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孟初阳

    白马国国历10862年，春。白马国南部重镇，海川府。

    孟初阳照例在四点五十分起床，洗刷完五点准时出门。

    一小时匀速跑完二十公里，又在公园找了一处僻静无人处，练起了一套无名拳法。

    这是孟初阳从父亲遗留的书籍笔记堆里，翻找到的唯一一本手绘图册的拳谱。画图精美，字迹娟秀，并不像是出自父亲之手。

    刚开始是因为图画形象生动，一时好奇便照着招式比划起来。第一遍比划下来虽然还较为生涩，但他却彻底入迷了，从此勤练不缀，甚至每天都要练上几遍才作罢。

    然后就一直坚持到了现在，整整十五年，早已成了他雷打不动的每日必修晨练课。

    如今孟初阳拳法已经无比精纯，虽从未与人争强斗狠过，并不知自己实力强弱深浅，但是他曾试过一拳轻松轰断大腿粗细的树木，拳劲之强，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把他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如此看来，应该是不差的。至于到底有多强，他就不清楚了，毕竟没有参照对象。

    当然，也没必要刻意去了解，因为他丝毫不在意这些。他练拳只是出于兴趣爱好，又不是要扬名立万，更不需要以此谋生。

    这套拳法颇为怪异，与世俗拳法背道而驰，起承转合之间，完全无章法可循，且变化莫测，招法匪夷所思，可谓玄妙。

    一套十八式，招招霸道凌厉，明明是鬼魅多变，偏又给人以大开大合之气象。

    练完收势，顿感神清气爽。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自从他练习拳法以来，便再也没有生过病，且身强体健，哪怕数九隆冬，他身穿薄衣外出都丝毫不会觉得冷。

    说起来，小时候孟初阳还曾经喜欢过一段时间太极拳，关于这里头，还有个值得一提的小插曲。

    在他十一岁那年，曾有一回跑去公园玩，见一老者在打太极，只是两三遍看下来，从未接触过武术的他，便能在一旁有模有样的照着比划了。

    老者一开始以为是熊孩子在玩闹，也没太在意。等到他真的就完完整整一遍打下来，老者便不淡定了，指着他大呼天才，把小小的他惊吓得掉头就跑。

    不过正是因为这个事，也让他从此迷上了拳脚功夫。之后他还每天练那套偷学来的太极拳，一招一式练得滚瓜烂熟，直到自学了这套无名拳法为止。

    如此看来，他之所以会对父亲留下的手绘拳谱感兴趣，纯属也是天性使然。

    晨练结束后，孟初阳迎着晨晖，回到了住处。然后自己动手做早餐，吃完早餐后练了一小时毛笔字，看了一小时古籍书，又听了一小时古典乐。

    而后出门直奔菜市场，买了丰富的午餐食材，回家鼓捣了半个多小时，美美地吃了一顿午饭。

    饭后又泡了一壶热茶，悠哉悠哉地坐在露台凉椅上，望着远山近水蓝天白云，惬意地啜饮着。

    待到完全消食后，自去卧室午睡半小时，再又到楼下小区散步半小时，回来住处后便开始了静坐。

    三小时静坐，将将也就来到了傍晚时分。去到江边看夕阳西下，看暮色四合后的万家灯火，看新月悄悄挂上枝头，自有一种闲适在心头。

    待冷清的江堤上渐渐热闹，晚饭后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走出家门，他便起身归去。

    一天只吃两顿，这是他养成了多年的习惯。十点前入睡，也是他仅有的几个习惯之一。如此便是一天。

    这便是单身汉孟初阳的生活日常。这便是时年二十八岁的大好青年孟初阳，提前过上的退休生活。

    如果有幸翻看孟初阳的个人履历，便会觉得此子并不简单，甚至会让人觉得不同凡响。

    他从未上过学。十三岁时，相依为命的父亲病亡成为孤儿，通过捡破烂洗盘子打短工做搬运来养活自己。十五岁时，遇上贵人收为跟班。

    十六岁时，即为雇主赚了一笔巨款。十七岁时，在黄金城商界声名鹊起。十八岁时，摇身一变成为传奇股神。同年年底，却退出商界不知所踪。

    没人知道这个年纪轻轻的商界奇才，为何要急流勇退，也没人知道，这十年来他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

    江湖上至今都还有他的传说，而他却大隐隐于市，在不同的城市里，感受着属于他自己的人间烟火气。

    孟初阳没有亲戚，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就是一个孤魂野鬼，不知所谓地存活于世。

    他又像是一个冷眼旁观者，看着人世间的爱恨情仇，看着生老病死，心里竟全无波澜。

    可他终究也难逃灵魂的拷问：自己这样活着的意义何在？要继续这样的生活，一直到老死病死吗？这让原本甘于平淡的他，也开始有些犹豫和动摇起来了。

    从他选择离开名利场，成为一名理想中的隐士，已经整整过去十年了。十年里他背着简单的背包，信马由缰地，行走于白马国的城市与乡村之间。

    孟初阳欣赏过不同的风景，体验过不同的习俗。觉得累了就租个房子住下，休养好了就再次踏上征程。

    其实他的征程便是四处流浪，像当年父亲带着他去往不同的地方一样。唯独不同的是，父亲是在寻找，而他是漫无目的。

    你真的想要就这样走向生命的终点吗？当孟初阳再一次被内心的躁动唤醒，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

    侧身看看床头柜上的小闹钟，此时是凌晨三点十六分。昏暗中唯有闹钟秒针发出的，微弱的滴答滴答声，在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

    孟初阳忽然翻身起床，悄无声息地凑到卧室门后，侧耳倾听屋子里的动静。果然，屋内有两个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一个在客厅，一个在厨房。原来是有不速之客光临。

    他略感诧异，这两位大半夜潜入私宅，不应该是翻箱倒柜为求财而来吗？却怎么会呆在厨房和客厅里，白白浪费时间呢？

    来不及去多想，他蹑足走到卧室露台，从这翻过去，便可抵达客厅外的小阳台。

    他身手敏捷地攀上露台护栏，纵身一跃便跳到三米开外的小阳台，落地竟如狸猫一般毫无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