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面纱应声落地,一直遮掩的五官被展露在众人眼前。
玉白的面容上伤痕累累,纵横交错,很难让人猜测曾经发生了什么意外才毁成了这般模样。整张脸唯一还算看得下去的就是那双鸦黑色的秋眸,清亮中带着坚韧。
脸颊被短箭擦过后,第一反应是麻,仿佛无数蚁虫爬过,等大脑反应过来,才是火烧般地灼痛。
扶荷僵了下,也只是僵了下,然后伸手去摸被箭头擦伤的地方。
触感黏腻,有鲜血顺着伤口往下流。
又多了一条伤啊。
扶荷面色不变,习惯地放下了手。
“你,过来!”阴郁的声音再度响起。
谢斟站在门口,手执飞弩,“好大胆的婢子,竟敢私闯太子宫。”说着,又挽了一支短箭,瞄准了她。
扶荷见少年身着华服,身旁只有一个侍从跟随,却能自由进出太子宫无人阻拦,以为他是来寻谢弋的世家子,于是后退一步,忙道:“我不是婢女。”
谢斟闻言一怔,阴沉的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突然笑了。他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东西,动作轻慢地放下飞弩。
他早就听说谢弋从外面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还以为是什么国色天香,没想到是一个毁了容的丑妇。
谢斟眸色愈深,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扶荷敏锐捕捉到对方眼里的狠意,不受控地后退一步。
这人与谢弋不对付,并且要拿她出气,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身旁的王禄心随神动,发出尖细的声音:“大胆,见到二皇子还不跪拜!”
听到眼前人是二皇子,扶荷眉心一跳。
二皇子自从坠楼后,心性大变,以折辱人为乐,宫人们避之不及,唯恐落到他手里丢了命。
谢弋曾说过他们兄弟俩关系不睦,她是谢弋带回来的人,好巧不巧撞上了枪口,今日定要吃番苦头。
可扶荷没有退路,忤逆他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困难的境遇。一时间进退两难,她只能沉默地垂着眼帘。
谢斟瞧她软硬不吃的模样,冷哼着走近,居高临下地俯瞰她的脸:“啧啧,原来皇兄好这口。”他的话很难听,字字都是轻辱,却激不起女人半分反应,这让谢斟恼怒不已。
他钳紧扶荷的下颌,逼她抬起头。伤口还在流血,他看了一眼粘在手指上的血,嫌弃道:“不过是一个低贱的丑妇,也配在本皇子面前拿乔。”
他冷哂一声,从王禄手中接过马鞭,就要动手教训人。
扶荷瞳孔一震,用力甩开了他的桎梏。
谢斟没料到她敢反抗,一时不察,竟让她推得趔趄,要不是王禄扶着,差点摔倒。
他最恨他的腿伤!最恨弱点被展露在众人眼前!
这该死的农女竟让他如此难堪!
谢斟阴沉着脸,眼睛里冒出毒蛇般的冷光,看她的眼神像看死物。
他要她死!
扶荷心生不妙,转身就想逃,王禄眼疾手快,冲出去挡住了她的去路,两人前后夹击,将她堵在了墙根。
谢斟“啪啪啪”甩着马鞭,狞笑着逼近。
这里只有他们,没有其他人,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扶荷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就在她以为自己逃不掉时,有一道淡淡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你们在做什么。”
扶荷猛地抬头,就见谢弋站在不远处的花廊下,身边簇拥了一群侍从,他长身隐在阴影中,也不知来了多久,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谢弋微垂着眼帘:“皇弟,她是我的人。”
“皇兄,一个奴才而已。”谢斟仰着下巴,嗤笑道:“这贱人忤逆本殿下,不如皇兄把她送给我,我要好好调·教一下。”
谢弋神色淡漠,目光在谢斟身上打了个转,不可置否,仿佛没听到他说话般。
谢斟被当成透明人忽视,脸色很不好看,于是恶声恶气地命令道:“王禄,把人带走。”
王禄看了一眼主子,又看了眼谢弋,最后硬着头皮上来扯扶荷。
扶荷微微抿唇,灵活地躲开了王禄的手,若是落到二皇子的手里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折磨。
她不能死,她想活,她还要逃出宫,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非要选一个人,那她选谢弋。
谢弋似乎心有所感,淡淡地看着她。
寻常人被羞辱至此,早就不想活了,可她只是抿紧唇瓣,脊背挺直,虽有泪光在眼里打转,却一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这个女人,一如既往地坚韧不屈。
不仅对他,对其他人也是这样。
谢弋眉头一皱,一时间说不出心里的滋味。
他挥了下手,对扶荷说:“你过来。”
谢斟阴沉着脸:“皇兄什么身份,竟然心疼一个卑贱的农女?”
这话正戳中谢弋的心窝,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皇族,自然不会在意拉低他们身份的平头百姓。
谢弋的脸陡然沉了。
硝烟开始无声地蔓延,这时候谁不长眼开口都会被当成泄火的靶子,扶荷不傻,低下头不吭一声,抬脚往花廊走。
谢斟不依不饶,表面羞辱扶荷,实际上打的是谢弋的脸。
“你该回去养伤了。”谢弋微微眯眼,打断了他。
他眼神沁凉,讥诮地扫了眼谢斟的腿:“父皇今儿和孤商议皇弟的封地,孤想着你的腿伤短时间内好不了,于是对父皇说不急。”
此话一出,空气中一片寂静。
皇帝原本存了另立太子的心思,是以没有授予谢斟封地。不成想他废了双腿,再无夺嫡的可能。
眼下皇帝病重,卧床不起,一切国事由太子代持。
这天下已是谢弋的囊中物。
谢斟听出谢弋话里的警告之意,储君在皇子的封地一事上动手脚易如反掌。
谢斟的脸色变了又变,怒火几乎冲出胸膛,最终还是咬紧牙关挤出几个字:“臣弟是在开玩笑,皇兄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