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三楼的大厅里有几扇宽敞的窗户，任由阳光穿透。
白光覆盖了每一个角落，地板上黑色的缝隙被弥合，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被消毒水擦洗过的地板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酸味。
苏韵锦每次走过这里，眼眶都会堆积起一层热泪，不知是因为太强烈的光芒，还是难闻的气味。
他们三人靠着窗台吃早餐。
苏韵锦问黎阳：“你们每天都去跑步吗？”
“嗯，到考试之前，每天都去训练。”
“那还跑得那么慢？”
姜妮噗嗤一声笑了。
黎阳尴尬地问：“你关注我？”
苏韵锦说：“我看一眼就知道了呀！”
“你是不是注意我很久了？”黎阳倾着身子看向姜妮，“她是不是早就注意到我了？”
姜妮脸红耳热地看着黎阳，真希望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她以这样的形式站在他的身边，虽然他温柔的笑容和声音都是因为另一个人才与自己产生的联系，但她还是喜不自胜，盲目地感动、幸福，觉得那是青春里最美好的时刻，是漫长的时光里，最熠熠闪光的时刻，她沉浸在幻想中无法自拔。
苏韵锦说：“我可没有注意你，不是还有别人吗？我看别人不行吗？”
她歪着脑袋看向远处，那里的地板上有一块三角形的白斑，很吸引人的视线。
黎阳用手肘碰了碰她的胳膊，“真的？你还在看谁？”
她转过脸，和他对视着，视线拉扯、纠缠，绕成一团理不清的麻线。
女生明亮的眸子里蓄满了真诚，像是干净、清澈的一池水，他沉溺在里面，嘴角微微勾起，将这一刻深深地烙在记忆里，他问：“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她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说：“我也没有理由给你打电话啊。”
“还需要理由吗？”
“不然浪费电话费。”
“你真抠。”他开了句玩笑，笑得眼角出现了细细的纹路。
苏韵锦觉得他挺可爱的，也跟着笑了。
——
林时远穿过大厅回教室时，看到苏韵锦和黎阳站在一起正笑得开心，还有一种暧昧不明的气氛。
他冷笑着走过去，站在两人面前，“都在啊！”
苏韵锦抬起头，看着林时远的脸，往后靠着窗台，冷冷地说：“你怎么过来了？凑什么热闹？”
林时远黑着脸呛了她一句：“这里是你的地盘？我不能来？”
她的脸顿时红了，觉得羞辱难耐，不想跟他说话，视线移到了别处，
黎阳说：“世界真小，到哪都能看见你。”
林时远没理他的话，直盯着苏韵锦问：“你喜欢他？”他的目光和话语一样直白、赤裸，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苏韵锦愣了一下，“关你什么事？滚开。”
“这么快就搞在一起了？”他说话的语气好像苏韵锦背叛了他一样。
“你说什么呢？嘴巴放干净点！”黎阳吼了一声，瞪大眼睛盯着林时远看。
她扯着黎阳的袖子说：“你先回教室吧！”
黎阳表情不悦地说：“不用怕他，这儿又不是他的地盘。”
“回去吧，我们也回去了，这里太吵。”
林时远挡在苏韵锦的面前，质问道：“你是不是答应和他在一起了？”
“关你什么事。”苏韵锦郁闷地走开，“神经病。”
他转身抓住她的肩膀，“问你话呢。”
“没有，放开。”她说了一句，声音低沉。
林时远突然被黎阳一把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撞在杨敬和其他人的身上。
气氛突然间变得剑拔弩张。两人瞪着对方，随时可能打起来。
苏韵锦看了看敌视的两人，拉着黎阳的衣袖，“算了，你快回教室吧。”
“我最恶心仗势欺人的人。”
“谁仗势欺人？”林时远伸手提着黎阳的衣领，恶狠狠地逼近他的脸，又从牙齿间挤出一句话，“你说清楚。”
黎阳也反手抓住他的衣领，“我说的，就是你。”
“你他妈的”
“你他妈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的人甚至笑意盈盈地说：“肯定是因为女生吧！”
“是旁边那个女生吗？”
“好像是。”
苏韵锦气愤地说了句：“你们俩别打了，不嫌丢人吗？”
“这个女生是谁啊？”有人问了一句。不过没有人回答。
此时，李诗曼悠闲地走过人群，站在最近的地方笑着说：“继续打啊，让我看看谁厉害。”
视线聚焦过来，苏韵锦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再不松手，老师就知道了。”
两人还在狠狠地勒对方的脖子，她无奈地跟姜妮说：“你去找老师，就说有人打架。”
姜妮嘴唇哆嗦地问：“找哪个老师？”
“随便。”
“万一老师不在呢？”
苏韵锦没什么耐心，拔腿就跑。
李诗曼见她离开，伸手去抓她的校服，不小心扯到领口，她狠狠用力，拉链被扯开了，锯齿坏了好几段。
“你跑什么？”
她的衣服敞开了，露出里面被白衬衫包裹的胸脯，她并不算丰满，小小的胸更像一颗未熟的青苹果，但在青春期里，这一幕还是让人羞得满脸通红。
周围的人都安静下去，空气好像在燃烧，噼啪作响。
她愣了愣，屈辱的泪水从眼眶里溢出来，温热的液体濡湿了脸颊。
她没有多想，转身就是一巴掌直接砸在李诗曼的脸上。
声音很响，身后的两个男生也被惊到了，停下手里打斗的动作，齐刷刷地看向这边。
李诗曼被打懵了，有好几秒的时间，她没说话，等她反应过来，也利落地抬手甩向苏韵锦，“我操，贱人。”
苏韵锦往后躲开，李诗曼的手落空了，随后又向苏韵锦扑过来，她惊恐地往后退去，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李诗曼被黎阳一把拉住，“你干嘛？是你先惹的她。”
“你放开我，她居然敢打我，贱货。”李诗曼声音很高，表情凶狠，像一只发怒的野兽，露出她想要撕碎猎物的牙齿，闪闪发亮。
苏韵锦用手护在胸前，冷漠地看着她，一声不响。脑袋嗡嗡地响，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了。
黎阳厉声说：“是你先惹她的，你自作自受，以后别碰她，记住了吗？”
“放屁，明明是她先打我，贱货。”李诗曼大声吼叫着，声音刺耳，“你等着，贱人，我饶不了你。”她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想摆脱黎阳的手。
黎阳死死拉住她的胳膊，厌恶地说：“你说话别那么难听，一口一个贱人，说你自己还差不多。”
苏韵锦看到人群聚集，顿时觉得难堪，结结巴巴地说：“他是你的，我不要。”
她说完话，转身推开人群往教室走了。
李诗曼从黎阳的手里挣扎出来，追上苏韵锦，一把扯住她的头发，“你个贱人，居然敢动手打我，我让你打，让你打我。”
她差点向后摔倒，整个身体以扭曲的形式呈现在众人面前。
她的世界好像颠倒了，只能看到旁人的腰和腿，议论声轰隆隆地贯穿整个脑袋。
后来，当所有人都忘记了那个场景，唯有她还清晰记得，当时的自己有一种死去的冲动。
李诗曼狠狠用力，把她的腰不断地向下压。她的衬衫扣子绷得紧紧的，稍一分神，她脚底打滑，彻底躺在地板上。
李诗曼没有松手，她的头皮被扯得生疼，不得不护着脑袋，无意中摸到李诗曼冰冷的手，她挣扎着乱抓乱挠，李诗曼被迫松开手。
她躺在地板上看到无数双眼睛和笑脸，泪水不争气地没过鬓角，她绝望地抬起双手捂住了脸，湿乎乎的，意识变得很麻木。
从指缝间看到李诗曼站在自己身边，抬起一只脚放在自己肚子上方，她笑得十分妩媚。
某个人影大步跑过来，拉着李诗曼的胳膊，一把扯开她。她踉跄一下，站稳了，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了一番，还是没有挣脱对方的手，她用涂抹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着苏韵锦大声骂：“贱人，你记住了，别惹我，不然我弄死你。”说完又回头对着男生大喊，“你放开我。”
林时远低沉地说：“你闹够了没？”
“没有，不够。”
林时远吼了一声：“够了。”震住了周围的人，“看什么看，都滚开。”
看得正起劲的人们脸上带着淡淡的遗憾，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一大片空地。
“走开。”
他们讪讪地离开了。
黎阳扶起苏韵锦，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疼吗？”
他伸手替她擦了擦泪，苏韵锦胡乱地抹着脸，站起身，冷冷地看了一眼李诗曼和林时远，“没事。”
“疼吗？有没有受伤？”
“没有。”她摇摇头，“该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他还拉着苏韵锦的手，软软的，热热的手掌，他心疼地捏了捏她的手。
她没有反应。
林时远看了看苏韵锦的脸，面色一沉，拽着李诗曼离开。
李诗曼边走边回头骂身后的女生：“贱人，别以为有人帮着你，你就得意忘形贱人。”
那天早晨，整个楼道里回响着“贱人”两个字，回声清晰，声声刺耳，久久不散。
那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贱人。苏韵锦是个贱人。
黎阳扶着苏韵锦往教室走，“你真的没事？我不放心，你快告诉我哪里疼？”
“真的没事，你别问了。”她不耐烦了。
他看着她被扯得凌乱的头发和红红的眼眶，自己的眼眶也微微发热，心里堵得喘不上气。
“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她强忍着泪水，摇头说道：“不用那么麻烦。”
“可是”
她憋得脸颊通红，身体炙热，随时可能爆发。粗鲁地拍拍身体上的灰尘，抹干眼泪，含糊不清地说：“我先回去了。”
黎阳见她衣领敞开，露出胸口白白的肌肤，他移开视线，刚才的情景还在脑海里反复出现，一次比一次深刻、清晰，刺痛他的眼眶，他帮她整理头发，低声问：“不疼吗？”
他的手指触到她灼热的耳朵，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呼吸也变得不稳。
苏韵锦意识到周围人的私语，从他手里挣脱出来，随便扎好头发，用手抓住撕坏的拉链，对着黎阳客气地说：“谢谢你。”
“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不等他说完话，上课的铃声刺耳地响起。
那时候，好像总是以这种方式驱散人群，被迫分开。
刚才还围拢在一起的学生们，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向四周散开，边走边议论纷纷。
黎阳叮嘱她说：“你不用怕她，我会保护你的。”
“你该回去了。”
“你听见了吗？”
苏韵锦点点头，转身朝着教室走了，背影挺直、决绝。
姜妮跟在苏韵锦身后回到教室。
教室里正在热烈讨论着刚才的一幕。见她进来，目光变得粘稠，令人恶心。最后都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