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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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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知道……爸妈只是因为伤害到女儿感到愧疚才会在看到女儿难得对他们笑了笑后,提出在大雪天出去买糖,不是不爱……只是更多的是幡然醒悟后的……愧疚。

    女孩像是流尽了眼泪也哭不出声音,呆呆地坐在地上喃喃道:“你说了……不会讨厌我的。”

    思绪回到现实,视线又飘落到那把生锈了的小刀上。

    陆嘉泽俯身捡起小刀,将刀刃紧紧握在手中,不在乎生锈的铁刃刺破手掌的钝痛。

    他转身朝着书房走去,视线在房间内一角空荡荡的书架上扫过,又看向窗边的榻榻米上南夏经常坐着看书的那一侧,抬脚走了过去。

    几十张厚厚地摞在一起的化验单和满箱的空药瓶被放在收纳的格子里。

    他缓缓用那只干净的手颤抖地拿起化验单,记忆中她说的话交织在一起。

    “我还没看到你成为一线演员呢,舍不得死……”

    “现在想想怪可怜的……连新书都没来得及写完……”

    “我还等着你能在我有生之年谈个恋爱,找到可以相爱相知相伴的人……”

    “这本书……是我很喜欢的,我希望你能拍完,这样等到五年,十年后,就能享受躺平的生活……”

    “我总不能每次都能在你身边……”

    ……

    “南夏……我梦到你走了。”

    “……我去哪了?”

    “我不知道,你别走。”

    “……好,我不走。”

    手里的化验单无声地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眼泪打湿了报告上的“胃癌晚期”四个字。

    陆嘉泽跪在地上痛苦地咽着哭声,撑在地面上的掌心涌出的鲜血染红了木制的地板和散落着的白色的纸张。

    书架上打包的书,像遗言似的叮嘱……南夏从来没有打算过告诉他这件事,她想,瞒着他离开……

    ————————————————

    酒店,昏暗的房间里淡淡的月色透过落地窗洒进屋内。

    被子微微蠕动了两下,南夏被梦惊醒,朦胧地眨了两下眼睛后,又把脸埋进身旁的人的怀里,温凉的脚也肆意搁在他的小腿上取暖。

    方黎昕察觉到她醒了,放下手机,把遮在南夏头上的被子往下扒了扒,轻轻摸着她的头发。

    南夏睡眠很浅,身旁的人一般不会在她睡觉时做这种安抚但是又容易吵醒她的举动,通常都是由着她像只八爪鱼一样缠着他。

    她抬起手柔柔地握着他的掌心问道:“怎么了?”

    方黎昕把她那一截露出被子的即使暖了许久也还带着凉意的手腕放回了被窝里,抱着她又暖了一会才把手机递给她。

    南夏抬眸看了看他后接过手机,微微拉开一点距离,擦了擦手机屏幕上结的一层雾气,查看着像是保镖之类的人发来的信息。

    信息不长,也就几行字,大概意思是陆嘉泽可能知道了她生病的消息……

    “方黎昕……”

    方黎昕听到南夏有些担忧的语气,知道陆嘉泽在她心里很重要,也知道她大概要去找他。

    没什么异议,更没有该阻止的理由,只是神色免不了有些黯然,已经凌晨了,外面天很冷,南南身体很虚弱……

    他起身下床想让人给南南买两个热水瓶顺便把空调打开,刚坐到床边,手腕却被身后因为失去暖宝宝而不开心的人拉住。

    “你下去做什么?上来。”

    方黎昕看了一眼被她放在枕边还亮着屏幕的手机,手腕动了动掀开被子又躺了回去让怕冷的人抱住。

    南夏是看到了信息,但是她没打算现在就去……大概陆嘉泽和木木都要靠边站了,她的太阳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方黎昕……他这么欺负你,还打过你,你为什么还要帮他?当做没看见信息,让他难过,等他自己悲伤到清醒了再给我打电话不是更好吗?”

    方黎昕听着怀里的人孩子气般的发言,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握着她的手写道:他是弟弟。

    南夏靠在他怀里笑了笑,一时还真分不清他写的这个“弟弟”是哪种意思,不过像他这么干净的人,连一句脏话都不会写,应该真的只是第一种意思。

    她突然有些想逗一逗他,玩着他修长的手指问道:“他是弟弟,我是什么?”

    黑暗中,方黎昕一笔一划地在她手心里写下“妻子。”

    指尖划过手心是轻柔的、温暖的、深刻的,也是带着一丝痒意的。

    明明已经得到了心底想要的答案,连明眸里都是笑意,南夏却还是忍不住想戏弄他。

    “我当然知道我是你的妻子,要文艺一点的形容,如果你说的好,我就把你说的话挂在我的社交账号上。”

    他们不会有婚礼和结婚照了,她又快死了……舍不得把他曝光在社交网站上,就用这种方法分享一下他们的……幸福吧。

    方黎昕抱着她想了一会在她手心写道:南南是小草。

    “小草?为什么?”

    他低眸继续写道:因为我是冬日里照在南南身上的一束暖阳,帮南南驱散了寒冷,南南则给了我存在的意义。

    动人的情话不一定要轰轰烈烈、可歌可泣,但是一定像水一样温柔,迎着初晨和煦的微风和灿烂的阳光暖洋洋地飘入人心,至少南夏是这么觉得的。

    她抬头吻上他的唇,笑盈盈地说道:“奖励你。”

    南夏最后被裹上厚厚的衣服走出酒店时,迎面撞上了那两个跟着方黎昕的保镖。

    两人在一旁瞧见少爷脖子上隐隐约约的吻痕还有像是隐忍时留下的牙印,顿时看少爷的眼神都变了。

    南夏也发现了两个人的表情,抱着方黎昕的胳膊装作羞答答的样子,眼里似有春水秋波地靠在他身边。

    方黎昕的神色倒没什么变化,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往外走。

    南夏依旧戴着裹了半张脸的围巾,此刻仰头看着他笑着说道:“你脸皮变厚了。”

    方黎昕搂着她的肩膀,知道她是故意调皮地想在别人面前破坏他的形象,面容上也多了几分带着宠溺的笑意,明晃晃地看向她的眼眸仿佛是在说道:“都是和南南学的。”

    ——————————————————

    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南夏推开门走进玄关,昏暗的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卧室和书房里透过来的点点灯光。

    北风从阳台没关合的玻璃门冷飕飕地吹进屋内。

    衣着单薄甚至连外套都没有穿的人就这么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坐了多久。

    她握了握身旁的人的手心,把脖子上黑白色的围巾摘下来戴在他脖子上说道:“你先去接木木。”

    方黎昕点了点头,深深看了一眼一旁不语的陆嘉泽后走出了房门。

    寂静的屋内,连踩在地板上的脚步声都格外醒目。

    南夏打开灯后朝着坐在沙发上的人走去。

    “你……”

    灯光下,得以看清全貌的人拧着眉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陆嘉泽低着头坐在沙发的角落,一双手上伤痕累累,血液不断地从指尖滴落已经洇红了一小块地毯。

    沾着血的小刀被摆在茶几上,怎么看也不像是意外。

    原本打算温柔地哄着他的想法全然抛之脑后,她双手用力揪着他的衣领让他抬头,盛怒之下的眼眸里是写满眼底的心疼。

    “你还是小孩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钢琴是不想弹了吗?你的手会废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嗯?”

    陆嘉泽抬起头,被泪水濡湿的面颊上目光惨淡,红肿的眼睛哭到干涩。

    “你呢?你还能活多久……为什么不告诉我?”

    南夏没理会他说的话,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上次剩下的碘伏和纱布,拧开盛着碘伏的瓶子拨开他手上的伤口就往上倒。

    消毒产生的灼烧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把手往后缩,结果一个“疼”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脸上先挨了一巴掌。

    打人的人没说话,兀自往他手上的伤口处倒着碘伏,防着破伤风和伤口感染。

    被打的人脸上落下一个红印,心里却莫名平静了许多,望着她掌心上那处结了疤的伤痕也没有再躲。

    直到伤口被完全包扎好,客厅里都只有撕着纱布的声音。

    南夏扔了手里的空瓶子,一句话都没说,起身往卧室里走去。

    陆嘉泽摸着手上缠着的纱布也跟着她走进卧室。

    卧室里,南夏拿出衣柜下放着的行李箱,收拾着衣服往箱子里塞。

    她装一件,陆嘉泽就拿出来一件,终于在看到他掌心被鲜血染红的纱布后,一直压抑的情绪像有了发泄点,她抬手把手里的衣服上像柳条一般狠狠地甩在了他身上。

    “陆嘉泽!你在发什么疯,你凭什么表现出一幅很担心我的样子?是你说让我滚,是你说讨厌我,也是你说别让我死在你面前的。”

    “这些年哪次见面你不是冷着脸眼神跟刀子似的看着我?是,我是个疯子,我让你没了父母,你恨我,你讨厌我,可我现在都快死了,你让我安生安生行吗?”

    面前的人连挡都没挡地任由她拿衣服打着他,而手里拿着衣服的人心里也越来越绝望,手里的衣服最终从手里滑落掉在了地毯上。

    陆嘉泽不知道挨了多少下,连白皙的脖颈上都被衣服上的拉链甩出了几道红痕。

    “……你恨我。”

    南夏捂着晕眩的脑袋坐在床侧。

    “是,我恨你,就算死了也不想你来哭。”

    她话说的很重,就在她以为身前的人会伤心地离开时,他却突然用缠着纱布的手握着她的肩膀说道:“所以,那些是假的对不对?你只是想惩罚我,想报复我,想让我难过,那些是伪造的,对不起?”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想起来了,我说过要给你买座桃园的,你明年过生日,不,今年过年我就送给你,你告诉我,那些化验单和药瓶都是假的,是你弄来骗我的。”

    耳边响起他接近癫狂又带着一丝希冀的声音,南夏看着他,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掉在衣服上。

    陆嘉泽眼里的光彻底破灭了,跪坐在地毯上,包着纱布的手紧紧攥着南夏衣服的一角,手指上还有几道裸露在外的细小的划痕。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南夏听着他压抑不住的哽咽声,看着他打湿地毯的眼泪,想起他上次被人这么算计着欺负时,都没掉过眼泪的。

    她抬手抚上他的头发,她的弟弟……以后就是孤零零的了,没人能再帮着他遮风避雨了。

    “……你上次说的要带我回家还作数吗?”

    她想等放弃治疗后,带着方黎昕和木木回古城小镇。

    那里是她幼年生活了很久的地方,院子里还有姥姥亲手给她种的柿子树,她想让生命最后的时光在那里度过……

    陆嘉泽没回答,像奶团一样,靠在她腿上,指尖蜷缩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远处的小区楼下,方黎昕站在路灯下低着头看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编在一起的奶团。

    奶团兴高采烈地仰着小脸看着爸爸。

    “爸爸,爸爸带木木去找妈妈,木木要给妈妈看看木木新编的头发。”

    方黎昕只是俯身摸了摸她头上绑着的发片,又看向跟在她身后的保镖。

    被自家少爷注视着的人摸了摸鼻尖,瞧着小小姐头上在夜间跟道彩虹似的七彩的长发想笑又不敢笑。

    那个小北本来只想给小小姐往头上放两个蓝色的发片,谁知道当她拿出盒子时。

    小小姐看着满满一盒彩色的发片怎么都移不开视线,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然后拉着他的衣服说每一个都想要,小北只能每个颜色都往她头上绑了一缕。

    方黎昕握着奶团的小手又看着她手腕上戴着的平安扣的绳结上挂着的一个黄色的剑穗。

    “这个……”

    一直未说话的保镖出声道:“这个是陆少爷的朋友见小小姐喜欢让道具组给她拿的。”

    方黎昕听到他提起陆嘉泽,原本想去拆木木头上发片的手指顿了顿,南南的心情肯定很差……如果木木能让南南转移点注意力……

    他抱起还在为自己有一头“好看的”五颜六色的头发而高兴的奶团往小区门口走。

    “爸爸,妈妈看到木木的头发会不会很高兴?”

    他觉得南南应该不会很高兴。

    “木木想让妈妈给木木扎小揪揪。”

    木木头上的是假发应该扎不起来。

    “爸爸,木木是像爸爸还是像妈妈?”

    南南只喜欢精致的小东西,不喜欢五颜六色的东西,嗯……木木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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