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蛰伏
婚礼定在三日之后,双方父母都已经离世,这场婚礼一切从简,但一切走的都是正妻之礼,并未有丝毫怠慢穆莲的意思。
穆莲,现在是姜梨的名字,她佯装温良恭顺,一切但凭安排,将一个孤苦无依的落难千金形象演绎的淋淋尽致。
唐引都想给她拍手叫好。
这期间薛秀烈回府抽空来看过穆莲两次,碍于婚前不能见面的俗礼,二人只隔着一面屏风简单嘘寒问暖了几句,上到精神世界安抚下到衣食住行叮嘱,可谓无微不至,体贴至极。今日薛秀烈走后又派人送来嫁衣和一大波簪花珠翠,简直不要太善解人意。
他若是肯好好为人臣子,老实本分做人,倒也不失为一个百里挑一的如意郎君。
可惜现在的穆莲想要的不是如意郎君,而是他薛秀烈的项上人头,他所有的温柔体贴根本毫无意义。
“薛秀烈一现身,就比之前整整多了一倍!”过了良久屏风后的穆莲秀眉微拢,眸子里寒光乍现。
唐引自顾自拿起婢子们送来的嫁衣就往身上套,发现袖子好像有些短,扯了扯袖摆漫不经心附和姜梨道:“加上他的贴身侍卫一共二十七人,就算我们得手,估计最后也得给他陪葬。”想要全身而退几乎不大可能。
穆莲抿了抿唇问道,“这次田叔一共带了多少人接应我们?”
唐引答道:“加他自己最多八人。”他反手顺势又把喜冠带到自己头上,左右照了照铜镜,觉得镜中那人模样不伦不类,真是难看!
只有八人?穆莲心下恼火,唐引与田不弃早在她三天之前到达冀州,只为了万无一失提前部署,如今看来竟然布署了个寂寞,走了个过场而已。
果然,他们黄字号的察子都靠不住!
穆莲推开屏风,赫然瞧见唐引披红挂彩的模样很是无语,但还是尽量忍耐,正色道:“八人不够,薛秀烈身边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以防万一,你再跟田叔要求多派支援。”如果她没记错,冀州城内至少有三处她们城御司的据点,应该不缺人手才对。
唐引终于垮下了一张笑脸,他说,“姐姐,上面给你派的这八人全部都是天字号一流杀手,多的肯定没有,此地黄字号的察子倒是不少,可惜不顶用,派出来也只是白白送人头而已。”
说白了,若是任务成功,她们的死活根本不重要,何必大张旗鼓派人来接应?若是失败她们必然也是死人,上头更不可能为了俩死人搭进去更多的人手,怎么看她俩都是自求多福的下场。
穆莲终于有些绷不住了,因为唐引把红盖头也盖到头上去了。
“是你嫁人,还是我嫁人?”
唐引美滋滋地掀起盖头,“我怕死了都来不及穿一回嫁衣,会死不瞑目啊!”
穆莲嘴角抽了抽,咬着牙好心提醒他:“你是个男人啊!”
穿什么嫁衣,她真是醉了!
唐引:“……那我不是没看见新郎服么!”
穆莲摆摆手不想再跟这傻子瞎掰扯下去,“截止到明晚洞房花烛夜,我们还有差不多两天时间,你想办法通知田叔联系都尉府,要他们尽可能多调派人手过来,我不想跟你死在一处。”
“说的好像我愿意跟你死在一处似的。”唐引取下头上喜冠小声嘀咕道。
又后知后觉补了一句,“为什么要我去向老田讨救援,你们玄字号的人能不能改改随意支使人的臭毛病!”
穆莲握紧了拳头深舒一口气,语气稍微缓和,却透出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我玄字号的份量毕竟没你唐引的份量重,只要你肯求田叔,他一定会给你面子想办法增派人手的。”
唐引皱着眉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笑吟吟一字一顿道,“我、不、要!”
穆莲气结,“为什么?”
唐引摆弄着身上的嫁衣,笑意盎然,却答非所问:“你之前为了大邺皇权永固不是甘愿献身么?”
“此一时,彼一时,还不是怪你们黄字号的察子事先没摸清楚敌人底细么?”穆莲揉了揉额角颇觉疲累,“再说,献身和送死根本就是两码事!”
唐引闻言耸耸肩有些无奈,“我们派出去的察子前前后后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都跟肉包子打狗似的,一去无回。”
“要不是瑞阳王娶亲给了我们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恐怕我们前脚刚踏进瑞阳王府……”他抬手做了个刀抹脖子的动作,头一歪舌头一拉做了个死人脸,阴阳怪气道:“后脚就会有人送我们上西天。”
穆莲面色一沉,以往坚定的信心在这一刻有了些许松动。
她的自信一向建立在自身高超的武艺和组织强大的后盾上,如今这两方都没有胜算,她的自信便没有了任何意义,螳臂当车,自不量力而已!
“所以你怕了?”唐引捧着脸看她,似乎也有些惆怅地问道:“后悔吗?为了讨一个特赦接了这九死一生的任务。”
穆莲心下一颤,有短暂的迟疑,终是摇了摇头,“不怕,不悔,只是还有遗憾。”
唐引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遗憾他也有,世人谁没有遗憾?只是大家不尽相同罢了,他起身伸了个懒腰,随手捻起碟中的一颗花生米抛了出去,合着一身嫁衣就往旁边软榻上躺倒,那花生米不偏不倚落到他张开的嘴巴里,他咂咂嘴心满意足,抱着他的大明珠两眼一闭,不一会儿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穆莲瞧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心中莫名恼火,真不明白,他唐引一个黄字号的毛头小子干嘛非要上赶着来协助自己,毕竟这刺杀瑞阳王也不是啥美差。虽然唐引这人吧,曾经有个非常响亮的名头,但这一路下来他好吃懒做并无卵用,穆莲已经基本对他不抱太大希望了。
穆莲张口想让唐引滚回外室的榻上睡,可盯着他那格外乖巧讨喜的脸看了一会儿,她这一口火气又莫名消了下去,终是不忍叫醒他。
唐引睡着的时候眼角眉梢犹似带着一股子挥之不散的笑意,加上那宛如婴孩一般的睡颜,简直玲珑剔透到能抚慰人心。
她想不通一个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又爱钱的人干嘛要选择做杀手,居然还做到了最强秘杀者的地步,最强这个头衔也不知是谁给唐引戴上的,反正穆莲目前是没看出来,她甚至私心觉得唐引还不如去给达官显贵做面首,凭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漂亮脸蛋儿,至少也能混个吃喝不愁衣食无忧!
可偏偏这世上有人就喜欢找虐受,比如唐引,别人脱下九层皮都出不去的鬼地方他非要主动进,明知凶多吉少的任务偏要抢着接,他大概也许是嫌自己命太长!
穆莲万千的思绪终化为一声叹息消融于凉凉月色里,她摸了摸指上微凉的环戒,那里面蓄有三尺银丝,可在内力的催动下坚硬锋利如刀,近距离下可以轻而易举割破任何人的咽喉,明日的婚礼就是薛秀烈的葬礼,她的指尖砂会亲自送他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