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别乱传
浑浑噩噩撑完最后一节课,姜亦重的仿佛是千斤顶的脑袋终于如释重负,磕在冰冷的桌面上再抬不起来。
沈惜云和顾雨薇知道她要等江律初一起吃饭,临走前就没再喊她。
再一觉睡醒,外头火烧火燎的夕阳从金黄变为火红,将落未落的悬在地平线上,为她懒怠的身体盖上一层温暖余晖。
微风透过窗户缝隙将窗帘放飞,偶有落叶沙沙飘下,又该一年秋。
姜亦混沌无比的努力与桌面分离,一偏头,又迷糊。
灿金光芒乖顺铺洒在男生干净简洁的白衬衫上,风拂动柔软布料摇摆,江律初就那样认真耐心的低头写着什么。
他的睫毛不像叶延坷那样浓密,稀稀疏疏的,眼睛是忍不住令人泛怜的狗狗眼,眼尾总是下垂的,平白让人觉得委屈。
“醒了?”他停下手中的笔,偏头看姜亦。
明明把五官单挑出来哪个都不好看,但组合在一张脸上尽是出奇的合适耐看,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如沐春风。
“律初?你不是要去实验室吗?”姜亦清清嗓子,抽出张纸巾来擦鼻涕,听他在旁边温声解释:“麻烦别人帮忙了,感觉这段时间太忙都没怎么陪你,想着下课来看看你。但当时你睡的正香我就没舍得叫你。是不是因为昨天给我送伞把自己冻感冒了?你可让我怎么说你?”
“不是什么大事儿,过两天就好了。”姜亦打了个哈哈,不想让他太担心。
“怎么能不是大事呢?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再怎么样也得受几天罪。”还是没躲过江律初暗含疼惜的说教,姜亦将头埋在臂弯里,亮晶晶的眼睛偷偷瞅他。
江律初摸了摸她头发,突然叹气:“亦亦,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无趣了,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兼职,都没什么时间陪你。”
“当然不是啊,怎么这么问?”
他犹豫了好半天,才道:“今天莫名其妙有人问我你是不是和我分手了,追问下才知道,最近有很多人在传你和计科一个男生的绯闻,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亦亦,我相信你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我也不会过分干涉你的交友圈,可是,我也是会嫉妒乱想的,我知道我性子木讷没他们会讨你喜欢,我……”
江律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极其低落,本就水汪汪惹人怜的狗狗眼垂的更低,像遭受了多大的委屈般,让人心揪怕下一秒就会涌出泪来。
这比指责她更让她自责。
姜亦也想起早上在湖边听到的关于自己闲话,还能说出什么不顺他意的话来?连语气稍微平淡一点都怕伤着他:“律初,是我不好,我以后不和他们过多接触了好不好?我当然不会觉得你无趣呀,我男朋友这么厉害,喜欢还来不及呢。”
“没关系的,你们只是正常交朋友……”江律初体贴极了,不舍得她这么迁就他。
姜亦本身就不愿再过多与叶延坷接触,前有‘我家公主’,后有酒店一日行,再有医院的‘你男人’。
哪怕一开始她抱着或许臭味相投能与他交个朋友心思,现在也没得做了,“我和他本来也没熟到哪去,你别有心理负担。”
“好。”江律初应的爽快,冲她心满意足的笑。
他还有三道题需要写,姜亦趁等他的时间披着自己显眼的大马甲在各个平台发声明:【不熟,别乱传,小心挨揍。】
又把叶延坷的微信好友删除。
换来江律初一个小心翼翼而又克制的吻落她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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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声明挺有效果,虽然黏在身上的目光还是只多不少,但至少一连三天,姜亦没再见过叶延坷的人影。
顾雨薇每天换着花样往回给她捎东西:感冒灵颗粒、红糖姜茶、菠萝汁……
美名其曰想让她快点好起来,别传染给她们。
姜亦就专门装作要在她面前打喷嚏的样子,被顾雨薇娇嗔着推开,然后笑成一团。
又被认真学习完的沈惜云‘强硬’摁在座位上,细致的为她鼻翼周围涂上一层橘子味的润肤乳,然后看着她喝完药,才又继续学习。
在两人百般照看下,姜亦的感冒好的异常快。
在她感冒即将要好的第四天,也就是没再见过叶延坷的第三天。
陪江律初在食堂吃过晚饭,他要去上晚自习,姜亦只好慢慢悠悠的朝寝室走。
她进阿玉出,现场逮住逃都逃不掉。
“诶呀,亦亦,这次别再拒绝了,就和我们出来坐坐嘛,大家都很希望你来。”阿玉迅速刷脸把姜亦堵在过道,抬臂大概是想揽她肩膀,想了想不合适,才改成拉她手腕。
姜亦不太喜欢与人进行过多的肢体接触,而且鉴于论坛上莫名其妙的流言,下意识想缩回拒绝,就听:“尤其是我女朋友,她特别想见见你。”
“……”
微风拂照,月朗星稀,姜亦感觉坐在烧烤摊上的自己像个神经病。
周遭几乎都是打过照面但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女篮队员,个个穿着随性洒脱,但大多都逃不开吊带、热裤、大t恤。
只有她。
穿着带泡泡袖的雪白花纹连衣裙,脖颈上围一条蕾丝绑带,及腰的长发被挽成优雅不失可爱的公主蓬蓬头。
坐在油簇雾攘的路边烧烤摊,宛如一时叛逆的乖乖女。
显然及时得到消息的女篮队员们也没想到在球场上凶猛果断的姜亦,会以这副姿态出现。
经过短暂失神的适应后,瓶碰瓶、豆皮落,热闹而喧嚣。
姜亦上次会上头纯属是个意外,那晚没吃饭就干了一瓶酒,又喝了雪碧促进酒精吸收,再吹冷风。
想不倒都不行。
今晚长了智,以感冒为由没喝酒,小口小口喝了少半瓶雪碧。
大多时间都在听她们说。
话题从探讨姜亦打篮球打的有多好,那短短一场就有十几个名场面,再到——
“喏,那不是叶延坷吗?你想表白趁早去啊。”一个穿宽大t恤的随性女生在怂恿另一个穿小吊带辣裤的女生。
姜亦不确定那是不是之前一起上场打过球的,反正别人一化妆她几乎谁都认不出来。
“表个屁白啊,我比他大两岁,两岁诶,女大三抱金砖呢,该表白也是他给我表。”辣女努努嘴,吃烤串。
“得了吧你,啊,多喝点,梦里啥也有。”
“哈哈哈哈哈哈——”
姜亦仅趁捡掉在地上的铁签时迅速朝右后方扫了一眼,大体还是周六晚上那些人,唯独不同的是她、赵婧柏和江欲铭不在。
叶延坷就和不认识她这个人似的,从始至终没往这头撂过一眼。
阿玉是亲眼目睹篮球赛散场后姜亦与叶延坷的对垒的,倾斜身子靠在她耳边问:“怎么好端端的论坛上突然传你和叶延坷?”
“周六晚上我找赵婧柏,赵婧柏正好在他场子里,就顺便一起吃了个饭。”姜亦声平音淡,毫不遮掩。
阿玉点头,一口一个毛豆:“你认识赵婧柏啊?那可不是个啥省油的灯。”
“不熟,有些事避不开。”也没多提。
“不过最近倒是听说她又搭上了个少爷,整晚整晚夜不归宿,看样子估计就是确定要进娱乐圈了。”有个女生耳尖,接了话题。
“是诶,她身材还挺好的,就是感觉那张脸和她给人的印象不太符合,挺怪的。”
“她还没怎么火呢就黑料不少,真要火了,指不定那些破事儿都得被挖出来。”
“……”
姜亦有意揭过这个话题,跟她们碰了碰瓶:“她不是和舍友关系不太好吗?估计自己租房子住了。”
“也是,谁家少爷这么能干。”
“哈哈哈哈你可真是……”
“……”
酒过三巡,风卷残云,姜亦收到微信小群里两人催她回来喝药的消息,准备挑个好时机离开。
但身后那桌人显然是喝大了,五六个男人拦着一个姑娘不让走,脏话异常刺耳:“……吗的,你给老子装什么清纯呢在这?你要真清纯能被这么轻易喊出来?”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不就是一面吊着老子一边喜欢江律初吗?他那种软饭男,是不是开房的钱都得你出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虎哥,也可能是江律初拿着姜亦的钱出呢?”
“万一三人行——”
“……”
姜亦寻思怎么哪哪都有嘴欠的,咬着后槽牙转身,一脚掀翻那群人的桌子。
桌翻瓶落食物散,两个男人被桌子连带着跌下小马扎,狼狈不堪的摔在地上,身上衣服上全沾满油渍酒水。
身后那群女篮队的也被姜亦吓懵了,回不过神来,更别说第一时间帮忙。
只有阿玉立马站了起来,递给她个酒瓶。
姜亦就在以这桌为圆心,周围五米为半径的静谧范围内,被无数人注视着背手装无辜:“诶呀,不好意思,脚抬太高踹着大舌头了。”
那一脚来的太快又无征兆,虎哥被酒精浸泡的脑子根本来不及反应,等最终结果摆在他眼前,他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凶面狠眼的攫着姜亦,冲身边的弟兄们使眼色。
姜亦知道这是要动手的前兆了,一把把那女生拉到身后交给阿玉,拎过啤酒瓶口摔利瓶底。
不远处的叶延坷从事发到现在的对峙,全程没有抬一下眼。
哪怕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小白花姜亦吸引,他仍是慢条斯理的垂着眼摁手机,根本不关心发生了什么。
但就在虎哥招呼着弟兄们要上手时,叶延坷的手机突然落地,与此同时——
有节奏起伏的蜂鸣声响起,‘哇儿——哇儿——”的警车鸣笛似平地惊雷。
炸的虎哥一群人顿时四散,根本来不及再找姜亦的事情,只顾着自保。
姜亦也立刻把手里能伤人的酒瓶扔掉,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安慰身后满脸是泪的女孩。
然后,她就以一览无余的俯视视角,清清楚楚看到——
叶延坷懒了脊骨,伸手把地上正在响警报声的手机捞起,摁暂停。
仍旧没看她一眼,声音倦的要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