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顾某亦是如此
“梨花白么？”顾原野眼眸顿了顿。
沈厌眉微一蹙，“怎么了？这梨花白有何问题？”
“无碍！”顾原野淡淡笑了笑摇了摇头，便又不说话了。
沈厌：“……”
沈厌耐心也被耗得差不多了，手搭在弯曲的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眉眼轻佻，嘴角噙着一抹凉意的笑，朝着顾原野抬了抬下巴，“世子就不问问我为何邀你来此吗？”
顾原野低头笑了笑，不动声色道：“太子殿下既然邀顾某来此，无论早晚殿下总会说明缘由的。殿下不说，顾某也不会问。不过，”顾原野刻意地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瞧着沈厌，“顾某一直在等着太子殿下开口！”
沈厌：“……”
沈厌看得出顾原野是在故意吊着自己，不过听着顾原野这番话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一口气提不上来。沈厌将弯曲的腿放下，将手上勾着的白玉酒壶放在案桌上，微敛衣襟，认真地坐了起来，虽然风流不羁未减，不过倒是比方才认真了许多。
“没想到顾世子这般看似潇潇而立，坦坦荡荡之人，也会这般伶牙俐齿，察言观色。”
顾原野淡淡地扬了扬唇，并未恼怒，“顾某也未曾想到像太子殿下这般风流不羁，慵懒肆意之人也会喜欢拐弯抹角，有所遮掩。”
沈厌不怒反笑，神色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顾原野，深邃漆黑，须臾便又是一轻笑出声，“顾世子说笑了！自当有所遮掩，否则岂不是任谁都能够揣测在下的心思！”
“顾某亦是如此！”
自护城河而跃的风拂上玉楼春的楼阁，吹起两人鬓间落下的青丝，携裹着一丝不经意之间的凉意。两人似乎暗自较量，却又神色平静，只余目光深邃。楼阁屋檐上的一角挂着贝壳珍珠风铃，彼时风过，泠泠作响，回荡在两人之间的不只如此，眼神对视之中的火树银花劈里啪啦，焚香酒液在彼此之间流淌。
冗长的沉寂之后，沈厌倏尔扬唇发出一声轻笑，须臾，笑意微敛，沈厌也不再转弯抹角，旋即开门见山道：“听闻鸿胪寺卿贺文清是顾世子门下。”顾原野眸色微顿，瞧了沈厌一眼，并未言语，只是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开口。沈厌便又道：“沈某想要将北阙一人带来盛京。途径国境，恐需鸿胪寺文书方可通行。”
顾原野顿了顿，问，“什么人？”
“北阙吏部侍郎方可知。”沈厌没有丝毫犹豫道。
“殿下！”站在一旁的陆听辙眸色一惊，连忙开口想要阻住却已然收不回。
沈厌朝着陆听辙抬了抬手，陆听辙只好闭嘴。
顾原野轻睨了陆听辙一眼，目光又落在沈厌身上，见他面色平静，坦荡自若。顾原野垂了垂眸，并未拒绝也并未应允，他怎么可能发觉不了这其中暗藏的不对劲。顾原野淡淡笑了笑，道：“太子殿下确定这方可知还是吏部侍郎吗？”
沈厌顿了顿，眼帘微垂，他自知是瞒不过顾原野这样少年睿智，名动盛京之人，也未曾想隐瞒，便道：“顾世子料事如神！这方可知原是吏部侍郎，如今被下旨流放岭南三千里，这方可知也是我东宫门下谋士，岭南偏僻艰辛，危险重重。我便想着将他带来盛京。”
“倒也并非顾某料事如神，只不过能够让素来张扬狂妄的太子殿下向顾某开口，想必这方可知所历并非如此简单。”顾原野淡淡道，却有些神色莫辨，“太子殿下仁厚，礼待下臣，是为臣之福。不过，这吏部侍郎方可知乃是贵国陛下下旨流放之人，若是太子殿下擅自将人带来盛京，恐怕北阙又免不了一番风雨。”
“哼！若是我命人将他带来盛京，恐怕就要死在岭南那等困苦险阻之地了。”沈厌倏尔冷哼一声，眼中神色莫辨。
顾原野顿了顿，眼帘之中一闪而过的微光，复杂难言，他虽身在南梁，并非北阙朝臣，不过北阙朝中局势如何，他自然也知晓几分。如今北阙朝中安国公独大，嘉懿皇后久居佛堂不出，温淑皇贵妃宠冠后宫，武陵王沈惜圣眷正浓，沈厌入南梁为质多年，南梁人人唏嘘，暗中不屑，北阙人人算计，巴不得沈厌永远留在南梁。
这吏部侍郎方可知既是沈厌之人，定然便是那武陵王沈惜所要铲除之人。恐怕在这流放途中，便会将方可知变成一个真正的死人。顾原野也知晓沈厌不为永宁帝所喜之传闻，顾原野并非无情冷血之人，心中微顿了一刻，生出几分怜悯。
不过怜悯归怜悯，顾原野并非感情用事之人，这其中所涉及的后果利益是非他岂会不知！顾原野声音沉了几分，“若是顾某帮了殿下，恐怕会牵连到鸿胪寺卿贺文清。若是让人知晓方可知的身份，顾某与整个人顾家怕是会落得一个与殿下暗中勾结的罪名，若是牵连叛国，叛国这样的罪名顾某可万万担不起。”
顾原野看似拒绝的言语，沈厌倒是不为所动，他深知顾原野的顾虑。不过他更知晓顾原野今日既然来了，便一切有商量的余地，虽看似拒绝之语，实则刻意留下回旋。
沈厌笑了笑，眸色深沉，面上镇定从容透露几分漫不经心，“顾世子不必担忧，既是沈某要顾世子帮忙，自然无论如何也不会牵连到顾家。再者言，顾家乃是北阙百年望族，根基深厚，不过是一张通关文书，对于顾世子而言不过是不痛不痒。”若是对顾原野没有这个能力，顾家因此受累，他必然便不会开口。
顾原野垂了垂眼帘，的确他有这个能力，不过是一张通关文书，不过是沈厌带一个罪人来此盛京，其实对于他而言本就无关痛痒。他不过是想要提醒沈厌一二。沈厌能够保证此事一旦事发，与自己与顾家毫无干系，他是相信的。沈厌这样的人找到自己，必然便是非得不可。
冗长的思忖之时，一旁香炉中氤氲的雾气涌入鼻尖，顾原野眸色微微一亮，倏尔笑道：“殿下也喜欢荼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