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消失的人鱼26
人偶的沉默让魔术师也沉默了。
玫瑰轻声燃烧完, 魔术师抬眼，他委屈控诉：“少爷，你过分了。”
人偶视线偏移, 他将此事跳过，冷静道：“许久没有休息，我有点困了。”
魔术师深深叹口气, 他放下右手平摊在人偶面前。
人偶重新操纵住魔术师, 然后一步一步的踩上魔术师的手。
手举起，人偶坐在了魔术师肩上, 他靠上魔术师灰色的发上, 闭上眼假寐起来。
魔术师盘腿坐在地上, 他看着地上的玫瑰根茎，嘲讽一笑。
天色暗下, 瓢盆大雨没停, 夏烺陷入了深眠, 他蜷缩在角落，与阿特尔靠在一起。
半夜时，阿特尔睁开了眼睛, 他坐了起来。
人偶几乎是在阿特尔动作的一瞬也睁开了眼，借着微弱的光, 人偶看过去：“伊地亚。”
睁开眼的是伊地亚。
洛一然有些惊奇：“我以为今晚你不会再以阿特尔身体醒过来。”
伊地亚起身，他站了起来：“我被关了起来……更何况陆地上还是有双腿的好。”
人偶看着伊地亚走入雨中, 大雨很快将他整个淋湿, 金色卷发贴在了脸上。
魔术师突然出声：“我身后有把伞。”
人偶一顿，他操纵魔术师起身拿伞打开, 步入雨中时, 人偶感受到了魔术师的微弱善意, 他无比真诚的说了句：“我会努力想起你来的。”
魔术师：“……”
伊地亚站在了楼边，他看着很近的避难所，嘲讽一笑：“海水会淹没它，这么多人还是只有那些吃过人鱼肉的才能活下来……不过我不会让他们活下去。”
海水已经上涨到了四五楼的高度，洛一然能够朦胧的看着楼下有人扒着什么东西，但看不清人也看不清扒着什么。
太黑了。
“好奇我的过往吗？”伊地亚突然回头。
洛一然愣了下：“你要说？”
揣测总归是揣测，如果能得知真正过往那也挺好的，至少副本结束能拿高分。
“给你的奖励。”伊地亚说着奖励时笑容诡秘，他眼中流露出期待，期待人偶看到自己分数时的表情。
头发遮眼，伊地亚便伸手将额前的头发抚上去，但他的动作中途停顿了一秒，然后似笑非笑的看向了洛一然：“人鱼死了。”
感应断开了。
洛一然露出个笑容，他合上双手：“恭喜你。”
伊地亚不在意人鱼的死活，他摸了下自己的脸，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讲：“阿特尔是我弟弟，我们生长着一张很像的脸。”
阿特尔没有变成人鱼不是因为父亲更喜爱他，父亲不爱任何人。只是当初他们一起吃了人鱼肉，所有人一开始都有不良反应，只有他没有。
于是父亲选择了他。
那个时候关于人鱼的研究已经有了很多进度，他们剩下唯一想要的就是再造一个人鱼出来，循环利用。
于是选中了没有排异情况的他。
而那个时候他太小了，人鱼的尾巴又太大，不平等的重量与能量将他狠狠压垮。
于是，在他快要死去时，那些人将人鱼尾上的鳞片刮下，鱼肉一点点剔下。
只剩了一条鱼骨时，伊地亚才承受住。
那个期间伊地亚很多时候都以为自己会死，可人鱼的尾巴活力太强，硬生生将他拖在了这人间。
人鱼曾有过的感受他也感受了一遍，他痛苦到流下眼泪，可眼泪化成了珍珠，伊地亚突然明白——他已经不是他了。
被制造出来的存在，什么也不是，他这个混合体所无法像真正的人鱼那样，他无法进行亲密接触让他们得到特殊能力，而且他的珍珠也并不干净。
于是伊地亚一直在被做实验。
能够去到阿特尔身上是意外之喜，阿特尔吃了人鱼的心脏，他有些时候能够感受到阿特尔的感受，这让他分散了一些注意。
然后在某一天，他在阿特尔的身体里睁开了眼。
沉默良久后，伊地亚兴奋到浑身颤抖，他下床找到了父亲所在的房间，将他一刀一刀的捅死了。
这是伊地亚第一次杀人，他没觉得难受和痛苦，反而是感到了开心。
没人怀疑到伊地亚身上，也没人怀疑到阿特尔身上，因为阿特尔太蠢了。
伊地亚找到了自己复仇的路，他借助阿特尔的身体去将自己的珍珠磨成粉，然后等着水城的人带来水城未满十八岁的孩子来吃人鱼肉。
因为十八岁之前的人，只需要十分少量人鱼肉就可以让其拥有呼吸能力。
而有机会吃到人鱼肉的人都是被选中的优秀的人，伊地亚笑容满面的将珍珠粉混入了人鱼肉中，他等着这些优秀的人会变成什么样。
然后那些人变成了他最喜欢的状态，没有生命的、要借着月光活动的怪物。
伊地亚在暗处看着水城以为这是人鱼肉的排异反应，他骂着蠢货，然后又在暗中直接将珍珠给出。
怪物增多，水城又觉得这是人鱼怪物会感染他人。
伊地亚笑得浑身颤抖——看啊，某些时候，人真的好蠢。
之后。
人鱼存在的事情被彻底暴露了，于是水城干脆决定放出伊地亚去游-行，还能吸引人为水城得到关注。
但是，游-行的不是他，而是阿特尔。
他一个只有鱼骨的人鱼只会吓到大家。
那个水箱可比他生活的地方漂亮太多了，伊地亚很少见到阿特尔，而见到的时候，阿特尔总是拿羡慕的目光看着他。
这是伊地亚很不能理解的事。
他羡慕什么？
羡慕那些人拿油腻的手摸他的脸、他的身体吗？
还是羡慕那些人在他嫁接了人鱼尾巴后，又拿刀一点点剔下肉的痛苦？
又或者，他在羡慕这些人一边伤害着他一边说着伊地亚真可爱，真的好喜欢伊地亚？
伊地亚要吐了。
于是，在游行时，他替代了阿特尔。
水箱中布着真的珍珠，伊地亚在游-行前替换了水箱中的珍珠，然后他看着水箱那狂热的那群人，做出天真模样的扔出了自己的珍珠。
游-行每个月一次，伊地亚没有经常扔珍珠，于是那些人居然也就真的一直没有发现。
只是随着跟随月光而动的人鱼怪物越来越多，水城开始禁止居民夜晚出门。
也是那个时间段，监狱开始出了问题，伊地亚感受了尾巴上传来的感应，这个感受——属于真正的人鱼。
只是很可惜，人鱼不是来报复的，他是来毁灭自己的。
伊地亚不能理解。
……
“大概。”风还是将雨吹到了人偶身上，很奇异的，落上尾巴的雨水给人偶很舒适的感觉，但他还是轻轻擦去了：“人鱼只是太累了。”
伊地亚看着避难所，他理解不了人鱼，也理解不了疲惫，他现在还存在着的唯一意义，只是复仇。
向整个水城复仇，伤害他的、旁观者、在水箱外欢呼的。
他通通要报复。
水位一直在上升，人偶逐渐看清了那底下水面上飘荡的人。他愣了下，然后操纵魔术师微微弯腰，人偶拉过魔术师的头发将自己身体大部分遮住，这才笑眯眯的对水面上的人打招呼：“你们好啊。”
水面上的人早就看到了上方有人，他们一直在努力游向这个高楼，因为这是这附近最高的楼了。
但是距离近了，几人才看清那高楼上站着的是谁。
金发的少年和……人偶与他的傀儡。
关程傻眼了，方锦程几人也傻眼了。
还是快没力气的李智先开口，他一手扯着同样快没力气的何青青，对人偶大喊：“救命！”
他喊的救命不是让人偶救他，而是让人偶不要阻止他们上去。
人偶看着狼狈的几人没说话，只是笑得很开心。
方锦程有些慌张：“我们任务已经失败了……人偶，就只救一命，我们现在只想活下去。”
人偶看了眼伊地亚，然后突然问：“那你们愿意帮助我们吗？”
方锦程想问要做什么，李智打断了他：“可以。”
方锦程不可置信。
李智隐晦提醒：“高楼也撑不了太多，但人偶有恃无恐。”人偶一定有即使水城被整个淹没也能活下去的办法。
……李智忘了人偶是个人偶了。
他声音很小，人偶听不清但魔术师能听到，他觉得好玩，于是笑着的告诉了人偶。
人偶冲几人比了个大拇指。
然后他看向伊地亚。
伊地亚皱眉看着这些人：“这就是你想救的人。”
“都是缘分。”人偶坦坦荡荡。
“而且你可以让他们帮助你……”人偶低下头看着那几人，他认真的询问：“你会帮助伊地亚吧？”
几人几乎没有犹豫的同意了。
然后伊地亚和人偶便看着那几人上来，等他们到了跟前，人偶才若有所思：“任务失败不会死啊。”
“有的时候不会。”方锦程甩甩头，他的发型完全没有了：“我们加入势力失败，但只要我们还能存活五天，那任务虽然能算失败一部分，接受惩罚就可以。”
“惩罚是什么？”
“不清楚，有的时候是会被分去高难度副本，有的时候是被剥夺身上的所有道具。我们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人偶只见过普通道具，比如现实中就存在的东西，但明显游戏里也会存在一些其他特殊的道具。
“我们很可能是失去道具。”李智擦了擦自己的脸：“需要我们帮什么都可以，反正离开这个副本很可能道具就没有了。”
水位疯狂上涨，在天蒙蒙亮时，海水将要淹过他们所在的高楼，避难所中也终于发出了恐慌的碎语。
夏烺被水凉到，他惊醒，然后跳起来看四周：“然然！”
人偶还没回答，听到夏烺声音的关程先反应过来了，他立马转头，看着小屋里夏烺走了出来。
两人都愣住。
“关程哥你过来啦！”夏烺打了个招呼，然后他几步跑到人偶身边，看着就在脚边的水：“涨好快啊！”
人偶笑着指了下伊地亚。
夏烺恍然。
伊地亚突然转头看着夏烺，他不耐烦的道：“过来。”夏烺茫然的后退了一步。
“过去吧。”人偶低声道：“很快水会淹没整个水城，他可以帮你在水里活下去。”
夏烺闻言立马过去，其他人在伊地亚示意下也排了过去。
反正无法反抗了，不如躺平。
不一会，几人就真的躺平了。
洛一然这才扯开魔术师的灰发，露出了自己的鱼尾：“真不错。”大家与他一样了。
伊地亚有些不高兴，他本想将人偶一人变成怪物，这样人偶就是特殊的了，而特殊就会被排外。
人偶一眼看出他所想，他摆摆尾巴：“没有鱼尾我也是特殊的。”
伊地亚哼了声，他不再理会人偶，直接跳入水中。
人偶操纵魔术师向前，同时对其他人说：“跟上他。”
几人犹豫了下，然后就被伊地亚一个水浪过来给卷下去了。
魔术师在将进入水中时突然说：“少爷，你真的毫不担心我会死吗？”
“那你会死吗？”人偶操纵魔术师跳入水。在不算清澈的水中，魔术师灰发飘在身后，他毫无障碍的说：“不会。”
从水中沿着高楼一点点慢慢下落，人偶仍旧没有呼吸，无法感受到水流穿过鳃是什么感觉。
他看着伊地亚第一个到了水底避难所入口处，然后其他几人慌乱的摆动着尾巴在水底动弹不得。
伊地亚不耐烦的将几人用水卷过去。
李智在身上摸了半天，然后他肉疼的拿出一张黄符贴上了避难所边上。
随后几人后退，李智念了什么，黄符便爆炸了，在水底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水疯狂涌入避难所，为防止被卷进去，魔术师抓住了一边的建筑物，人偶抓住了魔术师的灰发。
耳边听不到太多声音，但能够想象那里边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
伊地亚突然回头，隔着不近的距离，伊地亚对人偶比着口型：我会让他们饱受折磨。
“他们”自然指的是那些吃了人鱼肉，研究过他的人。
人偶微微一笑，然后在伊地亚收回视线之后，他操纵魔术师转身朝水城中央过去。
“少爷？”
人偶竖起食指，他露出个笑容：“嘘，小声点，故事要大结局了，坏人现在需要去做点好事洗白自己。”
比如说去将伊地亚的身体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