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静影沉璧
文人的手腕纤细温凉，指关节分明，身上散发出一阵墨香。
张显神思飞荡，魂都差点飞到九霄天上去了，他想象中，自己已经与夏连辰情投意合，交杯酒都喝过了。
夏连辰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
“陛下。”
“哦，夏中丞请。”
两人在画舫之内分宾主坐定，张显不动声色的将椅子向夏连辰移了移。
“夏中丞，你看这池边新柳，花圃中的芙蓉开的多美。京中除了宫里，可还有这么美的芙蓉花吗？”
“恩。”
“夏中丞，你尝尝这荔枝，赵将军从岭南送来的果子里，就只剩下了这些，一直被朕藏在冰窖里，今天才拿出来。”
“陛下。”
“嗯？”
啪！夏连辰将一块镇纸拍在了画舫内的桌案上，将张显吓得微微一抖。
“夏……夏中丞？”
“陛下请看，这里就是台州，沿海一带，流民四起，有逐渐波及到江浙一带的趋势。若是不加以干涉阻止，下一步，他们很可能会影响，浙江与湖广今年粮食的收成。”
“何解？”
夏连辰说到了正事，张显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台州巡抚玩忽职守，不能节制，变民为贼，浙江江苏都是重税之地，与台州状况十分相似，若是搅动民心，让这两地的人都反了，东南一片就会揭竿而起。到时候西面的羌族，北方的鞑靼得到了消息，内忧外患之时，国家危矣。所谓，祸起萧墙。”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夏中丞认为，该如何是好？”
张显一说这话，夏连辰离席跪倒。
“请陛下赐臣便宜之权，授臣台州巡按一职，臣亲往台州，以平民怨。”
“让你去？”
“是，臣为翰林之时，曾经遍历南方，观民生困苦，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远非一日，陛下于神京难免被人蒙蔽。 只有让臣去，一则臣了解当地的情况，二则，陛下可以免于被层层官员所蒙蔽。”
张显犹豫了，一方面，他觉得夏连辰说的很有道理，只有派他去，才能真正因地制宜的解决民变的问题，可是另一方面，现在他在京中，张显可以每天见到他，与他说话，可若是去了台州，两人就只能书信往来，那样他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到夏连辰了。
“这件事情我看还是，从长计议吧……”
张显欲做缓兵之计，可是夏连辰却一门心思想要去台州。
眼见着到手的帅哥还没来得及培养感情就要离去，张显心中焦急，只能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正在此时，案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笛声。
几个舞女在亭子内翩翩起舞，水袖一拂，就是流风回雪之态。
张显正愁没有话茬，连忙拉着夏连辰的袖子道，
“你看，他们最近新排的舞曲，朕今天也是第一次看。”
夏连辰看着张显皱眉，
“陛下！陛下昨日的雄心壮志，难道都是假的么？今日召见臣，到底是为了同臣商议正事，还是与臣说笑的？”
完了完了，帅哥生气了。
张显额头渗出了冷汗，连忙摇头摆手。
“夏中丞，那个，你先别着急哈，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朕今日正是为了改革税法的事，税法要改，可怎么改，就算是先从台州开始改，我们也得先有个方案不是，你说你想去台州，可以，可在这之前，要先，先立法，法令在手，推行新政，才能药到病除。中丞以为如何？”
张显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些理由，细细想来，也未必全是搪塞。
只有立新法，试着在一地推广，若是可行，便可以推行到全国。台州的百姓有了粮食，全国的百姓便都有了指望。
夏连辰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向张显微微颔首。
“陛下，是臣唐突了。臣言语无状，请圣人恕罪。”
“哪里哪里，朕知道夏中丞定然是心系社稷国家，我绝对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来来，我们再喝一杯。”
船行至湖心，张显亲自捧了酒杯递与夏连辰。
“饮尽此杯，望改革能够顺利施行。”
“臣与陛下同心。”
夏连辰用袖子挡着脸，饮尽了杯中佳酿，他白皙的面孔因为饮酒有些泛红。张显看着他这幅样子心中爱极，借着酒劲几乎想扑到他怀里去。
正在此时，船身发生了剧烈的摇晃。
张显一个站立不稳，倒在了船舷上。
方才饮下的几杯酒适时的发作起来，一时间头重脚轻，靠着船舷呕吐起来。
完了，这下子丢大脸了。自己刚刚哄好了帅哥，就在他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显的余光几乎已经看见，夏连辰脸上厌恶嫌弃的表情。他转身去了画舫的另一边。留下张显和一群服侍的太监。
醉酒之人身上的气味自然是不好闻的，皇帝虽然是九五之尊也不能例外，而今之计只能尽力挽回颜面。
张显白着脸推开围在自己身边照顾自己的人。
“没事，朕没有事。朕只是——”
她话音未落，船身便开始倾斜。
原来是船舷一侧站立的人太多。重心偏移，再这样下去，船就要翻了。
张显头脑昏沉，只觉得碧波荡漾的湖面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
随着一阵惊呼，船上的人如同下饺子一般的跌入了水中。
高云德站在岸边惊得三魂出窍。疯狂的挥舞手臂大喊。
“陛下落水了，快护驾！”
太液池一时间变成了公共浴池，无数太监侍卫扑通扑通跳进水里，往翻船的事发地游了过去。
张显只觉得耳边的呼喊声越来越遥远，自己的身体十分沉重，在水中缓缓下沉。
阳光透过池水直直得照亮了她的眼睛。看不清身外的一切，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也许这样沉下去，醒来之后就能躺在自己的宿舍床上。
可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将自己往上拉，
夏连辰深青色的衣摆在水中有如鲲鹏展翅。他带着张显向上飞，一直飞到阳光耀目的碧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