便利店,保温箱里仅剩的最后两瓶,被两人搜刮干净了。

    两瓶牛奶被装进个透明小袋子,拎在许柏成手里,而蔡莞手里捧的,还是没喝完的。

    “回去?”他问她。

    她摇摇头,“还想买点吃的。”

    凌晨三点的除夕夜,夜幕幽深,一眼望到底,这街上仅有这么一家便利店开着。

    又回到店里,猪肉铺、薯片、泡面装了一袋子。

    “还有个饼干没买。”结完账走出来的蔡莞,重新推门进去,许柏成就在后头跟着。

    拿了,结账,再出门。

    “还有个面包没买。”

    “还有饮料没买。”

    “哦对,还有巧克力。”

    ……

    如此反复,一而再再而三。

    男人手里渐渐被填塞,直至再也没有空位,也直至就连店里收营员都看出不对劲了,蔡莞这才停下步子,站在便利店门前,呆滞地盯着身侧男人手里被塞得满满的透明袋子。

    深冬的寒风在野蛮呼啸,渗进人骨子里,全身器官都没了感知。

    也是在此时,头顶夜幕骤然出现烟火,噼里啪啦在耳畔炸开,漆然背景布上色彩纷呈,烟花变换出漂亮形态,与十分钟前放的那箱,又是不一样的。

    此起彼伏,天空这一处那一处,可能这箱放完,之后的另一箱又是不同的。

    每年除夕t夜皆是如此。

    她喊他的名字:“许柏成。”

    “嗯?”他应着,看着还在看烟火的她。

    蔡莞没收回目光,仰着脖颈,在爆竹声中与他说着祝福:“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他说。

    空中一道烟火消散,短暂静默,而后又是一声。

    蔡莞偏过头来,终于是看向他,那双眼是真的很大,瞳仁占得部分也多,平时看就是又黑又亮的,这会上头附着层淡淡水光,就显得更加清亮,情绪也随之透彻。

    他把袋子置在地上,用指腹去抹小姑娘脸颊的泪。

    “可……”她抽噎着,话音也是含糊的,“我怎么一点也不快乐啊……”

    她的泪成串成串地在掉,想起的是躺在重症病房里的母亲,想起的是这段时间不太固定的一次次通话,想很久很久以前,与母亲有关的、记忆都快模糊了的事……

    想她的样子,想她的声音,想再多说那么几句她爱听的。

    可,现在好像真的办不到了。

    还没有渡过危险期。

    什么时候能渡过危险期。

    怎么就突然生病了。

    为什么生病了要做手术也不和她说啊。

    ……

    接连不断地问题,在脑子里无休止地蔓延,可谁也给不了她答案,最后化成泪水,点滴渗进嘴角,苦涩得难以言喻。

    她被许柏成拥进怀里,用双手环得很紧。

    因为哭得太急,抽噎得太用力,小嘴一张一合,有热气不断呼出来,回忆也由远及近,慢慢地,停在了年夜饭时,父亲告诉她的母亲的话上——

    只要是能让醒醒开心的事,她就答应。

    明明她是想让自己留在这里的,也明明她有好多个不准许的理由,可偏偏还是什么也没说,轻易答应下来,就连病情也对她隐瞒着。

    她想让她开心,所以如此。

    可当这个已经被哄开心的小姑娘,再回过头来看时,

    这才发现如今,那个哄她开心的人已经不能感同身受了。

    就连,醒过来。

    都成了件那么奢侈的事。

    小姑娘哭得几乎快踹不上气,脑袋隔着布料埋在男人胸口,什么话也不说,就是在哭。

    能感觉到怀里人因为啜泣而起伏的身体,许柏成看得心疼,俯身把人搂得再紧一些,顺势挡住迎面而来的风,在簌簌中告诉她:“好,那就不快乐。”

    太多的人,太多的祝福,要你快乐。

    但小姑娘,我想告诉你,不快乐也是可以的。

    来日方长,都会好的。

    -

    除夕夜这晚,蔡莞是在酒店住的。

    她不想一个人呆着,抱着从家里收拾的换洗衣服,跟着许柏成,去了他来时定的酒店。

    因为没有考虑到小姑娘会来住,再加上春节期间,房源紧张,这间是个大床房。

    许柏成把床让给她,而后打电话,麻烦酒店服务员搬过来几床被子,在床边上随意打了地铺。

    很快收拾洗漱完,两人躺上各自的床,灯也随之熄了。

    安静地躺了半个小时,蔡莞还是怎么都睡不着,那双眼睛在闭上又t睁开间摇摆,被子掀开又盖上,也大概是太缺安全感,人悄声挪移着,最终停在了靠着许柏成的床边沿,似乎再动一下,就要掉下去。

    可还是止不住,辗转反侧。

    心慌慌的,半秒钟都躺不下去像是堵住,又像是被掏空,想哭,可好像……耳畔已经有均匀的呼吸,估计是许柏成睡着了。

    忍住。

    一定要忍住。

    毕竟刚刚凌晨大街上,她已经哭了这么久,哭得抽噎不止,哭得疲惫不堪,哭得湿了男朋友半件外套,就连鼻涕都不小心蹭在上头。

    那会心思在哭上,也没在意,可刚看他在洗漱台那清理,想的全是他会不会嫌弃了……要是有人往她衣服上蹭的话,她肯定是皱眉头了……

    所以眼下得忍住。

    不然又弄湿了他的被子。

    可怎么办,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了……

    蔡莞猛吸鼻子,用手背很快抹了两下,眼泪连带着没吸回去的鼻涕全弄上去了。

    糟糕……要不要去拿床头柜上的纸巾,可把他弄醒了怎么办,可不拿纸巾擦,总不能擦被子上吧……

    纠结着。

    黑暗中,手腕上忽然有温热覆上来。

    蔡莞惊了一下,要挣脱,可反应过来抓着她的人只能是他以后,人不动了。

    “要不要开灯?”她听见他的声音,低沉的,温和的。

    “啊?”她有些迟钝,“哦,可以。”

    “那先闭眼。”他把她当小孩照顾,解释给她听,“怕你不适应强光。”

    “哦。”

    几层窗帘把外头夜色遮得严实,昏眛中,男人起身,手摸到最外侧的开关。

    他记着,这盏最柔和,最不刺眼。

    摁上,一室恢复光亮,在她乖乖闭眼的几秒间隙里,他也没闲着,手指找到柜上的纸巾盒,寻过来,给她擦拭着弄脏的手指,一根一根,仔细而认真。

    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他坐在床沿边,离她很近的位置。

    看着和平时没多少区别,身上穿的是短袖长裤,眼窝是真的很深,垂下的睫毛又长又密,鼻梁也很高,唯一,就是因为方才洗过头才吹干的缘故,这会他的黑发是软软地耷下来的,尤其是额前,把清隽的眉眼全遮挡住了。

    蔡莞用那只干净的手去摸。

    “感觉,”她指尖触到他的头发,眼里是他的动作,“我们这样好像我爸和我妈。”

    “嗯?”男人抬眸看她,动作没停。

    “这样的动作,我爸也对我妈做过。”她慢慢地回忆着,说给他听,“而且还好几次,我妈烧菜切到手了我爸就给她包扎,我妈想涂指甲油了我爸就帮着给她涂,还有他们办婚礼戴戒指的时候,也是这样。”

    “小姑娘还参加爸妈婚礼了?”许柏成问她。

    蔡莞点头,“我出生以后,他们又办了一场。”

    “那会几岁?”

    “五岁。”

    许柏成笑,把脏了的纸巾丢进旁边垃圾桶,又抽了张新的给她擦眼泪,饶有兴致地问:“那我们也等孩子五岁了,再办一场婚礼好不t好?”

    “……”蔡莞不好意思,“我又没说要和你结婚。”

    “嗯?那怎么说我们和你爸妈像?”

    蔡莞纠正:“我说的是动作。”

    “感情也是。”他接上。

    她抿了抿唇,勉为其难还是嗯了声。

    许柏成看她这副别扭模样,好笑得不行:“那结婚?”

    “……”蔡莞很快否决,“不要。”

    “可不是感情都培养得差不多了?”

    她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说:“是差不多。”

    “嗯?”

    下一句,情理之中的转折,她嘀咕着:“可我和其他四个男朋友培养得也差不多了。”

    “……”

    “总不能都结。”又是一句。

    “……”

    这些习以为常呛人言论能在这会听到,看样子算是被成功转移注意力,恢复了不少心情。

    心头被那样攸关生死的事占着,惦记着,是折磨人的,可也是徒劳无功的。好多人能意识到,却做不到,因为太过沉重,因为那是最亲近的人,也因为当意志最消沉薄弱时,总是孤身一人的。

    这种类似的情绪,他从前实实在在体会过。

    那一年他还没遇上她,所有苦难和情绪都是自己在背;可这一年她已经有了他,那些感同身受的苦难情绪,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也想,替她再背一回。

    他不想看到她哭。

    他只想看着她笑,就比如此时——

    小姑娘延续每回打一巴掌给一颗枣的传统。在呛完人以后,习惯性地往后退,脸上露出怯怯的表情,像是怕他干什么似的。

    许柏成笑,把手里擦完鼻涕眼泪的纸巾丢进垃圾桶,冲她敞开怀抱:“要不要抱一下?”

    她讷讷地:“为什么?”

    也没争取到她的同意,男人长臂已经伸出去,找到小姑娘纤细的手臂,把人往自己怀里带过来,很简单的一个拥抱,可力道给的很足。

    小脑袋猛地压上他胸口,能感受到起伏,也能听到他不太正经地、含着笑地调侃:“是不能都结,可抱一下——”

    “不是也有我的份吗?”

    “……”

    -

    许柏成在荣城的时间不长,原本定的是初二走,为了陪她,呆到了年初三。

    这个时间点是真不能再往后推了,研究所没人性,科研任务繁重,奴役起人来毫不手软。

    对于这几天的日子,其实回头来看,都有些模糊了。

    她只记得,那几天除了往返于医院和家,除了坐在重症病房外等待,就是在和父亲交班时,和许柏成在一块吃个饭。

    那些饭馆离医院很近,通过里头的人流量就能看出来味道不错,每回都是他先去占座,菜都是按着她的口味点的。

    能看得出来任何细节,他都是花了心思的。

    可她还是没胃口,囫囵吃了半饱,剩余的全由他帮着解决完了。

    许柏成的车票定在年初三的中午。

    回去之前的那顿午饭,是两人一块吃的,吃完就到了分别的时候,蔡莞没法送他去高铁站,就帮着打了辆滴滴。

    两人站在路边等车过来t。

    蔡莞看着眼前这个陪了自己好几天的人,看着背在他肩上的那个黑色的包,终于有了真实的不舍感,是他要走了。

    身后的外套连帽被男人用手拎起,挡住往来的疾风。她在他不动声色的体贴照顾中,开口问他:“你还记不记得,除夕夜那天晚上我和你说的话?”

    “嗯?”

    “我家门口,没说完的那半句,”她帮他回忆着,“我说我打算过年就回去,回那边实习。”

    他认真看她,清淡地嗯了声:“记得。”

    “如果,”她抓他敞开的衣角拉链,心绪不宁着,“我是说如果,我妈妈要是没有在我报道之前醒过来的话,那实习我肯定是不会去了。”

    “嗯。”

    “那间公寓,我也住不了了。”

    “嗯。”

    “那你、你……”

    “嗯?”

    “你,”她犹豫了下,语无伦次,有些不知如何说,“你就成了一个人在那了。”

    “嗯。”

    她看他这不为所动的样子,有点气也急:“你别只嗯啊,你说点什么。”

    许柏成听笑了:“说什么?”

    她觉得他这口吻,是又在逗她玩,蹙眉故意不说话。

    他勾了下唇,把她捏在他拉链上的手攥进手里,小姑娘很别扭,攥了几回才成功,那只也小掌很凉,被大掌攥得久了才慢慢回温。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所以微俯下身,与她说:“实习去不了没事,公寓住不了没事,我一个人在那也没事,反正都已经谈恋爱了。”

    蔡莞:“?”

    “还怕小姑娘跑了不成?”

    “……”

    “而且这样——”他眉梢微扬,那么好看的眼里只盛着她一个人,毫不在意的口吻,拖腔带调道,“估计能和小姑娘谈个不一样的恋爱。”

    “什么。”

    “异地恋。”

    “……”

    “还能让其他四个男朋友羡慕一下。”

    “……”

    -

    几天的煎熬等待,母亲的病情终于在年初五好转。

    人在昏沉中醒过来,等到各项体征都趋于稳定正常之后,在第二天清晨转入普通病房。蔡靖安也是在此时才通知的两人爸妈,老人家年纪大,受不了刺激,他也就含糊带过病情,只说现在状况恢复不错,就是还需住院一段时间。

    尽管如此,那头老人家一听还是吓了一跳,不太放心,立马往这里赶。

    过年这几天,中途来来回回好几次,病房里除了蔡莞和护工阿姨以外,又多了几个能帮着照顾的人,这才让连熬了好几个大夜的蔡靖安能稍微安下心来,睡上一会。

    在众人轮流照顾下,母亲身体恢复得不错。

    刚开始那两天只能躺在床上,醒的时间不长,也不能吃东西,喂进去就只有流食,到了现在,已经是可以下床走动,可以喝外婆煮的清淡鸡汤的状态了。

    年初八这天,是个大晴天。

    蔡莞在医院外面吃完午饭,顺便买了些生活用品,进到病房来接爷爷奶奶的班。这是间三人病房,母亲的病床在靠窗的最里面,她把掩t着日光的窗帘拨开些,亮光照进来,烘得整个病房暖洋洋的。

    她搬了张椅子坐下,在病床边陪林雅琴闲聊。

    话题都很家常,从某个亲戚家的大龄不婚女儿今年终于寻觅良人打算结婚,感动得父母涕泗横流,到小区那只流浪狗这个冬天又生了一堆崽,弄得楼下物业保安那个愁得呀……

    隔壁床的大妈热衷八卦,听得起劲,时不时也插进来逗趣两句。

    蔡莞听得乐呵,陪着母亲在笑。

    也是经此大劫,才更觉得这样的欢声笑语难能可贵。

    过了会,有护士来请隔壁床的病人去做检查。

    隔壁床大妈嗓音高,这会离开,病房瞬间静下来不少,林雅琴看面前在剥橘子的女儿,看她低头,看有几缕碎发落在她额间。

    “醒醒。”林雅琴喊她。

    “怎么了?”她抬头。

    “没事,就想叫叫。”林雅琴一笑,伸手替她把碎发撩到耳后,“感觉我们醒醒长大了,不是小女孩,是大姑娘了。”

    蔡莞把橘子掰开,一点点去着外面的白丝。

    “是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了。”

    “……”蔡莞本想把剥好的一瓣递给母亲,手一抖,不料先进到自己嘴里,没准备好一呛,马上咳嗽起来。

    几天来,首次谈及的话题。

    林雅琴去拍她背,等她缓下来才说:“听你爸说,谈得很认真?”

    她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

    “是个外形条件不错的男孩子?”

    “……嗯,很帅。”

    “对醒醒也很好?”

    “嗯。”

    “也不嫌弃我们醒醒的黑眼圈?”

    ……这什么问题,“不嫌弃。”

    林雅琴笑,逗完她切入正题。

    “年纪多大?”

    “是北都人?”

    “家里是做什么的?”

    “和你是就谈谈恋爱,还是奔着结婚去的?”

    “要是奔着结婚去的,那妈妈还是希望以后那个男孩子可以到这来。”

    ……

    一个又一个现实的问题往她脑袋上砸,砸得她脑袋都晕了。

    有些蔡莞压根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急了:“妈,你怎么弄得跟人口普查似的。”

    “人口普查不行吗?”林雅琴笑,“我们醒醒过几天都要为了那个男孩子又跑出去了,妈多问几句,也不可以?”

    “……”

    看她不吭声,林雅琴以为自家女儿不经逗,不高兴了。

    她又坐起来些,接过蔡莞手里的橘子,剥掉白丝,把一瓣递进蔡莞嘴里:“甜吗?”

    蔡莞点头。

    “是挺甜。”林雅琴也递了一瓣进自己嘴里,咀嚼完才和她认真说,“妈没有不让你去的意思,只是我们醒醒是女孩子,谈恋爱容易吃亏,也容易被占便宜,所以得问清楚点知不知道?”

    “嗯。”

    蔡莞眼睫颤了颤,“我不去不是更好?”

    “那男朋友不要了?恋爱也不谈了?”林雅琴打趣她。

    “不是也有异地的么。”

    “傻孩子。”林雅琴揉她脑袋,“异地容易分知不知道?”

    “……”

    “我和你爸当初就是异地,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那会去见t一面得坐一天一夜的火车,嫌路程太远,嫌和对方在一块的时间太短,分手好几回,差点就没你了,知道吗?”

    “可,”蔡莞讷讷地:“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在这?”

    “……”

    那就要追溯到某些不可言说的了。

    当初她怀上蔡莞其实是未婚先孕,那个年代发生这种事传出去肯定是不好听的,而且蔡父也不想外头风言风语传两人是奉子成婚,于是火速领了证,办了酒席婚礼。

    因为太过仓促,婚礼准备得不够完善,所以在蔡莞五岁时,蔡靖安和她商量着又办了场更盛大的。

    不过这些,林雅琴当然是不准备对蔡莞说的。

    她只是笑笑,一句话轻松带过:“所以啊,只能说缘浅情深。”

    缘浅情深啊……

    蔡莞慢慢咀嚼着四个字,半晌,若有所思地鼓了股腮帮子。

    -

    回北都的车票是父母帮她定的,定在年初十早上八点。

    实习报道是在下午,高铁到达,还能有时间去吃顿午饭。

    初九晚上。

    蔡靖安去了医院照顾母亲,独留蔡莞在家收拾行李,客厅茶几上摆着的是,蔡父受蔡母所托帮她准备的生活用品和好吃的小零食,临出门前,蔡靖安还不忘叮嘱她带上。

    蔡莞把一桩桩一件件放进行李箱。

    还有衣柜里的衣物,有那么几件,还是母亲这几天让小姨带她去商场新添置的。

    她想着母亲坐在病床上看她穿上新衣裳的眉眼笑容,想着她沐浴在阳光下,感叹着“我们醒醒穿什么都好看”,也想着……

    主治医生给家属说的,后续有关肿瘤的切除治疗计划。

    由于位置生长在关键部位,可操作空间又狭小,近段时间进行化疗,再根据后续情况,再次手术,尽量降低风险。

    化疗……以前只在电视剧里听过的词语……

    尽量降低风险……可也还是会有风险……

    手上最后那件外套,被折叠好,摊开,又折叠,又摊开……

    无意识地,周而复始。

    心乱糟糟地,最后也还是没叠好,随手往上头一扔。

    撒手起身,先去拾掇其他的了,抽屉里的充电宝、斩男色口红、姨妈期止疼药等等被收进随身包里,她手还在摸,摸到最里头,那阵冰凉的、熟悉的金属触感。

    那间公寓的钥匙。

    是他给她的。

    这是礼物,所以她收得妥帖。

    这是钥匙,所以她想紧紧握于手中,打开那扇已经等她许久的公寓的门。

    几个小时的漫长高铁,比起对门几步之遥的距离,实在太容易让人心动。

    所以昨夜,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发消息给他。

    睡不醒的蔡:【好多人说,异地恋很难。】

    他的微信名,不知何时已经从“许”变成了“x”,更简单了。

    就连回过来的话也很简洁。

    x:【不难。】

    x:【我们试给他们看。】

    肯定句,很笃定。

    其实在母亲醒后的那些天,她就已经开始纠结,因为治疗周期很长,后续手术也有风险,当时t是她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以为母亲醒过来便能回去,可眼下才发现现实要复杂得多。

    所以,与此相关的话题偶尔出现在两人对话框。

    他一直没说太多,选择权全然上交。唯一做的,只是去解她后顾之忧。

    与攸关生死的事比起来,什么都是小事。

    那天坐在病床边,男朋友被母亲大人普查,她不吭声不是不开心,是因为在斟酌自己的选择,她想留下来,想陪着母亲走过这个坎,也贪心地,想要和他也顺顺当当。

    可这世上,没有多少事是能两全其美的。

    但好在,她有个喜欢了很久的人。

    也好在,这个喜欢了很久的人好像也很喜欢她,且很明确地告诉她“不难”。

    静谧中,是她把掌心钥匙再次存放,置于最稳妥的地方,重新关上了抽屉的声音。

    那就试试吧,她想。

    异地恋很难。

    可我们,是我们。

    作者有话说:

    祝你快乐但不快乐,也是可以的。——来自网络

    异地恋开启。

    不知道明日的章会不会被锁,想看的小可爱们早点来(也其实接下来几章都有点在被锁边缘试探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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