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不敢挽留你
夏连辰听闻张显这话，眉头一皱，
“杨廷尉上书给陛下了？”
“不是他上书，是贵妃说的，但他和贵妃，想必也是有联系的。夏中丞觉得，朕是不是应该答应贵妃的求情，让杨光拿出他的钱来赈济灾民？朕觉得，这钱倒是不拿白不拿。”
张显心里想的倒是清楚，这钱反正也是贵妃娘家的，他既然愿意捐出来免罪，自己也乐得给他这个台阶下，这样一来自己在贵妃面前不至于闹得过于难看——美人哭哭啼啼跪着求情已经好几次了，二来，台州得了这笔钱赈灾，民意便平息的更快，如此新政施行阻力又小了许多。
“臣以为，不合适。”
“啊？为什么？”
“陛下若是查杨光，查到了，便是要定罪，如此一来，是衙门对衙门的官事官办，如若陛下对杨廷尉网开三面，便会让天下人认为，陛下是偏袒贵妃一脉，如此一来，法令颁布之日，便会有人向京中的官员行贿赂，为求全保，更会肆无忌惮的买通陛下身边的人。”
张显点了点头，目光停留在夏连辰温润如玉的额头上，她强行将自己花痴的心思抛在一旁，强迫自己先想正事。
“夏中丞，说的有道理，可是现在户部侍郎自杀，边境军队平叛又急需用钱，朕本想着，利用杨光的这些家财，贴补前线，可是夏中丞这话又让我有些犹豫了，真的是好难啊。”
张显抱着自己的头，将脑袋深深埋下去，这事可是真的难办。要是夏连辰能想出什么办法就好了。
“陛下，户部侍郎已死，如此户部便可以走明账，不如等到查清了近些年来积压的账目，再做决定不迟。”
对了，张成栋现在人已经死了，可账本应当还在他家里，究竟这国库里还剩下多少钱，拿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张显觉得这个法子很好。脸上的表情也舒展了许多。
“那就依着中丞的意思。朕明日便派人去查账吧。”
“如此便好，此外，臣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既然是夏中丞想说的，那便但说无妨。”
夏连辰一双眉毛拧紧了，看着皇帝道，
“陛下！陛下饮酒无度，长此以往，必成祸乱，还望陛下此后不要再滥饮了，天子失仪，天下臣民都要震动的！”
“我——”
完了，完了，又挨骂了，张显哭丧着脸，
“夏中丞，上次朕已经听从了中丞的意见，宫中大鱼大肉都免了，就连后宫的份额也减了半，现在，现在连酒也喝不成了吗？”
“圣人要以天下臣民为己念 ，不能一味的贪图享乐！”
夏连辰义正辞严，看着身上仿佛有圣光普照。
张显低下头叹气，像个被训斥的学生。
“朕知道了，朕以后会注意的。”
“如此便好，臣告退。”
“哎，夏中丞你——”
你能不能留下来喝杯茶再走。
相处的时间总是很短暂，张显伸出手去，他想挽留夏连辰，可又怕看到他眼中厌烦和失望的表情，也许自己做的还是不够好，不够像一个明君，也许夏连辰对自己的感情也仅仅咸鱼君臣之间，再无其他，但是张显仍然想试试看，希望自己和他相处的时间多一些，再多一些。
“陛下？”
夏连辰转头回望，幽深如深潭的目光，无悲也无喜，张显积蓄起来的勇气瞬间又垮塌了。许多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纠结了半天，舌头像是打了结，只憋出来一句：
“没什么，只是想说，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谢陛下。”
夏连辰不卑不亢的躬身施礼，一出门，就看见一众小太监趴在窗户上，见到他出来吓得一个激灵，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许多。
“夏中丞——”
“哼！你等太监在这里偷听什么？我朝太监不许干政，若是想要刺探陛下与我的谈话机宜还是免了吧！”
“是是是——小人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福安满头大汗，直到夏连辰离去，都没敢抬起头来。
眼见着夏连辰的身影终于远去了，福安方才舒了一口气，向身边的福平道，
“我说，这个夏中丞，怕不是个炮仗转世吧，这几次三番来陛下这里议论政事，哪次不是这么大火气，这圣人也是真能忍啊。”
“哎，原本以为，圣人对这个夏中丞，多少有点……现在看来竟然是我们自误了。”
夏连辰离去之后，张显在飞霜殿内又枯坐了片刻，他看看角落里的滴漏，咯噔一下从床榻上弹了起来。
对了，忘了一件大事，也不知道现在海儿怎么样了，她昨日被贵妃刁难，又喝了那么多酒，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自己得去看看她。
“ 圣人，哎呀，圣人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啊？圣人您不能就这样走啊，怎么能一个跟着的人都不带呢——”
张显皱着眉头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他心情急迫的想要见到海儿，确认她的状况。
“高云德要是回来了，你们就告诉他，朕在御花园，让他远远地看着，不要过去！”
“是……好吧。”
福安和福平这么一合计，还是不敢让皇帝一个人到处乱跑。
“福安，你去跟着圣人，我在这里等高公公，圣人身边不能没有人啊，这要是万一磕了碰了可怎么办？”
“诶，我这就去，谁知道这高公公方才在这里，现在又何处去了，真是的，自从圣人病好了之后这在飞霜殿呆着的晚上，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你说这长此以往，身体能受得了么？”
福安不再理会福平的聒噪，一门心思的去找张显了。
御花园的道路黑漆漆的，福安感到有些害怕。
这里平日白天景色宜人，可已到了晚上，风萧萧，树影婆娑，月色寒凉，四下里连一个喘气的都看不到。
“圣人？圣人？”
福安壮着胆子提着灯笼喊了两嗓子，无人回答。
这下麻烦大了，圣人一入了御花园人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