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林时远说完话,那些男生才分散开,给她让出一条路来,她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跑。
楼梯间回响着她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彻底听不见了。
林时远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摸着鼻尖笑了笑,她的脸和声音在脑海里渐渐扩大、扩大,最后变成一团浆糊般的物质,在光线下折射出梦幻的色彩。
杨敬的话打断他的思路:“林时远,你怎么回事?就这么放她走了?”
“滚。”他懒得解释,率先往楼上走。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味。他摸摸嘴唇,闻到指尖上的香气,一种陌生的温柔的香气,令他感到冲动的气味,就像看到她快哭的时候一样的感觉,给他一种很强烈的满足感。
——
苏韵锦跑上三楼时,刚好看到英语老师从办公室走出来,她加快脚步,在老师到达之前先跑回了教室。学生们已经坐好,屋里出现了几秒钟的寂静,眼神都落在她身上,丝丝缕缕的寒气钻进校服的领口,她觉得异常寒冷,竭力保持着镇定走回座位。她刚落座,姜妮就告诉她:“刚才是李诗曼来找你。”
苏韵锦问:“谁啊?”
“一个女生。”
“她找我有事?”
姜妮看着她犹豫起来,好像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恰好此时,英语老师推门进来,苏韵锦刚才的好奇心被挤掉了,她翻开课本,没有继续追问。姜妮也不用再为难怎么跟她说清楚。英语老师大步走上讲台,开始讲课。
日复一日,课堂上的知识好像永远也讲不完。但人会疲倦,会在漫长的过程中松懈、堕落,然后放弃。那节英语课上,睡觉的学生依然很多,课堂上的气氛死气沉沉的,枯燥、乏味,没什么激情,英语老师略显沙哑的声音和拖得长长的语调,就像是轻柔的催眠曲,在耳边回响着,把学生的意识麻痹掉,陷入睡眠状态。
有人说过,最好的催眠,就是上不喜欢的课程。看着讲台上的人影出现重影、逐渐模糊,然后就是一片黑暗。深度的睡眠,也许还会做一个美梦,梦里一切都有。醒来时浑身充满力量,大脑格外清醒,情绪很好,觉得世界美好宛如新生,每个人都善良而纯真。姜妮睁开眼睛时,被一片白光笼罩,苏韵锦正盯着她看,她顿时瞪大眼睛,“下课了?”
“嗯。”苏韵锦浅浅一笑,“你睡得好沉,我都不忍心叫你。”
姜妮坐起身,伸伸懒腰,嘟哝着:“上课睡觉就是舒服。”
苏韵锦收拾好课桌,转头问她:“你上课前说的话,还记得吗?”
“什么?”姜妮想了想,犹疑地问,“你说李诗曼?”
“嗯。她来找我干嘛?”
姜妮皱着眉头,试探地说:“我说了,你可别难受。”
“嗯。”
“她说你是个贱货。”
“为什么?”苏韵锦眼前一黑,无意识地抬手撩耳边的头发,她感觉到身体变得僵硬,一股闷气堵在心口。她视线模糊地看着姜妮,只听见眼前的人说:“我也不清楚,她只说她还会来找你的,你小心点就是。”
重力撞击着胸腔,钝重的痛感在身体里蔓延,缓慢地、深刻地延伸到小腿,她的下半身没了知觉,脑袋的一部分也是空白一片,好像被人切掉了前额叶,她呆愣愣地看了一圈四周,好像有人在看她,但她感知不到别人的情绪;有人因为遇上她的视线,微微皱起眉头,一脸厌恶地别过脸去,好像她做了伤天害理的事,麻木过后,是一阵恐惧,她的心脏缩紧了。
姜妮见她神色很差,安慰她:“你别在意,她也就是说说而已,不会真来的。”
她点点头,摸摸手腕,痛感已经不明显了,只是上面有一圈淤青,和皮肤下的天蓝色血管倒是搭配得很唯美。她看向窗外,天空高远,蓝色很纯净,没有云彩,寂寥得令人遗憾。
阳光洒满大地,温度没那么炽热,一缕缕微风从窗前吹过,树叶落了一地,枝桠落寞地伸向天空,窗外的世界,安静又空旷,跟她的心一样,空空的,没有着落。
苏韵锦勉强上完最后一节课,她没有心思去食堂吃饭,便直接回了宿舍,在床上躺着看笔记本,但心思却不在笔记本上,一直在为李诗曼找她的事情困扰着。
——
姜妮和双胞胎姐妹从食堂回来时,见她还醒着便问:“你饿不饿?”
苏韵锦坐起身子看了一眼她们,又躺下说:“不饿。”
陈露说:“幸亏你没去,不然又要碰到那群人了。”
苏韵锦没答话,她闻到了那股属于食堂的浓郁气味,油腻腻的,在鼻腔里辗转不停,直让人恶心。
过了一会儿,陈露刻意装作关心地问她:“李诗曼找你,你知道吗?”
姜妮碰了碰她的手臂,她没有住口,还在问:“她为什么跑到教室里骂你?”
“我不知道。”
陈露直白地问道:“是因为男生吗?”
“我也不知道。”
“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因为男生,你抢了她喜欢的人,所以她才找你算账的。”
“我哪里抢了?”苏韵锦声音沙沙的,鼻音很重,带着点无辜和委屈,“她喜欢谁?”
陈露阴阳怪气地说:“黎阳,全校都知道你在暗恋他。”
“谁说是我暗恋他的?”苏韵锦有些生气地拔高了声调。
陈曦突然说:“你自己在校报上写小文章”
姜妮小声说:“你别说了,不是她写的。”
气氛有些僵硬,四个人都不自在地假装忙着手里的事。
过了一会儿,陈露语气刻薄地说:“那她怎么不骂别人?偏偏找你。”
“那关我什么事?我也是有够倒霉的。”苏韵锦没说更多,又躺回床上闭着眼睛睡觉。
“反正,惹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陈露说了一句奇怪的话,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
苏韵锦笑问:“她是谁啊?这么神气。”
陈露哼了一声,又说:“她的男朋友都是校外的混混,肯为她打架的那种人。”
“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知道啊,之前就是因为一个男生,她和班里的女生打架,惊动了老师。”
“然后呢?”苏韵锦睁开了眼睛,看着苍白的天花板,声音有气无力的。
陈曦接话说:“老师也只是教训几句,不会真的管她。”
苏韵锦摸摸脸颊,低语道:“我可没惹她,她要是再来找我麻烦,我也不是好惹的人。”
陈露说:“就算你不好惹,但你也要顾及老师吧,她们这些人可什么都不怕,退学都不怕,你也不怕吗?他们是烂人,你是吗?”
苏韵锦没说话,想着陈露的话,这样赤裸裸的话语,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说的话,太过麻木冷血了。但她说的也是事实,没人能够否认。她也看不上那群人,可她不会把这种情绪放大化,更不会那么偏执,就像母亲常说的那样:“你可以在本能上厌恶、鄙视那些不求进取、没有头脑的人,但为了体现你的教养,表面上还是要维持基本的礼貌,尽管有点虚伪,但这会给你带来好运气,你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会翻身,还是会变成毁掉你的人。”
“你喜欢黎阳吗?”陈露看着她的脸,一点也没有退缩。
苏韵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躺在床上随手翻看着小册子,“无聊。”
陈曦开玩笑地说:“这有什么害羞的?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陈露又说:“我还看见林时远和你在一起了,难道你喜欢他?”
苏韵锦坐起来大声说:“你神经啦,说什么呢?他是我的仇人,不共戴天。”
陈露突然露出笑脸:“林时远也不错,坏坏的,如果是我,我就选林时远。”
姜妮说:“如果是我,我会选黎阳,多阳光的男生,林时远太不安分了。”
陈露不屑地说:“人家黎阳又不喜欢你,你别做梦了。”
姜妮对着她轻“呸”一声,爬上床不说话了。她的心里迟钝地疼着,真想撕烂她的嘴巴。
陈露坐到苏韵锦的床上,“问你话呢?”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吗?他们俩,我都不喜欢。”
陈露皱皱眉,撇着嘴角说:“别装了,就随便说说嘛!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苏韵锦怕她纠缠,随口说:“那就听姜妮的,黎阳吧!”
“让你选,你听她的干嘛?”
“我也选黎阳,好了吧?快去睡觉!”
陈露惊讶地嚷道:“你喜欢他,是不是?我就知道”
“睡不睡觉啦?知道这是午休时间吗?”敲门声震天响,宿舍老师尖利的声音穿过厚厚的门,刺入耳膜,苏韵锦忙推开陈露,躺在床上睡觉。
“每天中午都要吵吵半天,女生也这么没皮没脸,告诉你们班主任”老师的声音逐渐弱下去,脚步声渐渐远了。
陈露恨恨地说:“这老处女每次说话都像喷刀子。”
苏韵锦蒙着头笑,陈露的嘴,也跟刀子差不多,一样伤人,可她自己不自知,还那么心直口快,伤人于无形。
苏韵锦闭上眼睛,那几张脸清晰地浮现,少年的脸,眉眼明朗,性格轻狂,好像站在世界的最高处,傲视着所有人,说话的语气和动作都那么相似,但却又竭力表现出与众不同的一面,心脏的一角被触动,尖尖的探头,不停地往里面钻,好似注射了一针麻醉剂,隐隐作痛,却又有着极大的快感,很快便淹没了她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