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没带伞
又是今早才偷摸出来的那个酒店，一模一样的房间摆设，分文不改的痞混男人。
这次姜亦在临进门时提前跟叶延坷约法三章：“叶延坷，等雨停了我就回学校，不在这里过夜。”
叶延坷刷开房门一把将她掼了进去，没什么好气：“洗澡去。”
姜亦比几个小时前更不自在了，虽说热水澡逼退寒湿令身体迅速回温，可是她白色浴袍下什么都没有穿，随时有走光的可能。
叶延坷也是，但相比之下随性多了。
“喝了。”他将放在茶几上的玻璃杯子递给她。
姜亦隔老远就闻到那股姜味，想装干呕被叶延坷一副‘来吧，我就看你表演’的表情逼回去，拒绝道：“我不——”
“公。主。”叶延坷一字一顿的喊她，眉眼沉淡的撂她。
姜亦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他接下来的话一定是：你应该不想让我灌你吧。
没再多磨叽，吹了吹喝光。
两人的衣服都在手洗后被服务生拿去烘干，短时间内暴雨也无法停止。
温度不高的房间内静的让人窒息。
“我看电视，你看不看？”穿黑色浴袍的叶延坷拢着衣领，拿着控制投影的遥控器曲身坐在床尾的地毯上，背靠床板。
姜亦整个人钻进被子里，调了个头趴在床尾，抱着枕头堵住领口：“看什么？”
叶延坷痞里痞气的：“□□儿。”
“滚，我要看伊甸园之乐的走秀。”
窗外闪电频发雷鸣风啸，整个天压的更暗了；窗内叶延坷的胳膊硬撑着快要跌在地上的头，陪姜亦看无聊至极的伊甸园秀。
姜亦越看越上头，甚至连b站的剪辑也不放过，良久后毫无征兆的问了叶延坷一个问题：
“叶延坷。”
他倦怠的嗯。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在内衣杂志上发现有你认识的人，会怎么想？”姜亦这话试探的意味太明显了，叶延坷再听不出来就是傻子。
“我竟然认识超模，挺吊。”
“……”
姜亦等了半天：“没了？”
“没了。”
“真没了？”
他想了想答：“有。”
“……”
“什么？”
“她全身的肉加起来是不是还没骨头重。”
“……”
姜亦被姜茶烘的身体汗涔涔的，又被厚被子围裹着，整个人似是置身于火炉，困顿极了。
瞌睡头点地的时候，正巧外面有人来敲门。
是叶延坷点的午餐。
脆皮乳鸽、虾饺皇、干蒸烧卖、菠萝咕嘟肉、鱼翅羹摆了满满一桌，香气瞬间溢满整个屋子。
姜亦听到叶延坷喊她吃饭，可她真的好困，眼睛不想睁身子也不想动。
“还得我喂你？嗯？”叶延坷半晌见不着人，三两步蹲在床尾，轻揪她脸颊。
姜亦痛的打他，皱眉闹脾气：“我不想吃饭，要睡觉。”
叶延坷不依她，手臂用力硬生生把她从被子里薅起来，逼她吃饭。
姜亦一边生气好觉被人打扰，一边开心吃到最喜欢吃的虾饺皇，没空说话。
眯着眼睛嚼了几口，手机突然响了。
她坐着没动，是叶延坷去拿的。
来电显示：阿玉。
接了免提搁在桌边儿，姜亦嚼着烧卖口齿含糊：“阿玉？”
“喂，亦亦，你现在在哪儿啊？我能不能找你吃个午饭？”那头的背景音还是雨敲打在地面的声音，八成是才从医院出来。
姜亦忽略那见鬼的昵称，“在和朋友吃饭。”
“这样啊…好吧，那我们改天再约？我加你微信你通过一下。”
“嗯。”
“……”
别着筷子的右手在手机屏幕触控，姜亦通过了阿玉的好友申请，然后摁灭手机专心吃饭。
如果那时姜亦能稍微点开阿玉的头像，或者是朋友圈看看，一定能发现端倪。
可她没有。
这是造成日后不可挽回的第一步。
“朋友？”叶延坷像个大爷般背撑椅背，端着白瓷盅懒懒的喝手边的鱼翅羹。
姜亦学他悠哉悠哉：“狗。”
“狗骂谁？”
“谁是狗问谁。”
“……”
“狗怎么能知道自己是——”
“噔噔——”
正拌嘴的两人同时朝发出声音的门外看，服务生走时没关紧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江欲铭环臂斜倚在彻底敞开的门上，不知道听他们斗嘴斗了多久，吐槽：“你俩是小学生？”
-
姜亦已经在暴雨如注中等了半个小时。
大号黑色长柄伞遮不住被卷风从四面八方吹进来的雨滴，密集而有力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黑色伞面上又弹起，顺着弧形伞面滑落。
她的鞋子早已被冷水浸了个透，凉气透过袜子侵袭双脚，攀附上湿贴裙摆的腿。
裸露在外的手臂持续打了好几个寒颤，枫红色的口红下是发紫的唇。
两道微黄光柱点亮混沌朦胧的公交站牌，红色长方体的公交车被四个轮子带动，分毫不差的停在站牌前。
后门自两侧而开，白衬衣蓝牛仔裤的少年立于扶杆处，耐心等步履蹒跚的老太先一步一顿的下车对他道‘谢谢’，之后才最后一个出来。
姜亦举高手中撑着的伞迎头罩在他身上，几乎将所有伞体都倾到他那边。
没让他被雨打湿太多，自己却像个落汤鸡。
“都说了不用专门出来接我的，你淋成这样可怎么是好？”江律初扶了扶肩上的黑色书包，面含担忧道。
姜亦不在意的笑笑，为他遮风挡雨：“万一你淋雨感冒了可怎么办，就得耽误好多事情了。”
她是下午四点半收到江律初的微信消息的，彼时她正在寝室里听沈惜云背单词。
沈惜云眉眼弯弯的说她偶然看到一个很长的英文单词，正在记忆。
姜亦觉得好玩，瞅了一眼，问她那个单词是‘笔直向前走‘的意思吗？
沈惜云摇摇头，说这个单词是你。
来不及问她是什么意思，就被江律初的微信消息打断。
他没有问她在哪、没有主动让她接他，仅仅是一句：【亦亦，外面的雨是不是很大？我听声音有点急。】
但当时姜亦除了：【超级大，你什么时候回来？】外，只能问：【你有没有带伞？】
江律初半晌后才回：【现在就回，没事，我淋着回去就好。】
如果是叶延坷看到这条消息，一定会一眼识破，并冷笑着骂江律初真是个心机男。
但姜亦关心则乱，想都没想就拿着自己仅有的一把伞冲出来接江律初。
“你啊。”江律初无奈的叹息，将她往他身旁拉了拉。
姜亦就笑嘻嘻的，关心他兼职累不累，老板有没有为难他。
“有一点，老板不太好说话，不过也可能是我真的做的没让他满意吧。”江律初只这一句话粗简带过，将话题转移到姜亦身上：
“今天这件裙子很好看，要是再长一点到脚踝就好了，这样就不会冻到你了。别像她们那样穿露脐吊带和短裤短裙，容易着凉生病，也容易被人说闲话。亦亦，我既不想让你被他们在背后指指点点，也不想让你生病。”
如果不是江律初字字句句都是为她考虑，姜亦真的要蹙眉头发飙，骂一句‘关他们屁事，我们女生永远都有穿衣自由’。
现下只能情绪不太高昂的应：“知道啦。”
江律初先将她送回女生寝室，然后才独自撑着伞迈向男生寝室。
临走前，在女生宿舍楼下停住脚步，拉开书包拉链掏出来个东西递给姜亦。
……
姜亦回寝室冲了个热水澡，坐在桌前擦着头发看江律初在宿舍楼下给她的东西，一时间脑袋里乱乱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
一会儿是江律初温文尔雅的俊脸，一会儿是他撑着黑伞脊骨直挺融入雨幕的背影，一会儿是他无微不至的问候关心，一会儿又变成他含情脉脉地说‘姜亦，我真的暗恋你很久了，可以给我个机会吗？’……
江律初家里穷，从姜亦还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有所耳闻，她也是从吃不起饭差点饿死过来的，自然不会眼高于顶介意这些。
相反，正是因为江律初像今天一样，关心她、惦记她，哪怕辛苦兼职两天没怎么给她发消息，也总会将自认为宝贵的东西带回来给她。
她才会答应跟他在一起。
例如手中这个，据说是老板鼓励他而给他的透明钥匙扣，里面可以用来塞照片。
认真回想起来，她和江律初在一起不到一个月这段时间，别说合照，连真正能在一起的时间都没多少。
他永远都在忙，忙着上课、忙着泡图书馆学习、忙着帮老师做事情、忙着兼职……
姜亦能见到的他的机会少之又少，几乎都是吃饭时间，要不就是她陪他去图书馆打坐。
姜亦将钥匙扣环撑开，挂在自己的钥匙上。
左看右看还是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小眼神从沈惜云身上掠过，想到她团成纸球给她的那张白色纸条，迅速从风衣兜内找出，尝试塞进正方形透明壳里。
那串英文太长了，无论怎样放都不好看。
姜亦回忆起被江律初消息打断的沈惜云与她的聊天内容，凑过去问她：“惜云，你的字好看，能麻烦你给我写张往这里面塞的小纸条吗？”
沈惜云爽快答应，眉眼间漾满开心，“当然可以，你想写什么？”
“就你之前说的那个单词吧。”
于是，沈惜云从书架上找出一个彩页本，小心翼翼扯下一个与透明钥匙扣大小相仿的正方形纸片，一笔一画——
jiangyi
isalways
straightforwa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