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四章：是来落井下石的

    从宫里出来，寒铁衣谢辞了派出的马车，慢悠悠地沿着光阳街踱步，行了一段路，他忍不住驻足往凤府的方向眺去。

    “她是不是早料到了？”

    凉风将低声呢喃吹散，也把他的神思拽了回来，回头看了眼跟在身边的人。

    十四但真是个不爱开口的，连带面巾上一双眼也显得呆滞木讷。

    一时之间，他竟有些想念十三，希望他在此时刺两句。

    “不回府了，去天机阁歇吧。”

    沉香木的贵妃榻，垫着锦褥软垫，做梦都格外真实。

    梦里，凤白梅一身白衣被血染透，手里拖着那柄早已葬身哀江的凤麟剑，剑上挂满了鸡零狗碎的血肉……她踩着满地尸骸，一步步朝崇明殿去。

    寒铁衣想要喊住她，箭矢从四面八方落下，他喘不上来气，猛然地睁开眼来。入眼是熟悉的房梁，令他提着的一颗心落下去，想起还有呼吸这回事，大喘了口气。

    细细密密的冷汗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瞬间成势顺着额角滑入鬓发间。

    他无力地瘫在榻上，呼吸一下比一下绵长，才刚平复，便听见人说：“阁主，楚开地来了。”

    寒铁衣坐起身来，阖眼缓了会儿，方下榻穿衣，“带他上来吧。”

    进门第一句话，楚开地便说：“父亲从未查过岭南的案子！”

    寒铁衣请他先坐，“杀害令尊的确系苏不会，他会被明正典刑。”

    楚开地哑声问：“他背后的人呢？”

    寒铁衣平静地看着他，“楚大人查到皇缎庄后，为何没再查下去？”

    楚开地惨然地一笑，润了眼眶。

    为何？

    当然是因为皇缎庄牵涉的每一个人，都非他一个芝麻官能撼动的。此次刘诚之死，三司同查，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可结果，还是止步于皇缎庄。

    缓了会儿，他艰难地开口询问：“寒阁主查到苏不会背后的人是谁了吗？”

    寒铁衣摇头。

    他确实不知，不知当年事是廉亲王一人决策，还是先帝也参与其中？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楚开地笑得满目哀凉，“满朝文武，能下此狠心死手，独他一人而已。”

    寒铁衣淡淡地道：“既然心知肚明，何苦追问到底？皇上下令，案子止步于苏不会，楚大人再查下去，只会步两位大人后尘。”

    楚开地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蓝衣玄袍的天机阁主，嘲讽地笑说：“四品大臣说杀便杀，文武百官究竟是天子之臣，还是他廉亲王府的家奴？纵是家奴，焉能动辄杀戮？”

    “楚大人慎言。”寒铁衣丝毫不为所动，“污蔑皇亲该当何罪，大人比本阁清楚。”

    楚开地将双手往他眼前一递，“罢职，流放，还是砍头？”

    寒铁衣漠然不语。

    楚开地便惨笑着，踉跄着去了。

    他走后，十四才进屋来，回说：“洪通天出现了。”他声音是沙哑低沉的，听得人心里发毛。

    “他倒是有胆。”寒铁衣面露不屑，“等打完后，宣告罪行把人拿下。再把消息放出去，下午对擂黑山无常。”

    十四刚出门没多久，又折了回来，“寒府出事了。”

    寒铁衣赶回寒府时，大门口一片骚乱。

    总兵怀君正揪着他儿子的耳朵，那横刀刀鞘当板子，一下打得比一下卖力。

    那怀英也是个人才，愣是没坑一声，不屈不挠地顶嘴。

    “我说的有什么错？他寒铁衣当初说好会找到治疗的办法，结果把我们扔在京畿营就不管了，他自己在家舒舒服服过大年，害我们在那阴冷残酷的地方挨饿受冻，还被他们折磨！”

    他一提，周围一圈被城防兵拦着的公子哥也跟着起哄，“让寒铁衣出来给个说法！”

    寒铁衣在巷口瞧着，目光移转，果然在不远处看到权晟的身影。

    权大统领身穿黄甲，腰佩宝剑，抄着手靠在墙上，正兴致盎然地看着寒府门前的喧嚣。眼角余光见玄色身影来，他直起身，扯出一抹真心实意的假笑。

    “你说我要是现在吼一嗓子，他们会不会扑过来把你撕了？”

    寒铁衣也是一脸笑扯扯的神情，“禁军统领不会见死不救吧？”

    权晟笑道：“你不觉得我是来落井下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