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040：不幸
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苏旖梦连忙往岸上跑，跑了几步突觉身上一沉，好似陡然被大山压住，让她身子都往下陷了一截, 险些沉入湖中。
这最后一步, 竟难以跨越。
是了, 最近司空寒被禁止修炼。他那一身煞气问题没得到压制的话, 修为越高，越难自控。
因此司空寒现在还是凝神期六层。
苏旖梦能够施展出来的神识要强一些, 如今也在凝神期大圆满，她可以走到镜湖最边缘，但想一步登上岸还是有一定难度。
“我努努力，应该可以！”
苏旖梦咬牙切齿地说。
就是那银龙叔叔好像要离开了, 她急得上火：“等等我！”怎么他就听不到呢？
书灵在旁边写：“你急什么，你就算上去了也不一定能遇到他。”
“你能看到的河岸，跟你能抵达的河岸不同。”
“再说，你忘了进入玄音壁后形象可以用神念捏造，只要神识强大, 捏头龙有什么奇怪的？”
苏旖梦：“他若不是龙，怎能幻化得如此栩栩如生？我们龙族只爱财宝, 不爱出门，就连妖族都甚少能见到我们, 更何况人族？”
她顿了一下, 自顾说道：“白琉璃有个表兄……”
书灵：……
它左右摇晃两下，笔尖杵着水面都未察觉。
苏旖梦看它动作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还真是白琉璃那表兄, 他元神这么强大, 居然很快就要死了吗？”能用神念幻化成龙，可不就是人族强者。
这样的人，也是炮灰呢。
同为炮灰，苏旖梦忽然觉得自己还算好的。
起码她弱啊。
既然不是龙，上岸了也遇不上，苏旖梦自然不想再挣扎了。
她往回退了一步，接着就瘫倒在湖面。
用笔尖儿的软毛刷着湖面，趴着看上面的消息。
彩颜丹卖得很好，镜湖上讨论者众多。那可是杂质几乎没有的珍品丹丸，能让筑基期修士消耗一空的灵气瞬间恢复六七成，简直是战斗时的利器。
男修们说：“这等神丹，根本就不能仅仅只算做朱颜丹！”
唯一不好的就是服用了丹药会变色……从头到脚都变色，也实在是太古怪了点儿。炼制这丹丸的大师，为何会有如此奇特的嗜好？
女修则在底下骂：“你们恢复灵气买回灵丹啊，跟我们抢彩颜丹做什么？我们都买不到了！”
苏旖梦和时惊春都没想到，女修们对彩颜丹的需求会那么大。
一开始，她们都以为一个女弟子至多买上一粒。它改变的是每个人最想改变的地方。
然事实上——修容是会上瘾的。
苏旖梦感叹：“女修对自己的容貌这么在意的吗？”她觉得自己够好看啊，跟时姐姐一样，都找不到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地方。
书灵：……
它大概知道真相。
因为，万相宗的低阶女修们，很多都偷偷藏了一个香囊。
人心难测，欲壑难填啊。
除了彩颜丹，彩颜镜也有不少人讨论。
彩颜镜就是司空寒炼制的面具，因为白琉璃佩戴过的缘故，在弟子中也颇受欢迎。
这就导致外宗修士对万相宗有了新的评价：你们宗门的彩虹成精了吗？
怎么万相宗弟子个个都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啊！
苏旖梦看得咯咯地笑，“我跟司空寒，以后就叫彩虹双煞。”
她翻着翻着，看到一条讯息后顿时弹起来。
浪迹天涯：“司空寒，比武台，生死斗，敢接吗？”
长生剑客：“司空寒？是我想的那个司空寒，佩服你的勇气。”司空寒的赫赫凶名早已传遍夜市和外门，很多人都知道刚刚拜入百炼峰那个新人弟子惹不起。
都有器峰的师兄现身说法：“司空寒的神识暴虐，两天就震碎了一个玄音壁。他们打开玄音壁想修，结果里头的阵法纹路全部煞气腐蚀烂成了豆腐絮，还隐隐有一股血腥气。”
——这元神能凶成这样，到底是屠过多少生灵，还是，自幼在古战场里长大？
总之，不敢惹，不敢惹。
一剑：“司空寒才刚刚凝神期吧，你一个筑基期的内门弟子，跑到镜湖来约战司空寒？”
苏旖梦这才注意到这个约战之人自己颜色稍显明亮一点儿，原来是筑基期的内门弟子。
浪迹天涯：“我将修为境界压制在凝神范围便是。他屠我门下师兄弟，若我不站出来为他们报仇，日后谁会服我？”这话一出，得到了不少人认可，还有人小心翼翼询问：“本人炼气六层，年十六，也愿为师兄效力，不知可否给个机会？”
苏旖梦则问：“这人是少阴峰的段玉，还是少阳峰的郑果远？”光看神识凝出来的字可分不清男女，不过苏旖梦猜是郑果远，毕竟那个许芸的真正靠山是那个剥了司空寒脸皮的聂朝云。
书灵：“郑果远。”
苏旖梦看到郑果远是两天前发的消息，此刻会一直出现在镜湖显眼的位置，是因为有不少杂役弟子在自荐。
为死去的手下出头，跟臭名昭著的司空寒约生死斗，这个做法深得人心，让郑果远一下子成了外门弟子们都想抱上的粗大腿。
苏旖梦：“跳梁小丑！”司空寒在百炼峰足不出户，怎么可能跑出去跟他比斗。
不就是想靠着踩着司空寒的名声得好处，现在已经收了不少小弟了吧。
就在她打算随手捡几个问题来答一答时，那个浪迹天涯居然有出现了。
浪迹天涯：“白皎在我手里。”
浪迹天涯：“司空寒果然口味独特，这般阴冷的女子都下得去手。你若不迎战，我只好拿她泄愤，三日后再不现身，白皎必死无疑。这外门弟子顶撞了我，杀她也就罚点儿灵石，这点儿小钱我出得起。”
浪迹天涯：“哦，她还欠了灵灵阁的债，你这个做主子的这么点儿灵石都不帮她还？你帮她吸都可以，不愿意帮她还灵石？可真是……”
“又凶又抠门。”
书灵：继凶神恶煞、变态残忍之后，司空寒又多了一个标签：抠门。
比原文，更反派了。
看到白皎被郑果远掳走，苏旖梦心里咯噔一下。
白皎的鹰钩爪以前是用那口黑棺来镇压煞气，黑棺被毁之后，她需要隔一段时间找司空寒帮忙，她的姐姐才能保持清醒。
司空寒很显然都忘了这一茬事。
白皎肯定是进内门找司空寒的时候被郑果远的人绑走的。
现在怎么办？她得去告诉司空寒……
也要告诉时姐姐、水殿主、白琉璃她们，遇到麻烦，肯定是要找大人帮忙呀。
苏旖梦匆匆离开玄音壁，神识往外一探，发现时姐姐也没在院子里。
她神识往外延伸的同时也在问书灵：“她们去哪儿了？”
书灵：“都在古殿主那儿！”
书灵神识比她强，一下子就找到了人。
苏旖梦立刻往古殿主那边游，她现在凝神期大圆满了，都能御空飞行好几丈，很快就到了古殿主的洞府前，苏旖梦发现古殿主的大门没关。
还等什么，直接往里冲！
古万里的洞府名为炼灵殿。
殿里有一座矿山。
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珍稀矿石、炼器材料。
一眼往过去，乱成一团糟。边缘的那些位置，连下脚的地方都没。
山上的地面是红彤彤的，像是烧红了的烙铁，这是因为古万里有一簇地脉火，平时不用的时候就埋在这矿山底下。
时惊春不爱穿鞋，常年赤脚，她也不爱在自己身上罩一层灵气屏障，问就是懒得弄了。
实际上么，对她来说浑身上下一层灵气屏障就跟关笼子差不多。
猫，不喜欢被关笼子。
但到了古万里这里，穿鞋或灵气屏障总得选一个，不然烫脚。
因此，今日的时惊春难得穿了一双木屐，走路时踩得哒哒地响。
场地中央，司空寒赤着上身站在桶内打铁，他下半身浸泡着药液，这些药液，是常樱和她的两个徒弟配置出来的，用以镇定他的元神。
而打铁，则是通过发泄的途径，将他身上的血煞气消耗出去。
水知夏则在旁边练起了惊春剑，惊春剑的剑意是万物生长凋零的道法自然，对司空寒的煞气也有一定的正面影响。
光有毁灭，没有新生怎么行呢？
惊春剑意，就是想将新生也传递到他身上。
可以说，为了帮助司空寒控制他身上的血煞气，整个百炼峰的人都行动起来了。
大家都觉得：时惊春对这徒弟真好。
事实上时惊春的想法却是——等司空寒好了赶紧修炼，好让咱丝丝快点儿恢复人形。
“效果甚微。”常樱皱眉道：“他的煞气是在减少了一些，可新生的速度也太快了，这些煞气到底从何而来？”
古万里倒是不着急，他指着司空寒敲打的兵器说：“经他锤炼的兵器都有煞气了，威力足足提升了一成，这就是市面上很值钱的凶兵啊。”
原本只想炼镇煞兵的古万里，在经过了几天的毒打之后终于放弃，坦然地接受了他们现在只能炼凶兵的事实。
凶兵好，凶兵炼起来快，能赚灵石！
白琉璃在旁边点头：“对，给我炼制一把彩扇，下次内门比斗时我用。”
白琉璃的带货能力值得信任，古万里点点头说：“好，尽快给你弄出来。”
时惊春面带微笑，这会儿都不觉得脚下踩的木屐难受了。
百炼峰大家都能赚到灵石，宗门那点儿资源她还真不在意了，昨晚跟那狗男人吵了一架心情郁闷，她都挠花了好几条宝贝彩带，这会儿总算是缓过来了。
这时，古万里忽然道：“你们家小蛟过来了！”
正在打铁的司空寒抡锤的动作一顿，眼角含笑，周身煞气都随之减弱不少。他心想：“她想我了。”
就听旁边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时惊春：“丝丝想我了。”
白琉璃：“丝丝想我了……”
司空寒眼神一凛，心烦气躁，一锤落下，直接将正在捶打的石头敲了个四分五裂。
她明明是想我了！
师父也就罢了，怎么连白琉璃都掺和了进来。
常樱在旁边道：“要自控，你要自控啊！”一边说，一边吩咐身边俩徒弟往木桶内加药汤。
结果两个女弟子都不太敢靠近司空寒，“师父，他周身煞气太浓了。”肉眼都能看见一团黑雾……
话音刚落，就见一道黑影飞了过来，“司空寒，司空寒！”
司空寒略显得意地勾了一下唇角，他看向时惊春和白琉璃，淡淡道：“她想的是我。”
进来就叫我的名字，还朝我，扑了过来。
将手中的铁锤扔开，司空寒伸出双手去接小蛇蛇。
在他张开双手的那一瞬间，周围黑雾散尽，他脸上那面具陡然出现了一片红霞，就好似在小蛇出现时，他从黑夜变成了朝阳。
明明那么凶，在丝丝出现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常樱等人心道：他可真宠这小蛟啊。
苏旖梦险些没刹住，直接撞司空寒脸上。
好在最后关头，身子被清风托了一下，将她轻飘飘送到了司空寒手中。
她回头看了一眼时惊春，却发现时惊春斜睨着旁边的水知夏。
苏旖梦这才知道，刚刚是水知夏托的她。
正要道声谢，苏旖梦忽觉有点儿不对。
她看到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一点儿火星突然飞出，撞在了不远处的矿堆上。
就见那一堆矿瞬间烧得通红滚烫，眨眼间就成了灰。
那可是堆积如山的矿石，居然被烧成了一捧黑灰！
古万里如遭雷击，半晌才发出一声怒吼：“啊、啊、我，我的矿！”
在烧完后，火星再次跃出，落在了旁边的矿堆上，刚刚的惨剧再次重现，又一堆矿石被烧成了灰。
古万里都快疯了，威压全部释放，哪晓得居然镇不住那小火星，灵气屏障也被其视若无物，眼看他自个儿无法制服火苗，古万里声嘶力竭地喊：“快帮忙，拦住它，给我拦住它！”
时惊春和水知夏同时出手。
结果两人连手，剑气密织成网，仍是关不住小火苗。
就见那火苗快若闪电地穿梭在矿堆之间，很快，就将这里的珍稀材料烧了个精光。
苏旖梦都惊呆了。
她没想到，星辰火会突然醒来，而且大开……烧戒？
完了，把古殿主这里的东西都烧没了，这可怎么办！
她在识海里大声呼喊小火苗，想把它叫回来，奈何根本不管用，此刻这小火苗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在草地上撒腿狂奔，完全放飞了自我。
书灵写：“它已经饿了太久了，其实要不是这些矿石一直被山下的地脉火孕养着，它都不愿下口。”
地脉火！
古殿主的本源火。
苏旖梦更紧张了。
果然，烧完了地面的所有矿石和炼器材料后，星辰火飘到了空地中间，往底下一钻！
时惊春：“本源火！”
不用她提醒，古万里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快速将放置于地下的本源火收回识海，接着抡起大锤，猛地往地面一锤：“老子跟你拼了！”
锤了好几下，也没见那火苗蹦出来，神识都找不到它藏哪儿了。
只有苏旖梦知道星辰火在哪儿。
它没找到地脉火后直接返回了她的识海再次沉睡，都不给她说服教育它的机会。
如今看起来，火光比起从前稍微亮了一点点，短时间内看起来是不会再熄灭了。
苏旖梦知道古万里不懂妖语。
她小声说：“完了，完了，怎么办呀？”
时惊春、水知夏同时看向她——你居然有这样厉害的火？
司空寒则道：“别怕，我，我赔给他。”
他这话一说，气得发疯的古万里反应过来，咆哮道：“你赔？拿什么赔？我攒了一辈子的宝贝都在这里，毁了，全毁了！”
司空寒说了声抱歉，“我可以炼制煞兵。”
古万里：“炼器材料都没了！你以为我那些东西，是灵石就能轻易买到的？那一堆里，还有这天底下最坚硬的陨铁……”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住，“连陨铁都能轻易烧毁，难不成你那火是天河里发现的，上界之火？”
司空寒：“不是我的火，是丝丝姐姐的。”
他安抚地摸着做了错事正自责不已的小蛇，“她也控制不住那火苗。”
时惊春道：“让司空寒天天给你打下手赔偿，我卖丹赚的灵石也分你一成，你放心，你的损失我们一定会赔给你。”
白琉璃立刻站出来报收益，“目前外宗的市场也已经打开，如果古殿主占一成的话，一年的收入也很可观呢。”
古万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水知夏道：“这未尝不是一件破而后立的好事，有时候，毁灭才会带来新生，你与我一样，被原有的一切束缚了太久。”
她想了想说：“如果我没记错，你已经有一百年没离开过这座宝贝矿山了吧？”
古万里脸色一阵青白变幻，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说好的补偿，别想抵赖，立誓为证。”
苏旖梦也在旁边嘶嘶。“我一定会赔给你的！”
我的乾坤戒里还有好多宝贝，一定不会叫你失望。
结果她刚说完，就听他们齐声道：“小家伙别操心，有我们呢。”
司空寒总觉得有点儿不开心——这些人都想跟我抢姐姐！
好烦躁！
好想一剑劈了他们！
时惊春：“你捏疼她了。”
苏旖梦：啊？
她鳞厚，其实都没感觉到疼。司空寒也没用太大力气啊。
对上时惊春的眼睛，苏旖梦似模似样的哼了两声。
司空寒周身攒起的戾气好似一下子被戳破了，他连忙说：“我轻点儿，我轻点儿。”小心翼翼地把蛇蛇捧在手里，真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等到立下誓言后，一直没说话的常樱道：“古殿主。”
“古殿主的珍藏毁了真可惜。”
古万里心想：终于有人安慰我受伤的心了。
常樱：“这么大一片地空着也挺可惜的。”她笑了笑，“我观此地土壤灵气浓郁，横竖你现在用不上，不如租借于我，我拿来种一种火焰草，到时候收成也分你一成如何？”
古万里：……
常樱：“还请古殿主成全。”她那两个女徒弟也跟着行礼，脆生生地道：“多谢古殿主。”
古万里：老子还没答应呢！
他痛苦地看着面前这一群人。
除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司空寒，其他全部都是女人。“不要靠近女人，会变得……”
一贫如洗，格外不幸。
这是一座阴盛阳衰的百炼峰。他在山上，真是受尽了委屈。
古万里：等下老子就去收徒，收他十个八个男弟子，压压这些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