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点亏
“你是不是故意的？”宗眠青一头冷汗，不敢置信地看向身后的乔初晏。
从楼道口飞奔下来的闻洪霄听到宗眠青这句话，脚步顿了一下。
乔初晏是故意的？
闻洪霄差点笑出声来，“你想多了吧？”
虽然他只跟乔初晏打了几次交道，却也看得出来乔初晏是个十分温和的人，家教良好、风度翩翩，甚至有点老好人的潜质。
比如戈恒亮的这件事情，其实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给戈恒亮介绍工作已经是一般人都不会做的事情了，还一路陪着他找到这里来，还亲自出手帮戈恒亮逮骗子。
这样的一个人，说他故意的？
这个时候闻洪霄也已经走到了跟前，视线里，乔初晏的嘴角绷紧了，眼底带着冷光。
他的手往前微微一送，又是一松。
“啊！——”楼梯口再次响起宗眠青的惨叫声。
没有了乔初晏的支撑力量，她整个人缓缓滑坐到地上，抱着她的右胳膊，痛得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只虾子。
而她的右胳膊此时就跟软面条一样，缓缓垂落着。
彻底脱了臼。
闻洪霄微微张大了嘴巴，下意识地想要去扶一把，目光却正好触到了乔初晏冰冷的视线，“我要报案。”
嗯？
听起来有些不大对头。
“她诈骗了我八万。”
闻洪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也被骗了？”
蜷缩在角落里的宗眠青弱弱地为自己争辩，“我给你打了欠条的。”
欠条受害者一号乔初晏：“……”
欠条受害者二号闻洪霄：“……”
就离谱！
“打了欠条就不用还钱了吗？”
……
宗眠青在经过医院简单的治疗后被带到了东垟市分局。
受害人齐齐坐了一排。
闻洪霄和乔初晏的经纪人凑到了一起，正打听乔初晏被骗的经过。
“三年前被骗的吗？”闻洪霄更惊奇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乔先生……”
好像还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新人演员。
“那是当时阿宴身上所有的存款！”宓浩言提起这个就咬牙切齿。
闻洪霄“嘶”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这宗眠青够狠，“可是……当时的宗眠青虽说没有当红的流量赚钱，收入也是很高的吧？她堂堂一个影后，还诈骗一个新人的钱？”
我而我而我而
宓浩言皱起眉头，“你不知道宗眠青的那些事情吗？”
“什么事？……”
闻洪霄来混娱乐圈的时候宗眠青已经退圈了，他自然无从得知宗眠青的过往。
说起来，除了与乔初晏之间的恩怨，她似乎也没有多少黑料？
起码演技是绝对过硬的。
听到闻洪霄对宗眠青的评价，宓浩言冷笑了一声，“演技再过硬，也挡不住她有一颗恋爱脑啊。”
难道还有人不知道影后宗眠青单恋简丛风的吗？
宗眠青的粉丝几乎全是因为这件事情脱粉的。
闻洪霄微微撑大了眼睛，“宗眠青跟简丛风？简丛风不是跟当红的祝雪滢公开了吗？”他稍稍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他和宗眠青之前谈过？”
不等宓浩言回答，一旁黄警官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资料，一脸的讶异，“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债务……”
闻洪霄的注意力暂时从宓浩言身上转开了，低声嘟囔道：“她靠诈骗为生的，还那么喜欢打欠条，当然全是债务。黄警官，别的且不说，我的四十万，再加上乔初晏的八万，当有戈恒亮的两万，能够让她判几年了？”
黄警官眉头却皱了起来，很是疑惑，“不是你的，警方档案记录里宗眠青的债务只有一笔钱，却有整整两个亿，债权人是……简丛风？”
闻洪霄：“！！”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宗眠青。
宓浩言几乎冷笑出声，“两亿？宗大影后做了什么能欠简丛风整整两亿块钱？”
闻洪霄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不会是……白送他两亿吧？”
坐在椅子上的宗眠青听到这个问题，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们也知道，我对喜欢的男人一向很大方。”
闻洪霄：“！！！”
一旁的宓浩言已经快要气死了，用眼珠子上下剜着宗眠青，“是啊，宗小姐对简丛风当然是很大方，当初宗眠青当众说我们阿宴演技不行，你道是为了给谁腾位置？”
“简丛风？”
“当年宗眠青在阿宴身上骗走的八万块钱，你道是为了给谁的项目投资花钱？”
“简丛风？”
闻洪霄一脸同情地看向坐在远处正在做笔录的乔初晏一眼，“怎么就尽可着咱阿宴薅羊毛啊？”
“倒也不只是阿宴一个受害者，”宓浩言一言难尽地道：“那些个导演、制片，有拍戏拍一半忽然被跳票的，有为了给简丛风加戏而将剧本改得面目全非的，有正宣传cp的时候被宗眠青亲自下场破糖的……但总归，阿宴这个新人是最好欺负的那个……”
闻洪霄听着都感觉想替乔初晏哭一哭了。
他甚至怀疑宓浩言是不是在说谎，好奇看宗眠青，“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宗眠青皱着一张脸，“是。”
闻洪霄：“！！！！”
“但是呢，就这个项目的事情，我也要说明一下，当时我是真的看好这个项目，才想着让阿宴跟着一起赚点钱的。”
“不许你叫他阿宴！”宓浩言恨不得要吃人了。
宗眠青连忙摆手，“乔先生，我是说，乔先生……”她一脸的真诚，“我在这里就跟二位交底了，我算过很多回了，这个剧本这个项目就是大爆的命！”
她微微一笑，“所以，宓先生，您和乔先生，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直接就把这个剧本给买下来？”她示意黄警官给她递一张纸，“你们看啊，当初我买原作，加上编剧改编，还有这部戏最主要的一些戏曲片段还原设计，等等……总共化了六百多万，鉴于乔先生对我本人的信任，这零头我就不要你们的了，一口价六百万，如何？”
宓浩言已经气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多年不见，他也是忘了眼前这个女人是个什么德行。
“你算过？还确定一定能够大爆？”他上下扫视着宗眠青，“且不说你现如今自己如何，我倒是听闻三年前简丛风遭遇一只泰国小鬼反噬，随后就有了宗眠青退圈的消息……”
闻洪霄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久，才忽然醒悟，“所以宗眠青这是……为爱转行？学艺三年？”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宗眠青，“然后骗了我四十多万？”
宗眠青摊手，“入行多年后发现自己的兴趣原来在另外一个方向，换个职业很奇怪吗？”
“你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就学了三年！”
从进了警察局以后，就一直待在角落里出神的戈恒亮缓缓抬起头来，“宗老板，你说的，能帮我找到小翎，都是假的吗？”
他为人木讷，也不知道城市里乱七八糟的套路，很多事情都要反应很久很久。
但他再木讷，听了宓浩言说的这些，他大概也反应过来了。
宗眠青看着像是一块被人丢弃的破抹布一般的戈恒亮，一时也沉默了两秒，随后又迅速撇开了脸，声音淡淡，“玄学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她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不信为妙。”
戈恒亮闻言，像朽坏了的机器一般，呆在了原地，看着宗眠青的方向，一动不动，眼睛里的光却散了。
宓浩言看着这样的戈恒亮，忽然想起了三年前乔初晏被骗光了身上的钱财，落魄得东躲西藏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那两万块不仅仅是两万块，不是你堂堂大影后的一顿饭、一只包、一个粉饼、一件t恤，那里面，有一半是他哥哥的卖命钱！还有一半，是戈恒亮退的房租押金，卖了手机的钱，和其他一切能卖的所有东西的钱，是他赖以生存下去的一切。”
宗眠青闭着眼睛，懒懒地道：“所以我说了嘛，不信为妙。”
宓浩言怔住，这一刻，他忽然失去了所有的语言，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生气，蔓延至他的全身，将心脏也冻结。
他看着戈恒亮麻木又空洞的脸庞，心碎又无力。
他早该知道，有些人天生就冷漠冷血。
就在这个时候，戈恒亮的嫂子到了。
一直沉默的黄警官站了起来，叹着气，出去迎了戈恒亮的嫂子。
十几分钟后。
“小翎！……”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分局的临时停尸间内传来，紧接着是一阵压抑的呜咽声，一声顶着一声，让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的心脏都跟着沉闷起来。
戈恒亮的嫂子周思杨整个人是被半拖着半抱着从停尸间里扶出来的，正好就遇上了坐在警局里的宗眠青。
此时已经快到下午六点了，警局里头分饭了。
宗眠青也拿到了一个盒饭，正埋头吃着，腮帮子一鼓一鼓，偶尔抬头跟旁边的小警员说话，“警察叔，既然事实都清楚了，那我吃完饭是不是就可以走了呀？”
话音刚落，斜刺里忽然就有一个人影冲了过来。
“啪”的一声。
宗眠青面前的盒饭被人打翻了，里面的糖醋汁挂了她一身。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身上这件穿了三年有些变形的t恤，缓缓抬起头，看向来人。
周思杨眼睛通红，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为什么不把她关起来！为什么她还能在这里吃饭！而我的、我的小翎……他就只能……”
一旁的警察见状，连忙上来劝阻，“这个案件我们还在调查中……”
“调查？你们真的不是在故意包庇吗？我知道，我已经知道了……她有钱，她是个大明星，所以她就可以骗了我们的救命钱以后，还能坐在这里吃东西对不对？”
宗眠青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其实呢，我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宓浩言听到这个发言，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想要把周思杨叔嫂两个先送走。
倒不是怕周思杨听了宗眠青的话以后想打死宗眠青，主要是杀人犯法，会坐牢。
宗眠青却只是淡淡瞧着，“对我来说，收到钱就行了，我也实在懒得管这些闲事。”她轻笑了一声，“可是看你的样子，好像是真的很伤心？”
周思杨胸口起伏着，她脸色苍白，看起来似乎随时都会晕过去，“你、你……”
“宗眠青！”宓浩言想让宗眠青闭嘴。
宗眠青抽了两张纸巾，却有些无从下手，看到周思杨的样子，略有讶异，“啊……你的身体，好像也特别不好，那真的是很值得同情了。”
“不如这样吧，我今天就吃点亏，做一回好人，先帮你把孩子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