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七章：一把杀权晟的刀

    凤白梅此生所见最肃静之地，是激战后的战场；所见最庄严之地，是洛阳皇城中，天子见百官的崇明殿。

    眼下，她却觉着，这两处都不如这间屋子来的萧瑟肃穆……分明旁边坐了五个人，却好似身在十八层地狱一般。

    屋子是很大的，罩在琉璃罩里的烛火照不见墙壁。那烛火点在两侧坐着的人的身后，令他们整个面容都藏在一片阴影里，以至于那活生生的一个人，瞧着竟似鬼魅一般。

    石阶上方那把大椅里，坐了个体格健硕的男子，看模样四五十岁的样子，头发乌黑，双眉浓长，一把络腮胡却已花白。

    他的眸光分明被烛火映照的很平和，可凤白梅与他对视时，却总觉得那温和的视线能把人无声地绞杀。

    她在打量那人，那人也在打量她。

    女子一身爽利的黛青男装，许是为了方便行事，衣摆分了几片，前摆撩起系在腰间。头发只用布带束起来，额前两缕碎发遮挡眉梢。

    萧家特有的捆人方式，从双臂一直缠绕到脚踝，每一个环都是系的死结，不知道手法根本解不开。寻常人被这么一捆，站都站不起来，这人却站的直挺挺的。

    而入了惩戒堂的人，别说站起来，哪一个能不哆嗦着说上一句完整话？

    但眼前这个人，从被抓、到入堂，脸上的表情就没变过。要不是知晓她的身份，还以为是哪个山疙瘩钻出来的初生牛犊！

    “凤白梅，你闯我萧府，杀我两个弟弟，可认罪？”

    萧家家主，话说的温吞吞的，但在这片晦暗的环境里，越是四平八稳的温厚，才越是可怕。

    女将军一扬眉，“我进去时，人已经死了。”

    萧楠道：“杀人的刀可握在你手里。”

    凤白梅想也不想地答：“那是我从他二人身上拔的。”

    “水牢一日三餐有聋哑仆人送饭，其他时间无一人敢入。”萧楠必要叫她认罪，“也无人能进得去。”

    凤白梅一耸肩，“我不是进去了吗？”

    “这些日子，翠屏来了不少江湖朋友，看守水牢的白叟绿翁被人引开……而放在老夫房中的水牢图，也少了一份。”

    凤白梅笑吟吟地说：“这不是赶巧了吗？”

    萧楠冷哼一声，“两条人命，用‘巧合’二字，说不过去吧。”

    “既然萧老爷子不信，便请官府验尸嘛。”凤白梅道。

    萧老爷子神色一凝，眸中那一湾平和被划成碎冰。

    从皇家掖庭，到江湖各大门派、名门望族私设的监牢，向来是公开的秘密。既然是私设的牢房，里头的人和事自是不能为外人道的。

    凤白梅正是依仗这一点，才会有恃无恐。

    “我翠屏城中有八条河，每年淹死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眼看到年下了，你会不会变成那些泡的肿胀的尸体中的一个呢？”

    这是威胁！

    “钦差杨素安可知道我来了贵府，至天明不归，他便要亲自来寻人。”

    凤白梅倒是不担心，只要萧楠是聪明人，就不会蠢到把她杀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权利、财富、美女……是人便会有弱点。”萧楠道。

    “啧……”凤白梅心里不平衡了，“老爷子，你怎么不想着贿赂贿赂我呢？”

    浓黑的长眉微微一动，“你想要什么？”

    “一把刀。”凤白梅道，“一把杀权晟的刀。”

    杀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拈花飞叶可要人性命，鸩酒穿肠也能叫人魂归黄泉。

    可要在杀了人后，不被人所杀，那才是本事。

    吏部尚书之子武功平平，镇魂主帅要杀他，何其容易？可她要杀的悄无声息，杀的令权励和廉亲王抓不到一丁点的把柄。

    就像她杀义达一样，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而律法，则是她所依仗的另一面旗号。

    可眼下，这个国家都被廉亲王握在掌间，律法的大头被他握在手中。在她还未将刀打磨好时，廉亲王的刀，早已悬在她头上！

    更何况，凤白梅现在讨要的这把刀，是从萧家的根基上抽取的——一旦贪污事败，萧家百年名声也将毁了。

    “三年前蓉城洪涝，我萧家出钱、出力，未求一丝回报。”

    “人心，名声……对商贾之家而言，不是无价之宝吗？”凤白梅嗤笑道，“老爷子花费巨大，可令那数百枉死之人重新活过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