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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0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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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俩杵在后院当门神呢?”

    刘韫抹着汗急匆匆走来,丝毫没察觉气氛不对,哀怨道:“我在大门口等你俩好半天呢,这案子还查不查?”

    他按照季霆的叮嘱留守前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可等了半天不仅姓顾的老家伙没出来,连季霆也没了音信。

    “查,当然要查。”季霆转头一笑,眼神有些渗人:“不过从哪查起,还得顾大人定夺。”

    “咳。”顾淮山抵在唇畔,借着低头的动作收敛起脸上的神色,平静道:“我已经差人往永昌侯府送了拜帖,你二人便跟我一道过去吧。”

    “永昌侯府?”刘韫迷惑地瞪大双眼,神色不解:“那个早年同先帝南征北战异姓封侯,荣耀一时现下却门可罗雀的永昌侯府?”

    “正是。”顾淮山神色复杂地点点头,叮嘱道:“永昌侯府这几年日子不好过,只剩下小郡主孤身一人,算算年岁也该行及笄之礼了。”

    “等等,我们不是查案吗,去那做什么?”刘韫一头雾水,转过头看向季霆。

    “好生跟着就是了,那么多话。”季霆先一步开口打断,神情冷漠地加快脚步,同后面两人拉开距离。

    怎么了这是,刚才还好好的呢。

    刘韫心里犯嘀咕,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压低嗓音凑近顾淮山:“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莫不是和六年前侯府那桩惨案有关?”

    顾淮山微微颔首,眸中满是惋惜,如果当年他能早一步勘破凶杀案,那或许根本不会有第四件惨剧发生,永昌侯府也不会一夜之间,侯爷世子双双毙命。

    “还真是?”顾淮山右眼皮突突直跳,心里直打退堂鼓,恍惚间一抬头,永昌侯府已经到了。

    曾经辉煌的府邸现下冷清至极,匾额蒙尘,石阶开裂,一眼望去甚至不如皇城中普通的商户。

    “这里怎么会破败至此。”季霆喃喃自语,触动了心里的某根弦,再一抬眼,门内已经有小厮探头探脑地迎了出来。

    顾淮山和他交涉一番后,小厮领着三人走进侯府,一路来到卧房门口,低声道:“郡主今日晨起不适,所以只能隔着帷幕接待几位大人,还请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是我等唐突了。”

    按常理来说,他们三个成年男子贸然进入郡主闺房,已是大不敬之罪,但那小厮却连连致歉,可见永昌侯府近几年是多么谨小慎微。

    刚一推开房门,里面便传来几声似有若无的咳嗽,季霆走在最前面,对屋子里的陈设一览无遗,只能说王公贵族里再找不出比这更简陋的房间了。

    “顾大人,你来了。”

    隔着厚厚的帷幕,小郡主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是不是咳坏了嗓子的缘故,季霆总觉得有些微妙。

    顾淮山遥遥一礼,恭敬道:“郡主,今日前来打扰,是有一桩旧事想询问一二。”

    “大人只管问便是。”小郡主语气柔和,听着便像是性格温软之人。

    顾淮山不愿揭人伤疤,斟酌着语气道:“六年前……侯府那名不速之客,郡主可还有印象?”

    “我不记得了,那时我才六岁,见到父亲和弟弟浑身是血,下意识就闭上眼,什么都不敢看。”小郡主停顿片刻,似是中气不足,嗓音虚无缥缈:“顾大人怎么想起专程来问这个,是皇上的意思吗?”

    季霆眉头一皱,上前两步站在帷幕前,阴影笼罩瞬间阻隔了光线,他眯着眼目光如炬,似乎想把帷幕盯出个窟窿,好好看一看那人说话时的表情。

    “那,那就不叨扰郡主了”

    话说到了这步,顾淮山心知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于是他找了个托词,想带着二人告退。

    但季霆站在那纹丝不动,俨然一副不问出什么誓不罢休的姿态。僵持半晌,他回头瞥了一眼顾淮山,沉声道:“两位大人先回去吧,我还有几件事想要单独向郡主讨教。”

    “你,你别胡来。”顾淮山不敢出声,用嘴型警告季霆:“她年幼失怙,身世已经够凄惨了,你别再逼问人家。”

    季霆勾起唇角,露出招牌一笑,真诚道:“放心。”

    房门轻轻关上,季霆自顾自在房中巡视一圈,最后在一把掉了漆的旧椅子上坐了下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帷幕后的视线正凝视着他,因此越发不疾不徐地开口:

    “郡主这些年过的实在清苦,梳妆台上竟然连支发钗都没有,难不成皇上发的俸禄都让下人克扣了?”

    屋内静默了一瞬,数息之后帷幕间传来一声模糊的笑。

    “大人误会了,永昌侯府感念皇家恩德,今年已将积蓄尽数送往江南救济灾民。”

    “哦……”季霆故意拉长语调,轻笑道:“郡主还真是菩萨心肠。”

    “大人过誉了,侯府就剩下我一个,本就用不了多大开销。”

    “虽说郡主崇尚节俭,但也不能过于克己。”季霆曲起食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状似不经意间提起:“郡主这是生的什么病,可有找大夫瞧过,城中几位名医我都熟悉,不如请来诊治诊治。”

    “不用了,我……”

    “不用,还是不敢?”

    桌面发出一声脆响,季霆动作戛然而止,隔着帷幕眨了下眼睛。

    “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郡主嗓音辨不出喜怒,只略带了几分疑惑。

    季霆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支着下巴漫不经心道:“多年前,我曾听家父提起过,侯府喜得一双儿女,乃是龙凤胎,我当时年纪虽小,却对此事记忆犹新,只因当时参加喜宴,我喜不自胜,抱着刚满月的小世子跌倒,不小心在他手腕上留了一块疤。”

    话音未落,帷幕后的呼吸声似乎沉重了几分。

    季霆状若未闻,继续道:“老侯爷怕我回家挨揍,便向所有人瞒下了这件事,时隔多年,我原本也记不大清了,不知为何,见到郡主突然又想起来了。”

    “……没想到阿沅竟和大人有这样的羁绊。”

    帷幕后的人低笑一声,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嘲讽,他披散着满头乌发,视线落在衣袖半褪的手腕上,那里赫然存在一道淡红色的疤,像一朵褪了色的红梅。

    “世人都不敢相信,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巧合,侥幸活下来的姐姐竟是……”季霄噤声,笑着起身走到帷幕前:“你这几年韬光养晦,除了保全自身,可还有其他目的?”

    “我一个身死之人,能有什么目的!”

    两人之间的帷幕豁然拉开,少年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布料,喉结上下滚动,眸中隐藏着蚀骨的仇恨。

    他身量刚到季霆下巴,一身白色中衣,漂亮的桃花眼带着几分妖气,如果挽起发髻说是闺阁小姐也有人信。

    季霆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眼底浮现一丝不忍,抬手替他拉了拉下滑的衣领:“别这样瞪着我,好歹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呵,既然你都看到了,还装什么?”

    “我没装,留下也不是为了拆穿你。”季霆摊手,耐心解释道:“我是来查案的,想必这些年你明里暗里也查出不少线索。”

    少年嗤笑一声,嗓音沙哑:“季霆,我是该夸你聪明,还是该骂你蠢。能猜到我活着,却猜不透我为什么活着?”

    季霆脸色微沉,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抿唇不语。

    “当年,阿姊扮成了我的模样,想偷偷溜出去看灯会……”

    “好阿沅,你乖乖待在姐姐房间里装睡,等姐姐回来给你带甜甜的枣花苏。”

    “她就说了这一句,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我心里很不情愿,悄悄地追在她后面,然后……”他哽咽了一瞬,嗓音沙哑道:“然后我就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黑衣人拿剑……”

    季霆眉心一皱,捕捉到了关键:“那把剑长什么样?”

    他回过头一笑,缓缓吐出了几个字。

    “反正和镇国宝剑不一样。”

    谁能想到六年前的悬案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季霆瞳孔剧烈震颤,难以置信地冲出永昌侯府。

    为什么杀人凶手没有用偷来的宝剑?难道凶手和盗贼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他哥六年前突然终止了查案?他在侯府究竟发现了什么?

    太多的疑问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接连不断地冒出来,季霆加快了脚步,他必须尽快找到他哥,问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余光掠过将军府邸,季霆突然停下脚步,愣住一般维持着僵硬的动作。

    那个匣子。

    六年前的元宵节,失窃案和凶杀案发生的当天,他送给季霄一个来历不明的匣子。

    如果凶手用的不是镇国宝剑,那失窃的剑去哪了,会不会被哪个倒霉蛋不明不白地带走,然后……酿成大祸。

    能猜到我活着,却猜不透我为什么活着?

    凶手没有对“小郡主”赶尽杀绝,只因她是个女子,根本无法继承爵位。

    季霆缓慢地转过头,真相抽茧剥丝般在他眼前浮现。原来,竟然是他亲手将他哥推入深渊!

    风,贴着脸颊从耳边呼啸而过,季霆回过神时已经一路跑到宫门口,不远处有个人影渐渐靠近。

    他一下子冲了上去,紧紧抱住那人,视线渐渐模糊:“哥,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说,父亲打你骂你给你下毒……你为什么不解释?”

    “???”

    何炀顶着三个问号,在门口众多侍卫的目光下,动作僵硬地拍了拍季霆的后背,忍着心里的肉麻诱哄道:“你都知道什么了,告诉我。”

    【您这样套路小孩子真的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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