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呀,外面是不是下雨了?”
正是六月天闷热的时节,陶灼穿了件清凉的薄纱半臂在屋子里,内里隐约可见贴身小衣,这也就是在自己个屋子里,外头有丫头给把守。
她的丫头也早习惯了自家姑娘一到天热,独特的外衣半臂当衣裳穿,虽然曾被高嬷嬷念叨过几次,可比起她用冰过于凉寒气入体,反倒不如这般清凉着装,只让丫头们将门户看的紧紧。
好容易一阵凉风夹杂着水汽从窗外飘进来,陶灼忙扔下手里的珠子,朝窗户跑过去,因动作太粗鲁,带起几颗珠子掉在地上。
采荷忙弯腰捡起来放到天青色浅口小陶罐里,再抬头见自家姑娘半边身子都快探出窗户,伸着胳膊去接雨珠子,忙说:“姑娘,小心打湿了衣裳。”
“没事,没事,这边的风可凉快了,采荷,你把我的工具箱子搬过来,我在这边做。”
别看她女红做的不好,可却有项别的手艺,尤爱串珠。
从上辈子就爱串珠,当然那时候购买材料快捷方便,种类繁多,她当时特意弄了一间房做手工,不是出售,只是爱好喜欢,因用的材料都好,或金银丝珍珠水晶等,做了自己戴着玩或者送人都可。
可惜,如今她生活的年代,材料就局限太多,譬如曾经打磨的多楞多面闪闪亮的水晶等,不论大小都能买到,这里却不用想了,好多原料如各种宝石,有则有,都不是打磨好直接取用的,这个对她这样不是专门制作的就不那么友好了。
但她不是专门的匠人,随遇而安,手边能集到什么材料便做什么。
尤其,她最钟爱的原料珍珠和金银丝都很好弄到,这就足够她拿来做些小玩意儿了。
现在她手里做的就是一枚戒指,只可惜她如今手指短短,戴起来毫无美感可言,这戒指是做了送给冯氏的小礼物,因伯府守孝,再有几天冯氏的生辰,他们即便在自己院里也不好庆祝,有心的六姑娘,就打算给娘亲做个不打眼的珍珠戒指戴着。
因清凉的风吹过,原本打扇的采荷便闲了下来,在一旁看陶灼嫩白的小胖手灵活编着戒指,不由道:“夫人若是收到姑娘的礼物,肯定很高兴。”
“肯定,”陶灼小脸骄傲,欢快地扭着银线。
她先用了半圈粗银圈做底,又用细了一半的银线在银圈上扭了一小段,而后才在属于戒面的位置串入珍珠,这样做出来的戒指,手背部分是好看的银线扭珍珠,手心位置是平滑的银圈,不会硌手,简单美观。
反正,陶灼自己个觉得挺好看,制作的全程,她都没让丫头假手,即便是扭银线的部位有些困难。
一边做还一边哼着在采荷听来,不知名的小调,莫名的有些怪异却又顺耳。
她快快乐乐地吹着小凉风做戒指,而远隔数百里外的一座山上,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自前方传来,晋王返京的车队领头侍卫眼看着洪水夹杂着泥沙翻滚而来,惊惧呼叫,“发水了,快,保护王爷往高处去。”
车队一阵混乱,很快就在侍卫统领指挥下有序往高处转移。
祁晔本在车厢里小憩,自剿匪后他并未多停留直接赶回京城,却不想才出了淮南道便遇到暴雨,等雨停后才上路没多久就遇到了这等事,幸好此行从简,并无辎重,车队很快选了一处平坦的慢坡上去暂且躲避洪水。
但祁晔脸色却相当难看,“若本王没记错,这处属唐州的河堤在去年才修缮过,这雨下的时间也不长,怎么就发了这么大的水?去查,看是不是决堤了。”
他跟在圣上身边,与太子一般都被圣上教导,看奏折了解国情,去年朝廷特意从户部拨下一批款项用于各地水沟渠河堤修建加固,唐州刺史上的折子上言明这地界的河堤都已加固完善好。
可眼前,居然发了这么大的水,虽然目前他尚未看到附近有人落水,但也仅限于这水尚在上游,若是冲下去经过人居住地,后果不堪设想。
事发紧急,如今最关键的是赶紧通知下游住户赶紧避难,他所带人员并不多,两边派遣下来,身边只余下两个暗卫守护。
等水位稳了后,晋王带着两个暗卫便赶往最近的官道驿站,既然遇到了,他势必要查清此事。
晋王回京途中遇山洪的加急消息传到圣上耳中时,已经是三日后。
圣上庆幸晋王无恙,急召大臣派遣人赶往唐州。
“圣上,既然晋王在唐州,此事不如让殿下查处,”工部侍郎左桑提议,“王爷文武全才,机智文敏,是我朝之栋梁大才,磨炼一二更当重责。”
左桑话一出,有两位太子詹事府的官员便面露不快,觉得左桑的话太过推崇晋王。
圣上不语。
他自然有打磨晋王用意,将来他可与太子扶持,只是担忧他连日奔波劳累。
此时,太子詹事府司仪郎张贺立出列参道:“圣上,晋王虽善治善能,但先前剿匪,再接连办差只怕劳累多重,还是派遣一人前去辅助殿下为上。”
这话倒是说到圣上心里去了,只是左桑再度进言,“圣上,距唐州水发已过三日,依晋王能力,想必事情已查明,此时再派人过去也赶不及。”他虽然隐晦没说,却有抢夺晋王功劳之嫌。
但张贺立却自请前往唐州,“臣愿前去辅助王爷。”
方才他一番话本就合了圣上心意,且张贺立曾在水部任职,也很适合,便允了张贺立自请,并令他即刻赶往唐州。
张贺立这般,却让一两位拥护晋王的官员皱了眉,他们认同左桑之言,觉得太子詹事府的人有抢夺晋王功劳之嫌。
数日后,晋王与张贺立一行人回京赴命,业已查明,山洪起因系唐州刺史伙同下辖几个县偷工减料贪污河堤公款,导致仅一年之隔,夏遇暴雨期,便冲垮了堤岸。
“是,臣谨遵圣喻,”张贺立跪拜后退出大殿,却在经过左桑时二人隐晦地对视一眼。
虽然伯府守制,不再上朝,但晋王在唐州遇山洪爆发差点遇险一事,伯府还是听说了,尤其是陶同正,惊吓之下多是庆幸。
只因,他当时任职的地方正是唐州下辖的一个县,只他任职的那个县靠唐州边缘,更临近隋州,在职期间他与刺史府来往甚少,又或许有他出自伯府的缘故,彼时唐州刺史才未曾拉拢他做这勾当。
不止他听闻了此事,伯爷陶光启亦然,且在晚上家宴时提起来,“幸好二弟你没有参与进去,听说圣上大为震怒,但凡参与此案的官员全都斩首示众,”伯府也是百年世家,虽不是王侯那般贵胄,也算小有家产,且每代伯爷都严教子嗣,且不可贪赃,尤是百姓钱财利益相关事宜方面。
因此,饶是陶光启任职以来,也没想着过利用职务之便去敛财,当然伯府也未短缺过他的花用也很重要。
陶同正饶是没有参与进去,但当初一同共事过的同僚被砍了头,也是一阵心悸,不住地点头,那边陶光启就分析起来,“我觉得这次也是唐州那些官员倒霉,恰好让晋王遇上了山洪爆发,听说晋王差点就丢了命,圣上这才十分震怒,严惩不贷。要不然除了唐州刺史那几个紧要之人,其他县官等也就是抄家丢官,或者运作一番避过去也有可能。”
“是圣上英明,”陶同正并不认同陶光启后面的话,但也没反驳大哥,如是说道。
“圣上自然英明,但还是为晋王出气居多……”
因是家宴,虽然人多分作两桌,但都是在一个厅内,因此从陶光启一开始说到唐州案,陶灼就听着了,只是当他说到晋王时,她的脸色微变,尤其晋王遭遇山洪差点就丢了性命,更是瞳孔一缩。
与陶光启同坐一桌的陶益靑更是担忧地望向陶灼这边,见自己父亲居然有就晋王大谈一番的架势,忙探身取过公筷,给他和两位叔叔夹菜。
而陶玉琅更是直接找了话题打断陶光启。
虽然之前陶灼表示过已然想开,但作为亲人,冯氏几人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心,陶灼也深知这些,很快便跟身边的姐妹说笑起来。
尽管打定主意想开了,不纠结于晋王是何人,到底也不愿他遇险,既然他安然无恙那便好。
过得两日,是个多云少日多风的凉爽天气,陶灼给冯氏做的戒指做完后,闲来无事,便想去街上铺子转转,看有没有可心的材料买些回来装饰披帛。
只是还未过老伯爷百日,府里女眷们平素也都不大出门,几个姐姐亦然,加上她也不是满街上逛,只是去固定的两个铺子里,便换了身胡服找陶益靑出去。
两人只带了一个小厮坐了马车从侧门出去,出坊间往北到东市,在东市最靠东的一个叫惜金阁的铺子里,有陶灼平时用的金银丝,是她专门从这家店铺里订做的,“大哥哥,先去买些银丝吧,我手头里的不多了。”
她不是专门制作首饰的工匠,也不爱用点焊,太伤眼和手指,爱用金银丝线串珠做饰品,实在必须粘连的便用胶水。加上平素她最爱用银丝,一来喜欢银白色,二来也简单好配色,因此银丝消耗最大。
“行,”陶益靑吩咐小厮靠边停车,先下了车厢,再去扶陶灼时,就见一对车马从东往这边来,打头的人让陶益靑神色为之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