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笃，笃，笃——”耳畔富有节奏感响起的，还有篮球拍打在地面的撞击声。
不紧不慢，保持着一种耐心。
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她觉得是孟雨过，女人的直觉毫无理由，但有时却准得可怕。
“别回头。”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也许是为了保持一种不破灭的期许，也许是为了保全她的自尊心。
俞初言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开始和她谈天说地起来，从信息学部的食堂哪个窗口最好吃，到测绘学系的专业课哪个他最感兴趣，再到中文系的主业是不是就是看闲书。
“笃，笃，笃——”身后的篮球声听起来有些闷重。
“就到这里就好，谢谢你送我回来。”她礼貌地笑笑，晕起梨涡清浅。
俞初言转身往回走，此时她借着目送他的时机，确认了刚刚在他们身后的，果然是孟雨过。
夜色笼住了他脸上的神情，半明半暗之间。
“老大，你好像有点反常。”魏弈然表情贼兮兮的。
“闭嘴。”孟雨过淡漠地回了一嘴。
“得令~”魏弈然冲天晴远远地招了招手。
“你在干嘛？”他语气凛然。
“没干嘛~遇到小美女，还不兴让人打个招呼啊？”魏弈然皮得很。
松园的桂花开了，静静的夜里四下弥漫着诱人的甜香。
宋天晴的心头，也仿佛浸润了蜜的味道。
她不想去深究，这份快乐是否足够实质，哪怕此时只是一个泡泡般的假设。
她推开宿舍的门，一瞬间以为自己遇到了三头犬。
林淇瞪着大眼，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陶宛嘴里叼着片薯片，乐事青柠味的。
顾汐眼里的笑十分荡漾，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快！老实交代！”陶宛那信手拈来的衣架俨然已是宿舍“神器”之一了。
“交代什么？”天晴笑得浅淡，知道回来一定逃不过一通八卦。
“还装傻~就是今天联谊那个测绘的，据说就是他们新生评选出来的热腾腾的系草！”
“哦系草，他长得确实挺不错的。”天晴拿起桌边的作业，翻了两眼，今早只来得及写了几行。
“说详细一点嘛，你们都聊了些啥？”林淇看来是头号系草花痴莫属了，那一双星星眼扑扇。
“没聊什么，他不太爱说话。”她拿起笔，整理起明天上课要用的笔记。
笔“嗖”地被横空抢走，林淇拉着她的手，看来今天不坦白从宽，都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好，我说。”天晴无奈地蹙了蹙眉，从他们坐在一起之后的闲谈开始说，没说得太具体，特别是俞初言看极光的梦想那部分，她给含糊带了过去。
毕竟，那也算是他的私事，不应该随便说给其他人听吧。
“什么？！你踩了他的鞋！”陶宛惊讶得嘴里的薯片都快掉出来，被顾汐劈手夺了薯片过去。
“那可是aj1伦纳德液态电镀银！有价无市的那种，保底1w起！”林淇简直震惊到无以复加。
“怪不得他那时候那么生气。”天晴回忆了一瞬俞初言那张鞋子被踩后的黑脸。
“天晴，你有这么好的资源，快分享给姐妹们。”林淇不依不饶地追着要他的联系方式。
“我觉得你还是放弃吧，据说他情书收到手软但不为所动，目测是那种脑子里只有专业的钢铁直男。”天晴虽然外表娇萌，却很有主见。
天晴猜测，俞初言应该对女生的主动十分头疼，还是别给他增添困扰。
再说了，她刚刚也没有留他的联系方式。
“那算了，话说今天我抽到的partner也不赖，清秀可人的小宅男。”林淇得意洋洋道。
见话题已经转移，天晴拿出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
【恭喜同学！你已顺利通过新闻部二面，请于下周三下午2点30分到理工楼105参加三面，如有事不能按时到达，请提前与我们联系，收到请回复。校学生会新闻部】
新闻部的一面，今年改革成线上面试了，由新闻部的几个副部长分别负责，内容也简单，只是初步谈谈，了解一下新生是否真的有意选报新闻部，沟通一下日常工作内容。
二面也只是限时在线上提交一篇主题推文，今年的推文是关于学校樱花节的，就此题目写一篇新闻稿。
三面据说是压力较大的无领导小组面试，有时会针对某个问题集中讨论。
天晴一直并不擅于人前发言，她觉得比起在公众集体面前说话，她更喜欢隐藏在文字的背后，表达会莫名变得从容顺畅许多。
“你们收到社团和学生会的面试通知了吗？”天晴这一提醒，刚刚还沉浸在少女心事里砰砰乱跳的几颗心，终于想起了正事儿。
“我不用再面试了啊，摄影社我已经入了嘛。”顾汐宝贝似地捧着她新买的佳能eos800d，家境宽裕可见一斑。
“心协也简单，只要去参加活动就行~”陶宛正襟危坐，认真地追着剧。
“啊我报的是文艺部，下周二面试，”林淇一边精致护肤中，面膜孔里一张嘴一张一合。“我一直在想，她们会不会叫我即兴歌舞啥的。”
“来来，咱们现在就把一字马什么的练起来。”陶宛坏笑着说，“姐姐们可以帮你啊~”
于是大家一起热情洋溢地帮林淇“练习”一字马，宿舍里一时间传来“鬼哭狼嚎”。
夜色如墨，寻常的欢笑，再隔十年后再回忆的话，也会成为宝石般璀璨的存在吧。
天晴缩在被子里，听了一会儿有声书，忽地有微信提示音响起。
【您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点进去一看，头像是个穿着宇航服的太空人。
她心里有些纳闷，素少交际，又有谁主动来加她微信呢？
通过申请后，对话框弹了出来。
对方：【俞初言。】
天晴：【怎么是你？】
俞初言：【哦，从老班那儿问了一下，找到你了。】
天晴：【有什么事吗？】
俞初言：【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天晴心里犹疑了片刻，她的惯性心理是不喜欢麻烦，今天晚上和孟雨过、俞初言几个人的相会堪堪是个小型修罗场了。
但是就个人来说，她还是很欣赏俞初言，个性干脆直白，虽然看似淡漠，却也有热心一面。
脑子里莫名闪过“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新人，这是什么鬼。
天晴：【好呀。早点休息。】
俞初言发了一个旺柴狗头之后，也没有再说什么。
日子过得飞快，银杏树已渐次变成了纯然的金黄，抖擞地淋着秋日的雨，再洒落一地的澄金。
周三，理工楼105。
时至午后，细碎的阳光从古老的赭红色窗棂间透进来，浮雕玻璃有几分古典。
大梯形教室，左中右三列，每一列都有十几排座位，一律漆成赭红的暗色调，恍惚间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天晴心烦意乱地扫着手机的找到的面试材料，先背了一遍昨天熬夜写的自我介绍，又扫了一遍常见的群面选题，午后使人发昏，她耐不住睡意趴在桌上小憩。
细碎的长发披散下来，垂过纤瘦柔和的肩，阳光透照，连发梢都闪着微弱的光。
周围有些嘈杂声响起，她并没有在意。
教室里人声逐渐沸腾起来，她手机设置的闹铃也适时地响了起来，眼睫微动，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关掉闹钟。
却意料之外地没有触碰到冰凉的手机屏幕，而是温热的肌肤，指尖传来一阵微刺的触感。
她倏地睁开眼，却正对上那人明澈飞扬的眉眼，此时正耐人寻味地盯着她看。
她似乎过电般打了个激灵，本能地迅速缩回了手，垂下头，耳廓漫上一层嫣红。
“宋天晴，没想到你还挺主动啊？一来就上手吗？”他嘴角绵延开一丝慵懒的笑意，狭长的眼尾向上，透着一股散漫不羁。
“你胡说些什么？”她一边回嘴，脸颊却不自禁地绯红起来。
他没有接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理工楼座位狭小，那双修长的腿似乎十分委屈地曲着。
“你来这儿干嘛？”天晴话问出口，又觉得仿佛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今天来这儿的，自然也是来参加新闻部的无领导面试的。
“你说呢？”他今天好像有些反常，语气里都带着刺一般，扎人于无形之中。
她不觉回想起昨晚紧随背后的那个规律而响亮的篮球声，再对比他今日与往常的不同，倒似乎这两桩事之间有什么关系。
“嘿，孟雨过，你居然在这儿！”一个明丽骄矜的声音划破他们之间那道无形的墙。
天晴循声看去，好明媚的女生！身形窈窕，衣着看似随意却经过精心的搭配，秀发如瀑，微微烫卷过，给那张顾盼神飞的脸增添了三分明艳。
“你是？”他起初一霎时犹疑，问道：“唐以柠？！”语气透着一股熟稔亲近，仿佛遇到故人般激动不已。
“好巧！今天文艺部面试，我来找我舍友，她参加的新闻部面试。咱们得有个几年没见了吧？初中毕业之后，听说你去了崇实中学，那会儿也没留个联系方式。”
“老同桌，你忘了那段时期你请了好长时间的假，老师只跟我们说你病了，连毕业典礼都没能参加。”那女生兀自神采飞扬地说着。
“有这回事儿？哈哈我都给忘了。”他一脸笑意一如往常般从容不迫，可眸色却黯了下去。
天晴觉得自己大约是看差了，那一瞬电梯里汗湿的额发、颤抖的背，一时涌上心头。
“老同桌，你边上这位？不介绍一下吗？”唐以柠漂亮的眼里蕴满了傲气，天晴觉得她打量自己的眼神，是公侯小姐在打量平民丫鬟，眼神冷冽，还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愠怒。
“差点忘了，这我高中同学，宋天晴。”他眉眼间那点松散笑意愈发淡了。
“原来是宋同学，你好~我是孟雨过的初中同桌，说起来好笑，我们上课偷着说话还被老师罚过好几次呢。”唐以柠眉尾高傲地扬起，漫不经心地宣扬着他们从前的“光辉事迹”。
天晴微微颔首，本想一笑置之，但心里莫名堵得慌，索性横下心，淡漠地怼了回去：“他素来如此，对谁都是这样。”
那骄傲如孔雀的“公侯小姐”顿时噤了声，脸上的表情说不出地尴尬，手指向后，故作风情地拨了下卷曲的长发，撂下一句话就蹬着她的小细跟走开了。
“我现在在经管院，我们院活动多着呢，有空一起过来玩啊！”
“看来我得离你远一些，以免被误伤。”天晴心下还是憋闷，不由地脱口道。
“哦？也许，不是误伤呢？”他似乎话里有话，抬眼看向她，眸色晦深，眼下藏着迷离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