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妖力
巫玄看着飞溅的鲜血和残破不堪的肢体，只觉自己心脏像被一手白骨攫住。
他胸口像是灌了掺着风雪的凉风，刹那间寒冷刺骨。
七杀君冷笑一声：“孩子啊，你修炼得太顺利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居然敢闯到我的地盘……”
七杀君冷嗖嗖的话在耳边回荡，巫玄从山巅一跃而下，一剑横扫向正要撕咬肢体的次妖。
次妖被逼退半步，又吼叫着上前，根据经验，巫玄知道他们是被激怒了，很快就会更激烈的反扑。
他落在修士和次妖之间，用手中剑不遗余力地斩杀冲上来的次妖。
当他一剑挑开一只次妖，回眸看去时，只见七杀君隔着重重雾霭对他勾唇一笑，而后一抬手，将整座山上的积雪振落下来。
如滔天巨浪般的冰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七杀君转身离去，次妖随着他的一声口哨退入雪原。
耳边惨叫声不绝于耳，巫玄第一次体会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恨……
突然，他感到心口一阵温热，伸手摸去，是那根白玉簪。
“师父，我错了吗？”
……
道法自然才是这个世上让人最无能为力的，一场雪崩过去，到处白茫茫一片，掩盖了所有的痕迹，四周岑寂得让人心惊，仿佛从古至今皆是白茫茫一片，从未有人来到过这个无人之地。
巫玄是第一个从冰雪中挣扎出来的，他浑身粘着细碎的雪，覆着薄雪的脸颊愈发阴沉，隐隐透出一种灰败的感觉来，那双黑亮的眸子却格外沉毅。
他用短剑撑在地上，吐出一口夹杂着血沫的雪水来，而后在手中蕴起灵力，一剑横扫出去。
最表层松散的白雪往四周飞散而去，赫然露出冰雪覆盖下的场景。
巫玄鼓起勇气抬眸望去，只见面前全是横七竖八躺着的躯体，他们有的血肉模糊，有的肢体断裂，脸色被雪冻得灰败，全都乱糟糟地嵌入冰雪中，不知生死。
巫玄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愧疚和悔恨。
这些人是随他来的，为了他们心中的道而来。
而他，却利用了他们心中的道，带他们孤军深入境外，为一己之私牺牲了他人的性命。
眼前一片迷濛，耳朵里乱糟糟的轰鸣着……一双双崇拜而雪亮的眸子在巫玄脑海中掠过，一声声清脆的“大将军”在他耳边响起，这些人明明这么崇拜他，这么信任他……
而他……
如果，他不曾带他们来到这里多好。
巫玄嘴唇微微颤抖，而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却又压抑至极的喊叫。
静默无言的山峦似乎听到了他的心恸，发出一声苍凉的叹息声。
巫玄感受到一股力量自他心口而出，逐渐缠绕上灵力枯竭的四肢，他的心脏似乎和大地一同跳动着，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他们串在一起。
不知为何，巫玄突然觉得很熟悉，仿佛他和这片大地同宗同源，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萦绕心头，他感受到源源不断的力量，地底深处似乎有某个东西苏醒了。
巫玄抬手一剑，冰雪立刻退散，所有被埋下面的修士都露了出来。
他一手张开，仿佛感受到一股天地之气，巫玄用控制那股力量覆上躺在地上的修士，为他们枯竭的身体重新灌入灵力。
“……剑神”
巫玄还有些耳鸣，他睁开眸子望去，只见七杀君站在不远处好奇的看着他，嘴唇蠕动着：“你确实很有天赋，日后或可与大剑神谢长渝比肩，只是，你没那个机会了。”
七杀君眸子陡然凌厉，露出一股杀气。他自然不会把一个初出茅庐的剑神放在心上，不过是难对付了些而已，根本奈何不了他这两百年的修为。
他在掌心聚起致命一击，掌心散发着骇人的黑色光芒，天地随之变色，北风卷着黑色的雪花呼啸而来，远处的次妖不住的嚎叫，昭示着大祸的来临。
七杀君就站在那漩涡之中，仿佛一个从地狱而来的恶魔。
巫玄咽下嗓子里涌上来的血沫，逆着骇人的疾风，向七杀君走去。
恣意在他手中扩大了数倍，被他拖在雪地中，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
有醒来的修士看到了这一幕，当即睁大了眼睛，惊慌失措地喊道：“不要！大将军，快回来！”
“大将军！”
“大将军！”
越多越多的人醒过来，他们扯着嗓子喊巫玄，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阻拦。
可巫玄却头也不回地走进那黑色的漩涡中，而后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天地间的阴霾一扫而空，黑雾顿时散却……
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见天地一清后，巫玄握着短剑站在那里，七杀君则倒在地上，他嘴里不断吐出血沫，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瞪着巫玄，似乎死不瞑目。
而巫玄则身体晃了晃，喷出一大口鲜血，手中恣意随之落在雪中，整个人“嘭——”一声倒了下去。
“大将军！”
他们接二连三站起来，朝着不省人事的巫玄跑过去。
·
此时天都里，缙云原本在谪仙殿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诸葛渊虽然不安分，可到底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直到腊月十六晚上，金吾卫突然冲进来，巫玄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一道禁制困在房间里，与此同时，天枢等几位祭司冲进房间，挡在他面前。
缙云扫视一眼，唯独不见天权，他当即意识到出了事。
“你们做什么？”缙云在太师椅上坐下，悠悠开口。
天枢冷声道：“听闻缙云仙包庇一名逃犯，特奉君上之命前来捉拿。”
缙云脸上不见慌张，只问：“他是谁你们知晓了吧？”
“自然知道，”天枢道，“大剑神谢长渝的剑灵，事关冀州安危。”
缙云点点头：“他的修为不俗，为人机敏，看好他。”
天枢却并没有领他的情，只冷冷道：“不劳缙云仙费心，您在这好生待着就是。”
缙云没说话，只见院子里，金吾卫已经给诸葛渊锁上铁链，押着他离开。
天枢对其余几位祭司道：“看好他！”而后冷哼一声，带着诸葛渊离开了。
其余四位祭司间隔相等地站在房间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缙云。
他们分别是二祭司天璇，四祭司玉衡，五祭司开阳和六祭司摇光。
天璇和玉衡皆是女子，天璇面容凌厉，带了几分不怒自威，玉衡则瘦瘦高高的，看上去颇有几分天女下凡的气质。
至于开阳和摇光嘛，缙云表示要看就看小仙女，谁没事盯着俩大老爷们看？
缙云也不准备有所动作，禁制再加上这四位祭司，他若强行出手，只会把局面越搞越乱。
他不紧不慢地倒了杯水，喝进嘴里才反应过来是凉的——巫玄不在的这三年，房间里的茶水时常是凉的。
缙云轻轻抿了一口：“许久不见几位祭司了，只是几位都来了，为何不见天权？”
天璇道：“您不必试探，他已经被支去荆州了，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缙云春风和煦的笑了笑：“我并不反对你们带走裂魂，只是他事关冀州安危，我只希望你们严密看守，不要给他可乘之机。”
天璇：“您放心，君上既然下令带他走，就一定会看住他，他受到的管制，比之您这里，只严不松。”
缙云摩挲着杯口，想来是齐元靖那控制欲在作祟，也罢，他也懒得费这个心，随他们去吧。
他放下杯子，起身道：“夜深了，我去睡了，诸位随意。”
天璇向他微微颔首，没说话。
·
巫玄自昏迷中醒来时，已经在大帐里了，火炉里用火符生着暖烘烘的火，红彤彤的火光映在他脸颊上。
那股奇怪的力量已经消失了，身上的力量像被抽干了一样，胸口那块还难受得紧。
他吸了一口凉气，慢慢抬起手，盯着看了一会。
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和他体内的妖力有什么关系？
他体内的，又真的是妖力吗？
“大将军啊，你老人家可终于醒了！”端着热水进来的陈千星就差痛哭流涕了，他盆还没放下，就道：“我离开的时候，玉玑下令，将守在魂冢的三万修士全调到前线了……”
“什么！”巫玄还一团浆糊的脑子立刻清明起来，“你没阻止？！”
陈千星心里轰隆一声，完了，真做错事了。
他匆忙解释：“当时我收到你们的讯号，急着前来支援，玉玑说要以境外次妖为重，魂冢可先放放，就把人调到前线了……我当时一门心思来救你，哪有功夫阻拦。”
巫玄挣扎着就要起来，一动却胸口一阵绞痛，一口浓稠的鲜血又吐了出来。
陈千星拍着他的背：“别急，我们还在境外，我这就吩咐大军拔营，赶回北境。”
“……别管我，快去。”
“欸欸，好，我去，立刻去！”陈千星匆忙跑出大帐，紧接着就传来传令的声音。
巫玄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翻身平躺在床上。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理由要守着魂冢，只是觉得那里不详，一旦禁制被解开，次妖就会挥军南下，首当其冲的就是天都。
而师父，不会离开天都的。
陈千星吩咐完了又赶忙跑回来：“别担心，七杀君已经死了，次妖也被杀个七七八八了，能出什么事？”
他说的没错，可是，巫玄抬手捂着眼睛：“我只是觉得有些心慌。”
“哦，”陈千星道，“大将军，您那应该是内伤还没好。”
巫玄：“……”
这张嘴……他是怎么长这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