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邵氏闭了下眼。
从听到晋王殿下那开始,她就知道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可以掌控的范围。
先不说她这混账长子有和筹谋,只这件事已经在晋王那里过了路,一朝不好,长子这辈子的官路就断送了,弄不好伯府爵位也要毁在他手上。
陶益青感受到祖母剧烈起伏的情绪,反握住他的手指也越发收紧。
“祖母,您想骂就骂出来,别憋在心里,”陶益青觉得妹妹说得对,再好的人,憋火也要出病,“孙儿知道这事让您为难操劳,只是孙儿也没办法……”
“好孩子,”邵氏睁开眼,打断他的话,“你告诉祖母就对了。你只是个晚辈,这种事便是你再在理,可对上你父亲也吃亏。那个混账啊,他这是要气死他老娘啊!”
听着祖母拳拳为自己的言语,陶益青越发看淡了对陶光启这个父亲的念想。
邵氏一个优雅了一辈子的贵妇,便是当初张老姨娘和老伯爷给她添了许多堵,也没让她这般粗鲁言辞过。
不,还是有一次的。
邵氏忽然发觉,自己漏了一件重要的事,她猛地看向陶益青,目光里带了些陶益青看不懂的情绪,“青哥儿,你方才说,那个私生子比你只小了一岁?可对?”
“是,”陶益青轻点头,“比我小一岁左右。该是在我娘还活着时,就与那外室有了牵扯。”
邵氏眼皮子猛地一跳,扬声唤道,“阿文,你进来下。”
“祖母?”陶益青不解,忙询问邵氏。
邵氏轻拍他手背,示意他稍安,等文嬷嬷进来,让她吩咐外面丫鬟看住了门口。
方才轻声道:“青哥儿方才说了一桩事,光启他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还有了一个比青哥儿小一岁的儿子,那人是在青哥儿娘还在时就有了。你说,会不会是当初那个?是不是前些天我让你查的事,其实没有查对?”
文嬷嬷惊得一身冷汗,看看老夫人再看看大公子,忙垂下头,“老夫人,老奴儿子查的的确是病故了,只是……”她越觉得此事过于巧合,难道那人其实是当年被伯爷偷梁换柱弄走了?
毕竟,当初伯爷为了那女子,可是跟府里前夫人和老夫人都闹腾的十分厉害。
“祖母?”
陶益青忙问,“可是父亲他原先便养过外室?”
邵氏见他误会,“不是那样。当年,你父亲是看中了一个女子,非要娶了进来,做平妻,”这种事,邵氏隐瞒这么些年,不想到底还是要告诉大孙子,也是口中发苦。
“平妻?!”陶益青不敢置信地看着祖母,“那时候我娘还好好地?他要娶平妻?娶的哪家贵女?”竟让他用平妻来羞辱自己的娘亲。
平妻是要去妻子同起同坐的存在,但这种情形并不被认同,且如今有律法规定,平妻或以妾为妻者杖刑。
“青哥儿有所不知,平妻在先皇所在时,是被认同,这种情况当时还不少,只是如今圣上厌恶,才重新规制,不许娶平妻。你父亲那时候时,先皇尚且在世,”邵氏想到那时候朝廷内外的嫡庶不分,混乱不堪,也甚是无奈。
正应了三妻四妾这个说法,那时期因上行下效,让正室原配诸多煎熬。
幸好今上圣明,扳正了被先废高贵妃祸乱的朝纲。
陶益青并不知还有这等情况,顿了下,“那女子是何人?”
“先不说我本就不同意这种事,那女子还是罪官之女,虽然你父亲总说她父亲是被冤枉牵连,可他说的话我却不信。便硬按着将人卖了。”
邵氏又道:“前些天,我总觉得心神不安,还特意让阿文小儿去查证了一番,说那女子被富户买走,早几年病逝了。”
“对了,”陶益青一下想起来,“六妹妹那里有那外室的画像。”
邵氏一听,忙道:“快去叫灼灼来。”
文嬷嬷忙出去吩咐,再转进来,见邵氏面色阴郁,怒色隐在眼底,忙走到身后劝,“老夫人,小心身子啊。”
“阿文啊,你说他怎么就那么让我不省心,这么混账啊,”这么些年,因为长子与继室卫氏不和,冷待长孙,她不知劝了多少次,操了多少心,到头他还给弄出这么一桩事,“他竟然把人放到外面养了十几年,十几年啊?他那脑子……”
看到旁边安静不语的长孙,邵氏越发心疼,拉住他的手,“我可怜的青哥儿,从小他就不喜这孩子,他做的混账事,还迁怒到孩子身上,”青哥儿娘亲早逝爹不疼,不知吃了多少委屈。
看孩子这样子,分明是不对他父亲抱有期待了,父子父子到了这个份上……
都是她长子的错!
“好孩子你放心,不管如何,祖母都护着你,不叫你再吃委屈,”邵氏想到长子到现在都拖拖拉拉不给长孙请封世子,竟是要留给外面那个?不说那就是个私生子奸生子,便是放在府里养的庶子,也不能夺了她青哥儿的位置。
邵氏手指用力,眼中露出厉色来。
就算还没有找长子对峙,不知他手上弄了什么筹码有何筹谋,若是他敢伤害长孙,敢抢他的世子位,那,“若是你父亲固执,我豁出去这张脸,就叫他直接把爵位传给你!”
不是不给请封世子吗?好,那就让那个混账提前当老太爷去!
陶益青知道祖母疼爱他,也知道祖母是真的气狠了,反而劝说:“祖母不生气,若是父亲真的不想让我做世子,不做也罢,孙儿自己个……”
只是,当初他娘早逝,竟有父亲的缘故在里头,那往后他也不必再将父亲当做父亲了。
“不行!”
邵氏未曾想,他竟这般打算,可见早对长子失望透顶,心中越发对孙子疼惜,对长子气恼。
“不说这爵位是一代代传下来,是祖上打下来的功劳和荣耀。你父亲若是弄丢了这爵位,他便是对不起祖宗,饶他不得。这本就是你应得的,作甚不要?要!这伯府不能葬送到你父亲手里,你就当祖母为了伯府爵位也好,功名也罢。这爵位该你的就是你的,谁也不能夺了去!”
不说祖父母疼惜孙辈,便是大孙子也是自己一手养大,感情不比长子这个亲儿子差。且人心都是肉长得,眼看着长子冷待孙子,邵氏的心早偏向陶益青这里了。
“便是,便是……”邵氏没说出来,但态度十分明确,她是定要向着陶益青。
陶益青眉眼温和,望着邵氏,“祖母不必为孙儿难过。便是没有父亲疼爱,可还有祖母有三叔妹妹们,有你们这么多人,孙儿知足。”
邵氏自己养大孩子,哪里不知道他的性情,知他多么优秀。也越是知道,才气愤长子不知金镶玉,如今却把个烂瓦砾当宝,还企图打碎她养大的金孙玉宝,她如何忍得下?
“只是,祖母,往后父亲与我便只是生身父亲,再无其他。”
这话一出,邵氏只是愣了下,反而更难过地看着眼前的青年,手指微微颤抖地摸了下他的头,没说话,却轻轻点了下头。
老大他不仅对不起长孙,也的确害了方氏早亡,身为人子,青哥儿他夹在中间,该有多难呐,这混账老大,邵氏觉得这一刻打死他的心都要有了。
此时已近掌灯时分。
陶灼听祖母找她,只略一思考,就把从祁晔哪里得来的画像揣在袖笼里带上,她觉得可以让祖母照着画像的人去查,更快捷。
“灼灼,要不娘与你一起?”
冯氏得知了大伯子做的事情,也是震惊不已。
赶巧,今日本该回府的陶玉琅和陶博远都未回来,带着儿子去会友了,不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冯氏还能跟夫君说下。
“没事,娘,我自己去就成,”陶灼觉得没必要让她娘跟着,“大哥哥也是才跟祖母讲了这事,估计祖母有话问我,毕竟事情我最清楚了。等爹回来,娘跟他说说,正好我去祖母那边看她是什么意思。”
“行,”冯氏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严重的事情,饶是一贯冷静的她,心里也有些乱。
想了下,这事首当其冲的还有大嫂,冯氏都为她着急,但,此时过去怕是不妥。只让丫头去垂花门前看着些,让陶玉琅一回来就赶紧回内宅,莫留在外院教导儿子课业了。
只因最近,陶玉琅跟陶博远指点课业兴起,宿在儿子那里也是有的事。
陶灼捡小路快走往松鹤堂去。
半道上,遇见陶锦珊身边的秀儿,正带着小丫头提着食盒往二房走,看见她跟翠竹,屈膝问安,“婢子见过六姑娘。”
陶灼点点头,“给五姐取晚食啊?”
“回六姑娘,是的,”秀儿老实地回答,看看陶灼只带了一个丫鬟往外走,也没多嘴多问。
“那快点回吧,免得饭食凉了,”陶灼带着翠竹从她身边走过去。
这个秀儿她听平儿说过,是个老实性子不错的,可惜不大得陶锦珊喜欢,还不如一个叫香雪的二等丫鬟得势,不过,那个香雪前日犯了错也撵出府了。
平儿这个包打听,如今成了如今陶灼了解伯府的途径。
“姑娘饿不饿?”
翠竹知道,平时这个时辰姑娘都该吃晚食了,便是晚些吃,也会吃点点心之类垫垫肚子。可惜,她没有随身带点心的习惯,倒是采荷或者柳夏会准备个小荷包带些零嘴在身上。
“唉,饿了就饿点吧,等下一说起那事来,估计我还得生气,”陶灼叹口气,看看四下无人经过这边,唯恐邵氏等急了,便提起裙摆小跑起来。
如果不是府里还时常有婆子巡逻,陶灼都想让翠竹带着她过去了。
听到小孙女的声音,邵氏看向门口处,“灼灼来的倒是快。”
陶益青何其了解她,“许是跑来的。”
邵氏不由担心,“这天儿暗了,凉风都起了,别灌一肚子凉风。阿文,这壶里水还热吗?给灼灼倒一盏热茶来。”
文嬷嬷用手背试了下壶身,只是温热,便出去吩咐小丫头取热茶。
正好跟进来的陶灼走对面,还以为是祖母要喝,过了会儿才知道是祖母特意给自己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