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天狐界：一
苏旖梦送走倚天, 蹲在田里继续琢磨灵植。
玉尺突然蹦出来，“灵种进阶了。”它说完，就有一颗金色的小黄豆从尺子里飞出来, 扑棱着透明的小翅膀落在苏旖梦鼻尖儿。
灵种？
哦哦, 她派去叶轻舟那边的卧底。
灵种还能长翅膀呢。
“小小的蝴蝶扇动翅膀，能在远方形成一场风暴。涟漪金翅, 每一次扇动翅膀，都能在主人识海里掀起巨浪，只要适应过来，主人的神识便能快速增长, 哪怕原来只有一滴水, 也有可能变成一片湖。”天路尺解释了一下灵种的新能力。
苏旖梦瞅着灵种要往自己识海里钻, 摇摇头说“你还记得最开始是谁拾到你的吗？”
灵种愣了愣, 显得很茫然。
“是我娘哦，我娘神念损毁严重，你能不能去我娘那里呢？她更需要你。”
小火苗嗖地一下冒出来，凶神恶煞地冲灵种吼“这儿没你位置了！”
灵种从小火苗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它一点儿没被吓到, 直接往火里钻，结果张牙舞爪的小火苗立刻紧张起来，火星子躲着它乱飘，到底是怕烧到了灵种。
苏旖梦想了想，说“小火苗身上有你喜欢的味道对不对？我先带你去见我娘，到时候你再决定, 要不要去我娘那里好不好？”
灵种有了灵智, 也有自己的想法, 她不能强迫它做它不愿做的事。
它可是立了大功的, 要不是灵种，他们想毁掉本源珠肯定没那么顺利。
灵种轻轻扑棱了两下翅膀，接着落在了苏旖梦的发髻上。
它同意了。
苏旖梦就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司空寒，我去娘那边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屋内传来司空寒的声音“嗯。”
苏旖梦去了红樱界，结果没找到人。
楚红英“你娘想吃长宁界的芙蓉酥，他俩叫了只虚空兽，直接去了长宁界。”
苏旖梦只好往长宁界飞，结果到了那边，循着爹的气息找过去，就看到他在一家茶楼的天字号房内喝茶吃点心，而娘，则在屏风后的床榻上休息。
她爹可真是悠闲。
转念想到爹受了那么多苦，苏旖梦只想把兜里的灵石都给他，他想怎么悠闲都可以。
“爹！”苏旖梦坐到桌边，伸手去拿一盘特别好看的糕点，结果刚把手伸过去，就被爹用筷子轻轻敲了一下手背，“别碰，那是给你娘留的。”
苏旖梦委屈巴巴“可是那一盘很多呀。”
苏长眠“我摆出了很好看的形状，缺一颗都不成。”
苏旖梦这才注意到盘子里的糕点是经过妆点一番的，她好奇地问“这是桃子吗？”为什么要摆个桃子呢？
“这是爱心。”他从袖中掏出一片红色花瓣，“喏，这是丹红界的恋心花，相爱之人种出来的爱心花花瓣才是这种样子，被他们称之为爱心。”他又指着盘子里的糕点道“我摆的就是爱心。”
苏旖梦嘀咕“那可以取出几个，把爱心缩小一点儿嘛。”她假装去取，结果再次被拍手，“你是虚空神龙，自己去买，我为了买这一盘，都排了两个时辰的队。”
好叭。
苏旖梦伸手去拿别的糕点，这次，爹爹没阻拦她了。
她一边吃，一边问“娘睡多久了？”
苏长眠给她倒了杯茶，“别噎着，慢点儿吃。”将茶杯递到苏旖梦手里后才道“睡了三个时辰了，她元神虚弱，跟着虚空兽跨界都会休息一段时间才能缓过来。”
苏旖梦将灵种掏出来，“这是娘以前的宝物，能帮助她识海恢复，没准还能想起从前记忆。”毕竟，这灵种本来就是娘自己的东西，一开始也是陪在娘身边，至于为何娘没有将它养在识海内，这就只有娘自己才知道了。
灵种出来后，直接朝屏风后飞了过去，停在了娘的眉心位置。
正在喝茶的苏长眠直接呛住，他慌忙搁下茶盏“你说什么，那金色小虫子能让她恢复以前记忆？”
苏长眠直接施展擒拿术，将灵种给圈了过来，捧在手心里。
苏旖梦压低声音问“你不想娘恢复记忆啊？”
苏长眠眉头蹙起，纠结良久后道“她现在多温柔小意，还给我绣衣裳，给我挽发髻。”至于梦里……
往事不堪回首。
“让我考虑一下。”苏长眠捏住灵种“我得想想。”
苏旖梦“好吧。”她跟灵种确定了心意，它愿意回到娘身边了。既然这样，苏旖梦就给爹爹一点儿时间，让他做决定，反正也就拖延一时，为了娘的元神着想，迟早得养进她识海里。
“你先想着，我去买点儿这个。”她伸手指了一下桌上摆成了桃心的糕点，“城东的点心铺子，白玉玲珑酥心糖对吗？”
苏旖梦飞过去，老老实实地排在队尾。
司空寒其实很爱吃，只不过修炼之后，就没见过他吃那些灵食了。可能对他来说，生啃灵石还方便一些。
而她，身上随时都揣了吃的，动不动还要整个温鼎。
上次回灵珠界，她就跟大家一起涮了火锅。
苏旖梦吸了吸鼻子，“这么香甜的味道，司空寒一定也会很喜欢的吧。”等她排到的时候，白玉玲珑酥心糖只剩下了一盒，一盒只有六颗。店主一个月只做一次，卖光不补。
苏旖梦将盒子揣小自在天地里，明明都放进去了，仍觉甜香扑鼻，馋得她流口水。
之前在爹那边，她就可想吃了，可爹不让。
反正六颗也只能摆个特别小的爱心，要不，就不摆了吧。
苏旖梦拿起一颗，本以为是水晶珠子那种硬糖，拿到手里却软了，像是一滴露珠躺在掌心里，还在手里颤巍巍的晃。薄而透的皮内包裹着汁水，让苏旖梦想到了汤包。可这明明叫酥心糖呀！
她轻咬了一口边缘，咬开一个小洞，里头包裹的香气好似冲破了囚笼，一下子散发出来，让她情不自禁地吸了口气。
香甜的气息灌入她口中，肆无忌惮地刺激着她的味蕾。
苏旖梦眼睛瞪得溜圆，“居然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将整颗糖吸完后，外层包裹的糖衣也进了她肚子，吃下去后苏旖梦能感觉到淡淡的酒气，她砸砸嘴唇，只觉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还有五颗，不太对称，不如再吃一个。
六颗，我怎么着也该吃一半才对。
还剩三颗，多惨啊，还是两颗好，好事成双。
再拿起一颗，看着只剩下一颗的盒子，苏旖梦捂着嘴，艰难地将手里那颗放下，默默念叨“好事成双、成双成对、珠联璧合、双喜临门……”
得赶紧回去，不然等会真忍不住了。
苏旖梦先回爹那边看了一眼，结果这一看，她还吓了一跳。
就见娘已起身，站在窗边。
她识海明显恢复了很多，这会儿倚窗而立，眉眼比从前显得要凌厉得多。
明明五官未变，周身气质却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苏旖梦传音道“爹，你不是说要考虑很久吗？娘要是恢复记忆了，会不会变得很凶？”
苏长眠反问“我考虑了一刻钟还不久吗？”
以前在她面前，他一刻钟都撑不住！
苏旖梦抱怨道“我这么怂，肯定跟你学的。”
她现出身形，刚喊了声娘，就见方凌霄抱着臂转身过来，眉毛微微上挑，“你们父女俩背着我偷偷聊了什么？”
苏旖梦愣了片刻，说“爹说他怕你！”
苏长眠同时出声“她说你恢复记忆了肯定很凶！”
父女俩互相捅刀，格外默契。
方凌霄“我还未恢复记忆。不过，兴许快了。我以前或许的确很凶。”
她轻笑一声，看向苏长眠“你说呢？”
苏长眠摆手“没那回事。”
她又看向苏旖梦。
苏旖梦“反正娘不管什么样，爹他都只爱你一人。”
苏长眠眼角直抽——我也是龙！
然而，他不敢说个不字，点头道“嗯。你这丫头，这些话还用你说？”
苏旖梦又问“娘，你现在神念恢复得如何，都能听到我和爹传音了？”
方凌霄古怪地笑了一下，“听不到。”
“啊？”看着面前双双傻眼的蠢龙，她喝了口茶说“我诈你们的。”
苏旖梦反应过来，“我先回去了，司空寒还在等我！”
说完，扭头就走。
管她凶不凶呢，反正，凶不到我了。
回到家已是夜里，他们的小院那些垂落的纱幔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苏旖梦像是穿过银河星海一般横穿小院，恰好看到还坐在桌前的司空寒。
他手里是一面镜子，镜子对面繁复花纹，外圈是首尾相连的龙，龙内是盛开的繁花，阵纹隐没在那些花纹内，丝毫没有破坏镜子的美观。
镜子正面已有画面，正是云雾缭绕的天外天。
苏旖梦没走大门，直接钻了窗户，进去后化为人形，本想坐在桌上，又想起什么，正要挪屁股，就听司空寒说“这张桌子可以坐。”
她不挪了，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拿出糖，对司空寒说“啊！”
司空寒什么都没问，直接张嘴。
苏旖梦将糖喂到他嘴里，还有点儿心疼，“好不好吃？是不是特别香？”她都馋死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司空寒“嗯。”
将最后一颗拿出来，苏旖梦再次说“啊！”
这一次，她的手指被他的唇轻轻抿住。
苏旖梦心跳加速，刚红着脸抽回手指，就感觉身子一轻，下一刻，她人已坐在他怀里。
她习惯性的抬起手，将双手搭在他肩上。
甜香顺着他的舌尖儿滑入她口中，苏旖梦眸子微怔，就见他碧色眼睛里满是笑意，像是再说——我知道你馋。
衣衫渐渐脱落，她被抵在那张结实的桌子上，身子后仰，头都探出了窗。
天上繁星密布。
院子里轻纱晃动，璀璨如梦。
疾风骤雨不肯停歇，打了芭蕉，湿了海棠，她手腕上的铃铛也跟着叮铃作响，化作缠绵、勾魂的曲，将这一场欢愉推到至高，腾云驾雾，久久不落。
苏旖梦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气鼓鼓地看着司空寒“我还没睡饱，你拉我起来做什么？”
司空寒“你不去天狐界了？”
苏旖梦“啊？三天了？这么快！”
“一会儿倚天该到了，她肯定会盛装出席，你不梳洗打扮一下？”
苏旖梦也不会梳妆打扮。
她连发髻都只会双角髻，倒是司空寒手巧，现在已经会梳很多发髻了。
他替她梳了个随云髻，簪了根鎏金凤簪，想了想，又在旁边别了一朵花。接着站在她面前仔细看了看，说“描眉可以试试，其他的，我也不会。”
苏旖梦随口道“你也有不会的呀。”
她拿出顶帷帽戴上，“胭脂水粉我也没有了，总不能拿书灵来画。”以前还有不少，后来没用过，都不知道扔那儿了，最后那储物戒被小火苗烧了干净，就彻彻底底告别了涂脂抹粉。
将纱垂下，“这样就行。”
裙子也懒得换，因是白帷帽，苏旖梦又披了件雪白的披风，里头的霞光若隐若现，像是冰天雪地里飞奔的银狐，跳起时暴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跌落后又融于茫茫白雪之中。
她收拾妥当出门的时候，倚天已经坐着马车等在了院外。
两只雪白的虚空兽拖着一辆镶满宝石的金色华盖马车，车上的倚天一袭红衣，头上戴了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脸上贴了花钿，肤白唇红，美目含情，又美又妖。
倚天一手支着下巴，啧啧两声“你这身打扮，倒是比我更出风头。”
苏旖梦上车挨着她坐下，“哪有，我这一身素白的呀。”
“以纱遮面，更加引入遐想。”
她笑着道“他真肯放你走？”
苏旖梦“当然，我今天的发髻都是他梳的。”
“我以为接不到你呢，那可是天狐界的天缘节，整片天地里都是暧昧的气息。以前我有位龙君，就不肯让我去参加天缘节。”
苏旖梦问“是同一位吗？”
倚天点头“那样的人，还能遇几个。我一直以为司空寒也是那样的，没想到竟看走了眼。”
苏旖梦“不会啦，司空寒……”她想说司空寒对我可好了，不会强迫我做什么，不做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又顿住，她想司空寒是煞气腾腾的魔剑，本该有疯狂的占有欲，他不想伤害我，所以克制了自己的本能吗？
虚空兽腾空而起，在天上化作了流云。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起起伏伏的丝带如无声的波浪。
他站在层层叠叠的巨浪下，仰头看着天，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眸子却是久违的黑暗。
此时此刻，他一定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