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夜（1）
产科病房的早晨很热闹，时不时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婴儿哭声，哭声里包含了新生与希望，并不令人讨厌。
通常一个婴儿哭了，其他的也会跟着哼两声，最后连成一片。听的让人不禁露出笑容。
走廊中的家属聊天都会自觉压低声音，避免吓到新生儿，也怕吵到休息中的产妇。
纪语梦病房外不远就是护士站，打开门就能看到护士来来回回忙碌的身影。
护士查房也很勤快，在早上医生交班之前就来了两趟。
纪妈妈拿着新买的糖和红鸡蛋分发给护士，和护士们聊到:“你们也太辛苦咯，天天看你们忙的，一会没得歇啊。”
纪妈妈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性格大大咧咧，嗓门也大，还自来熟。
护士们意思意思的收了几颗喜糖，向热情的纪妈妈道谢，对她说道:“我们科虽然忙，但是忙的开心，接触的都是喜事。家属和产妇心情都好，对我们也客气。在医院，这可是抢手的岗位啊。”
纪妈妈也很赞同:“可不是嘛，我们也得感谢你们啊，把我们家梦梦和小宝照顾的这么好。”
护士们都被纪妈妈逗的很开心，连忙说应该的，都是本职工作。
顺便提醒了纪语梦，今天麻药的效果过了，会感到伤口疼痛。如果有任何不适，让家属随时按呼叫铃。
说完和她们告别，去查下一家了。
八点半左右，一大□□班医生过来巡房，做了些简单的检查。纪语梦得到能下地活动的允许，已经快九点了。
纪语梦确实感到腹部开始疼痛了，但是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只是不能做大一点的动作。
于是她让穆书搀扶着，慢慢下床，想去超市看看。
一路上，穆书小心护着，生怕有人碰到她。两人坐电梯到了一楼，超市里果然没有短发女店员的身影，只有一个卷发的中年妇女。店里的陈设倒是和昨晚一样。
纪语梦想问问夜班店员的信息，但是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而且穆书在身边，也不好解释，她为什么关注一个陌生人。
只能随意逛了一圈，一无所获。正准备回去的纪语梦，转身时瞥见柜台边的红色物体。
她回头定睛一看，是她凌晨放在柜台边的灭火器！
果然不是梦，昨晚她真的来过。
回到病房时，公公婆婆已经到了，带了家里炖的鸡汤，还顺路接了穆书的爷爷奶奶来看宝宝。
上午，病房陆陆续续来了很多恭贺的亲戚朋友。挤得满满当当。护士过来提醒过两次，让家属把亲戚朋友带出去，尽量不要太多人过来，会打扰产妇休息。
纪语梦确实没有精力招待，麻药效果已经彻底过了，现在她只能躺着，默默忍受腹部越来越强烈的疼痛。
等到穆书和爸妈带着亲戚们去饭店吃午饭，公公婆婆也出门送行。病房里一下子空了下来。
纪语梦实在忍受不了疼痛哭了出来。
往日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疼痛，即使有镇痛泵也没有缓解多少。
纪语梦不敢哭出声音，担心吓到宝宝，也不想被等会儿回来的公公婆婆发现，只能抬起手臂压住眼睛。
这时，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很疼吗？”
纪语梦慌忙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看到旁边站了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听诊器尾端放在胸前的口袋里，口袋上还别了两只笔。另一侧胸口上别写名牌，写着柯蔚宁。
柯医生给纪语梦量了体温，又拿出听诊器听了一会儿，最后隔着衣服轻轻按了按伤口周围，问道:“还有那边不舒服吗？”
柯医生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安全感，让纪语梦有了倾诉的想法。
“柯医生。你听过医院里的异世界吗？”
长期在这家医院工作的医生，每天能接触那么多病人，如果有人进入过异世界，医生说不定会知道。
在柯医生的鼓励下，纪语梦将昨晚的经历缓缓道来。
听完，柯医生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已经得了产后抑郁症。幻境中的怪物都是你在现实中所抵触的人或者事情在你心中的具象化呈现。”
纪语梦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得产后抑郁症。”
医生态度很好的道歉:“对不起，可能是我过度理解了。我们换个思路吧。”
他再一次试探说道:“也许，这些都是麻醉药作用带来的幻象。”
纪语梦依然不赞同，但她没有再打断。
“比如，你的母亲，不顾你的身体情况，在你生产的第一天，居然在意的是二胎跟谁姓的问题，让你感到失望。
所以在你的幻境，或者说异世界中，她就变成了想吃人的怪物。
而你内心抗拒生二胎，于是幻境中的孕妇都变成了怪物。”
见纪语梦确实认真在听，他继续说道:“异世界中所有的元素，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对应。”
纪语梦问道:“那短发的女收银员呢？我之前从没有接触过类似的人。”
柯医生听完点了点头，他需要纪语梦给他反馈。治疗中最怕的不是患者和你意见相反，而是患者并不配合。
柯医生态度温和的继续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她是你的另一种人格。也就是你自己在幻境中的投影。
你渴望被拯救，所以幻想出了一个不惧怕怪物，能与它们和平共处，甚至能用语言将它们击退的人。”
纪语梦觉得柯医生不愧见多识广，脑洞开的比她还大:“为什么这么说？”
柯医生见纪语梦没有了最初的抵抗，似乎也接受了他的说法，带着笑意说道:“证据就是，她和你有一样的爱好。”
他见纪语梦没有反驳，知道自己猜对了:“你有吃甜食的习惯，尤其是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怀孕这段时间，你为了孩子的健康，一直抑制吃甜食的欲望。”
医生见过很多患者，都有嗜甜的习惯。
糖分能给人的大脑带来愉悦感，尤其是巧克力，促进大脑内啡肽的分泌，甚至能产生和爱情类似的快乐。
越是生活悲苦的人，越是需要糖分来弥补。
“你现在的状态，急需大量甜品来缓解压力，所以幻境中的女收银员报复性吃甜食。”
柯医生见纪语梦似乎有所触动，继续道:“她的短发，她活泼的性格，干脆利落的处事风格，都是你现实中所羡慕而又做不到的。”
他停顿了一下:“当然，这都是我合理的猜想，你可以不赞同。我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能做出解释。就像我不理解，护士为什么也会变成怪物。”
见柯医生说了这么多，把昨晚所有的诡异情形，都归结于她的幻想，纪语梦不好再多说。
她心中有点恼怒自己，和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出了这么灵异的事情，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
而且医生都是无神论者，只会从科学的角度考虑，更加不会相信她的遭遇。
一定是柯医生的外貌看起来太有欺骗性了，让人不自觉就想寻求他的帮助。
纪语梦只好说道:“我明白了。我会自己好好想想的。谢谢你，柯医生。”
柯医生点了点头，随后拿起了纪语梦手边的一个控制器，告诉她:“这是镇痛泵的开关，实在疼的受不了的时候，可以连按两次加大药量。但是。”
他话锋一转“一定不要多按，能忍则忍。毕竟药物过量容易损伤大脑。”
见纪语梦乖乖答应，柯医生就转身离开了。
走到门口，他想起了什么，回头说了一句:“对了，桃树枝就不要再剪了，医院里桃树不多。而且你剪的。。。总之，作用不大。”
说完就开门走了出去。
纪语梦疑惑的想到，自己刚刚有说桃树枝吗？
这是高中时候的事了，柯医生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