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拭剑峰上惊哗变
凤白梅先听烟火信号,又见天机阁弟子来,心里也疑惑,是不是擒拿陶仙儿出了岔子?面上却不动声色:“怎么了?”
寒铁衣慢条斯理摇着青绸扇,侧身同她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藏剑阁被炸了。”
他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但围坐在旁的余道子、三味大师等人俱是内息高手,一字不差将话听去,皆拿白眼瞧寒阁主。
藏剑阁被炸还不是大事,什么才算得上大事?
只听得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却是吴子怀所持的一粒黑子在棋盘上滴溜溜滚了一圈,寻了个最不该的格子停下,将这盘胶着的棋分出胜负。而吴老爷子满面震惊地呆了呆,只追问一句:“我儿尚贤怎么样?”
寒阁主似乎没料到他听到,闻言低眉噤声,一副难以启齿的神情。
吴子怀哪里管他,起身往外疾走两步,运起内息,身形晃动,不多时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留下满座哗然。稍远的人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吴庄主下了一招臭棋后离去,皆不明所以。但台上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还在,他们也不好吵嚷什么,竟都站在原地等着。
凤白梅念着陶仙儿的事,起身与众人辞过,与寒铁衣一道回勾弦院。半道上,听寒铁衣简短地说了藏剑阁的事,面色沉沉。
十三已经令天机阁弟子散去,自己靠在廊下守着陶仙儿的尸体。何曾惧、何远、花雁坐在庭中凉亭里,陆子柒绕着陶仙儿的尸体啧啧出声。
看到凤白梅二人来,陆子柒朝她招手,叹道:“将军,你这军师可以呀,一剑穿心,半点活路也没给。”
凤白梅没理她,抬起陶仙儿的头看了看,确认是本人,方沉着脸入凉亭就坐,目光凉凉地盯着何曾惧,却问一句:“伤不要紧吧?”
花雁回动作快,已换了一身干净短打衣衫,甚至还有时间在脸上描一层薄薄的妆。十三与何曾惧却还穿着闯流云剑阵时的衣衫,各自身上带了几条血口。
何曾惧不动声色应道:“那处的流云剑阵并不厉害,只是皮外伤。”
凤白梅抬手搁在石桌上,沉吟半晌道:“如今陶仙儿一死,我们的优势便没了,不论是葬剑山庄,还是其他人,若知道陶仙儿身死的消息,只怕不会认账。就是我们手里抓到的那些人,恐怕也要反水。”
“陶仙儿身死的消息不能外泄。”她当机立断,同廊下的十三说道:“你把尸体藏起来。”
十三应声,正要俯身去拖陶仙儿的尸首,抬眼却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院子来。为首的人里头穿黑色短打,外披一件皮质黑色宽袍,手里拎一柄云纹宝石的剑。他留着浅短胡须,浓眉方脸,身材魁梧,通身气质冷冽逼人。正是葬剑山庄少庄主吴柏石。
吴柏石身后几人俱是四五十岁的模样,走路无声,显然是练家子,其中一人还是看守流民窟的吴三爷。他们一行七人皆穿黑色短打,手提流云长剑,个个眸光似电。
心知来者不善,十三未曾多想,已经丢下陶仙儿往寒铁衣的方向走去。半道上,被吴柏石抬剑一拦,身后七人齐齐上来,眨眼间便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
亭中几人还未反应,那七人蹿入凉亭,先制住受伤的凤白梅、身上没有功夫的寒铁衣,令何曾惧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花雁回因捡了隐瞒身份的便宜,这些日子在庄上行走又特意敛息,只被当做陆子柒的小跟班,倒是躲过一劫。
“少庄主,你这样做恐怕不合适吧!”陆子柒功夫平平,但胆子是有的,仗着陆家的势,竟也不害怕。
“陆盟主放心,今次我只清算与他们的债,与陆家无关。”吴柏石冷冷说着,自怀中取出一个黑色小瓶搁在石桌上:“这里是软骨丹,还请诸位各服一粒,待吴某解决了私事,自然奉上解药。”
“我能不吃吗?”陆子柒苦了脸。
“可以。”吴柏石一抬手,立刻有人上前将剑架在了花雁回的脖子上:“吴某不敢拿陆盟主怎么样,但其他人就不敢保……”
“我吃!”陆子柒深吸一口气,上前拿瓶,倒出一粒麻溜地咽下,又倒了一粒给花雁回,递给他的同时,低声道:“别轻举妄动,留得青山在!”
花雁回也没打算轻举妄动。
这几人一进来,他便知道身手不凡,若只是他一人,脱身的办法多得是。但现在,能打的凤白梅、何曾惧和十三身上都有伤,寒铁衣和何远半点功夫不会,陆子柒自保也困难。
他从善如流地将软骨丹服下。
在吴柏石的注视下,陆子柒心领神会地捧着药瓶给每个人服下一粒,便觉药劲上来,浑身乏软无力,趴在石桌上。寒铁衣、何远相继倒下,花雁回也继续扮演着功夫平平的角色,倒在石桌上,身上有功夫的凤白梅、何曾惧及十三倒还可支撑。
吴柏石这才吩咐:“你们去检查其他院的人,喂他们服下软骨丹后押起来。”
几人相继离去,唯有那位吴三爷留下来。
凤白梅这才开口问:“如今我们已无还手之力,少庄主是否给个痛快话?”
他不问,吴柏石也打算说,咬牙道:“天机阁与何家炸我藏剑阁,杀我大哥大嫂,要他们偿命不过分吧!”
凤白梅心头一凉:“吴尚贤死了?”
何曾惧抬眼看着吴柏石,强提一口气冷笑着道:“陶仙儿在藏剑阁埋了炸药,是我们将大公子救出,我离开藏剑峰时,大公子并……”
他一句话没说完,吴柏上前俯身一拳打在他腹部,将他语音截断成一声闷哼。何曾惧面色痛苦地扭曲了一下,却仍是咬牙冷笑:“你们兄弟二人被陶仙儿威胁了这么多年,竟还为她报仇,这算是什么?”
话音落,吴柏石又是一拳砸下,何曾惧便痛苦地缩在地上,没有说话的力气。
凤白梅心思急转,若吴柏石因吴尚贤的死一时激愤要杀人泄恨,一开始便可大开杀戒,完全没必要喂他们软骨丹。但听他刚才的话,似乎连其他人也要制服,应该有大动作。也就是说,他们这几人的性命,暂时是无虞的。
想到这里,她抬眼看着吴柏石的背影,神色沉静地问:“这是吴老爷子的意思吗?”
听问,吴柏石转头看着凤白梅,眸中恨意愈浓,狞笑着道:“那老头黄土都埋到脖子了,却还不肯退位让贤,如果不是他做事瞻前顾后,肯在你上峰时便动手除掉你,大哥也不会死。”
听这话,吴老爷子应该被软禁了,只怕拭剑阁里的那些人,也是凶多吉少。吴柏石既然敢如此行事,说明整个葬剑山庄已在他掌控之中,他到底想做什么?
“陶仙儿是我要拿的,他们都听我调令。”凤白梅沉声说道:“吴尚贤也是因我而死,庄主何不杀了我,以泄心头之恨?”
“杀你多容易!”吴柏石一激动,面色涨的通红,上前一步掐住凤白梅的脖子,将她抵在亭中石柱上。眼看那张暗黄肤色的脸憋得通红绛紫,他才稍稍松手,眸中一片惨淡悲凉,声音低沉微带哽咽:“若能换我大哥回来,杀千百人又何妨?”
凤白梅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竭力地喘息着,凤眼微阖,唇畔露了苦笑。
杀千百人又何妨!
落魂关外埋骨黄沙何止千百,可无论敌军死多少人,逝去的袍泽始终还是黄土垄中一抔微尘而已。
吴柏石手上一松,她身上再无力支撑,靠着柱子滑倒在地。
很快,另外六人回来,一人禀说:“只明教圣女不见踪影,其他人都已控制住。拭剑阁里的人也都中招,除了余道子和三味大师功力深厚,其他人都已无法动弹。”
“让埋雷的人加快速度,有这么多人质在手,那两个老头不敢轻举妄动。”吴柏石说着话,转身出亭:“把人都关起来,明天一早,我要在拭剑阁进行一场审判。”
几人应了声,待吴柏石离开,才上前将众人拖进房间。何家兄弟被关进何曾惧房间,陆子柒和花雁回一间房,凤白梅与寒铁衣、十三被关在寒铁衣的房间。
拖凤白梅进去的人是吴三爷,他将花白的发扎了起来,相较于流民窟前的邋遢随和,此刻的精瘦老头一脸严肃,眸光冰凉。
凤白梅被他扔在榻上,她笑了笑:“吴三爷早说葬剑山庄是这般待客之道,就是八抬大轿抬我我也不上来。”
吴三爷冷冷看她一眼:“也没人拿刀逼你上来,路是自己选的。”
“真的没人吗?”凤白梅问:“我这一路走来,哪一步不是被人推着拉着往前走的?只是没有想到,葬剑山庄竟然与血衣门同流合污。”
吴三爷皱眉道:“血衣门是什么东西,也敢和我葬剑山庄相提并论?”一句话说完,他才醒悟凤白梅在套话,又冷冷地说:“小姑娘,你也别白费心思,待少庄主料理了下面三峰的事,自会给你一个交代。我也劝你一句,莫要想着逃跑,不论这院子里的人,拭剑阁中任一人的死,都会算在你头上。”
他说完,便转身出门,将房门上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