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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寒阁主夜访权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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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铁衣带着凤白梅到权府,已过亥时。

    权府的门却洞开着,八名小厮举着火把,分两列站在门口,整个场面无声地透露出四个字:欢迎光临。

    他侧头同凤白梅小声说:“这是在等着我们呢。”

    凤白梅也看出来了,“不知道金万两是否还活着。”

    寒铁衣有些头疼地道:“千叮咛万嘱咐,这小丫头还是沉不住气,她出事也就罢了,偏偏还要连累……”

    他的话还未说完,权府门内忽的倒飞出一抹白影。

    凤白梅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拉住,助他稳定身形。

    那人半蹲在地上,呕出一大口鲜血,染透了蒙面的白巾。

    寒铁衣一看就知道是十三,忙问:“没事吧?”

    十三摇头,将喷涌上来的血水强行噎了回去,扶着凤白梅的手站起身来,方道:“金万两被他们抓住打了个半死,再耽搁下去,生死难料。”

    “我会把她保出来的。”

    十三一把将他抓住,低声道:“阁主,府上有高人,你只带凤将军一人,属下担心……”

    寒铁衣将凤翣一展,望着金环红漆的大门,眯着眼道:“无妨,小白能抵千军万马。你在这里等着接人。”

    十三虽还担心,但也知道自家阁主和凤家将军皆非常人,便不再多说。

    正此时,门内行出一人来,身形佝偻,玄衣如墨,白发胜雪,手脚都藏丝滑的绸服里,走起路轻飘飘的,像个幽灵。

    “寒阁主,我家主人恭候多时了。”他的声音倒是很醇厚的老年人声音。

    寒铁衣细细将他打量,习惯性地扯出嬉皮笑脸,“未请教老前辈尊姓大名。”

    那老人好似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两只眼定定地盯着寒铁衣手中的凤翣,良久,方叹说:“可惜了这么一把神兵。”

    他说完,便转身进去了。

    寒铁衣低头看看手里的扇子,如墨的扇面镂空一副飞鸟投林的图案,边缘描了金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大气。

    吴家老爷子花费了九年时间打造出来的神兵,若在武功高强的人手里,便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利器。

    可在他的手里,至多用来对付小混混。

    确实是埋没了。

    他长出一口气,压下乱飞的心绪。此番前来,是为金万两的事,想太多也无济于事。

    权府大堂灯火通明,权励高坐主位,白发老翁站在他身后,再无多一人。

    寒铁衣上前见礼。

    权励略拱了拱手回礼,而后一指左下手的座椅,示意寒铁衣坐。

    寒铁衣看到茶几上搁了杯茶,茶汤明黄透彻,青烟缭绕,显然是新沏的。

    他大大方方落座,端起茶杯吃了一口,眉头皱了起来,“这茶也太苦了。”

    权励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阖眼回甘,悠悠地道:“蜀中的苦丁茶,可清热消暑,明目益智,正适合在心烦气躁时饮用。”

    “哦?”寒铁衣搁下茶杯,“大人为何事烦躁?”

    权励睁眼看他,分明平和的眼眸里,似有无数道利刃。

    “今夜有人闯到权府,说我害死了她父亲,要我偿命。换做寒阁主,还能心平气和吗?”

    寒铁衣知道他在说金万两。

    他忍着后背剧痛,将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神态也随之放松下来。

    “据本阁所知,杀人凶手是引爆鸳鸯岛私矿的熊达熊松兄弟,而他们杀人的原因,也是因为死者两年前发现了鸳鸯岛私矿的秘密。而鸳鸯岛恰好在权大人名下,正常人若知道这些消息,怀疑是权大人指使杀人灭口,不是很正常吗?”

    权励搁下杯子,仍是不动声色,“若本官说,鸳鸯岛私矿的事,与本官无任何关联呢?”

    寒铁衣道:“本阁相信没用,除非权大人能拿出证据来。”

    权励漠然道:“本官无法自证,但你们,同样也拿不出切实的证据。”

    这是事实,寒铁衣不得不承认,“确实,熊松熊达一口咬定,私矿的负责人是个戴着红木面具的朱姓男子;而私炮坊的周三、长宁恶霸赵二虎,也说……”

    “什么红木面具?”权励这话问的又惊又急,与他一贯平缓的语气不符,眸中也有了几分惊讶。

    见他反应如此激动,寒铁衣便继续说下去,“小白刚回洛阳时,一个戴着红木面具的男人指使凤臻的奶娘为他提供消息,在千佛山设伏刺杀她;私矿刚刚坍塌时,城中流言四起,矛头直指凤府,而制造这些流言的,是从蜀中长宁来的赵二虎,据他说,私矿坍塌的消息是一个戴着红木面具的人透露给他的。”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权励的反应。

    吏部尚书眸中的惊讶只存在一瞬,此刻已经恢复了淡漠平静,好像这些事与他无关。

    “私炮坊的周三、引爆私矿的熊松熊达,也提到这个戴着红木面具的人。”

    “权大人,您见多识广,觉得这位戴红木面具的人会是谁呢?”

    权励道:“从此人种种行迹来看,自是希望凤家声名狼藉、甚至想要凤白梅性命的人。”

    寒铁衣笑道:“我倒是觉得,此人的目标,不止凤家。”

    权励双眉轻轻地一挑,以眼神询问他。

    后背伤痛实在难忍,寒铁衣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在堂上装模作样地踱步。

    “私矿开在权家拥有地契的地方,任何人都会想到,幕后主使是权府。因为私矿而牵扯出的一系列事情,都与权府脱不了干系,包括指向凤家的流言、两年前金千文的死、以及赵二虎的事。”

    权励仍是不动声色,神态漠然地道:“这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

    “确实是我的猜测。”寒铁衣道,“咱们不妨来换一个思路,假如私矿但真和权府没有关系,那么幕后主使为何要在权、凤两府关系紧张的时候,引爆私矿,将矛头直指凤家?”

    权励本以为,寒铁衣等人认定了鸳鸯岛私矿是他所为,可听这话的意思,似乎并非如此。

    他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很是不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把戏,只能骗骗小孩子。”

    “可就是这小孩子家家的把戏,令洛阳舌首信了真,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来刺杀朝廷四品大臣。”

    话到这里,彼此已经心知肚明,寒铁衣也不再卖弄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权励说:“权大人,咱们是被人当做三岁小孩来耍了。”

    权励也抬眼看着他。

    整个大夏都在传,寒家二公子不学无术,仗着国舅爷的身份,谋来天机阁的差事,整日里只会眠花宿柳,没半点真才实学。

    可他却觉得,先帝登基,手上唯一靠得住的便只有天机阁,而寒铁衣处在这个位置上,还能活到现在,绝非草包。

    现在,听到这一席话,足以证明,他的看法是对的。

    “凤白梅现在何处?”

    寒铁衣眉眼一挑,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愈发长进,“不是已经离开洛阳了吗?”

    权励眸中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九年军旅生涯,五年镇魂主帅,你和她相比,谁的脑子更好?”

    这个问题,寒铁衣还真不好回答。

    权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搁下杯子,不动声色地继续说道:“寒阁主既然知晓背后有人故意挑起权、凤两家的争斗,即便凤白梅猜不到,你也一定会知无不言。值此关键时刻,她却突然和一直护持凤家的武家闹起了矛盾,离开洛阳。”

    “她如此做,无非是想把自己从明处转到暗处,如此一来,便只剩下我权家成为幕后主使的目标。而她凤白梅,就可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成为坐收渔利的渔翁。”

    他能看出凤、武两家矛盾下隐藏的真相,寒铁衣真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毕竟是朝廷四品大员,在廉亲王手底下办事,控制着水上飘的组织,还和矿脉图的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没点眼力脑力怎么成?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白把自己从中摘出去,也是想更清楚地看清洛阳局势。”

    权励又不是傻子,凤白梅自珠城归来后,便把马登道和权晟等人的事情翻出来,都是想要给他致命一击。她如今藏身幕后,若能看权家和幕后主使斗个两败俱伤,何乐而不为?

    他将两只手肘都靠在扶手上,双掌交叠撑着下巴,淡漠地看着寒铁衣。

    “寒阁主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看着洛阳大乱,大夏在列罗使臣团面前丢脸;第二,让凤白梅来和老夫谈一谈,如何揪出幕后主使,维护大夏国威。”

    两个选择,实际上只有一个。

    国家国家,国在前,家在后。

    十三年前落魂关那桩公案,虽说破关的是列罗铁骑,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在洛阳国都。

    但是,不论这桩案子最后真相如何,都是大夏国民自己的事,关起门来解决就好,闹到列罗使臣团面前去,只会令大夏国威扫地,让他们再起狼子野心。

    皇上不会看到这样的事发生,凤白梅也不会。

    他下意识地看向站在椅背后的凤白梅,白衣蒙面,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瑞凤眼,眸子里波光流转,似在沉思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扯下面巾,朝权励微微一笑,“权大人,咱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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