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不要走……”
唐染从梦魇中醒来,看到许南木的脸,一时间,一种失而复得的复杂心情瞬间将她淹没,她一跃而起,将眼前之人紧紧抱住,她再也不要松开手,那种失去至爱的,遥遥无期的,只会让人一天比一天更绝望的痛苦,她宁愿死,都不要再经历第二次。
可是,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分别,为什么有人必须死,为什么是她,要承受那样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她真的,从未想明白白过。
“染染,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许南木拥着怀中的小人,大手轻抚着唐染的后背,轻声安慰她。
唐染贪婪的汲取着许南木怀里的温暖,噩梦是冰冷又令人害怕的,幸好,怀里的人还是暖的,会散发温度的。唐染逐渐将自己剥离出了梦境,她很清楚的明白,此时此刻,她所拥抱的温暖才是真实的。
可过去种种是那般的令人记忆深刻,即使已经过去了数年之久,都能在梦境里清晰无比的缠上她,那种置身于无边黑暗的绝望感觉,此时此刻,即使她的意志已经清醒,也依然让她无法抑制的感到后怕,以至于令她在温暖的室内手脚冰凉,颤抖不止。
唐染挣出许南木的怀抱,她抬起眼睛来看着他,湿润的眸子里布满着无法散去的悲伤,“真的过去了吗?”
他们谁都知道,那场噩梦,于谁都没有过去,否则,为什么重逢以来,他们两个要那么忌讳提起那件事情。
“总会过去的。”许南木的眸光温暖而坚定,他在安抚她,可是,唐染又怎会错过他眸底深处闪烁着的害怕和痛苦,以及那凌厉的恨意。
许南木从未在唐染的面前谈起过他对唐正天的恨意到底有多深,他也从不会谈,分别的那三年里,他经历了多少痛苦和折磨,他不主动提,唐染也就从来不问,因为问了也于事无补,问了,她也做不了什么,就像当初唐正天一声令下就要取了许南木的命一样,他们两个那时候,在强大的唐正天面前,没有一个人有反抗和说不的能力。
在那场噩梦里,他和她都是最无力的承受者,谁也安慰不了谁。
可是,事情到底究竟为何会发展成那样,唐染总有一种,所有人都明白,只有她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唐染抓着许南木的手,终于不管不顾的,将她隐藏多年的问题向许南木问出了口,“南木,你是知道的对吗,爹地他……为什么要那么对你?”
这样的问题,她后来当然也质问过唐正天,只不过,她一提起许南木,唐正天总是会表现的很冷漠,甚至一个字都不愿意与她多谈。
许南木推开唐染的手,侧过脸去,佯装淡漠的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染染,不管什么原因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于我们现在也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你有什么非要追问下去的理由吗?”
许南木的口气一听就是知道些什么的,果然,就只有她不明白为什么,“我就是想搞清楚为什么……”
“纠结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会有任何意义,如果你不想我们两个一辈子都活在那场噩梦里,染染,你就不要逼我再提起那件事。”
“可是,你都知道……”
“所以,我才不想你也知道。”许南木抬起头来,目光带着恳求看向唐染,“不好的事情之所以会发生,难道会是因为一个什么很美好的原因吗?染染,明明我们两个现在已经只剩下彼此,你有什么必要,非要把一个已经逝去的人再拉进我们的生活里吗?”
唐染顿时哑然失音。
对呀,她为什么魔怔了一样,非要去纠结一件已经发生了的,而且是那么令人感到痛苦的事情的原因呢?明明,她和许南木现在是那么的幸福,虽然偶有争吵,会闹小脾气,可是,她没有任何时候能比现在更清楚的感受到,许南木有多么的在乎她,这本是她从爱上的那一刻,就一直渴求的。
而且,三个人的事情,无论因为何种原因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后,不管这件事情该不该发生,为什么发生,都应该就此画上一个句号了。
现在,他们之所以还会痛,只不过是因为伤口太深,还没有完全愈合,他们应该做的是慢慢的遗忘它,而不是,明明已经一脚都快要踏出来了,还要再扭回头去自揭伤疤。
她真的是信了侯生的鬼话了,那个女人本就其心可居,她所说的话,还能安什么好心?
但是……侯生说的有些话,她如今想通了自然可以不去理睬,可侯生所说的另一些含沙射影的话,她既然有耳朵听到了,就没办法不去在乎。
“张嘴。”许南木已经利索的将苹果削好了,见唐染终于不再连续的追问所谓的原因,大概便是被他劝说动了,他将苹果送到她的嘴边,让她吃点东西占住嘴,便免得她一会儿想起来又追东问西。
有些事情,该告诉的他自然会告诉她,可有些事情,这辈子最好烂在土里,永远不要让她知道才好。
唐染乖乖的张开嘴,任由许南木将一小块苹果放进了她的嘴里。
“怎么样,酸不酸?”许南木细心的问。
唐染摇头,口齿不清的道,“还蛮好吃。”
许南木满意的一笑,一边继续替唐染将苹果削成小块准备投喂她,一边念叨道,“一个人在外面,总是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你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呃……”他怎么又知道了……
“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这样怠慢自己的身体,我真的会考虑把你绑在我的身边,我亲自看管你。”许南木将苹果举到唐染的嘴边,说着玩笑似的话,面上却不似有半点玩笑的样子。
“呵呵……”唐染干干的笑着,张嘴吃下许南木递到他嘴边的苹果,趁着咀嚼苹果的间隙,她也正好组织下语言,她只是情绪太激动,暂时性的昏倒了一会儿,还不至于忘了前面在会所里发生的事,她也还记得自己是多么迫切的需要认真的向许南木做出解释,以哄好她发脾气的臭脸男人,“那个,南木,我在会所,真的只是为了拍戏,除此之外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你要相信我……”
“林钟钟已经向我解释过了。”许南木脸色淡淡,一点看不出他的情绪,“但是,下不为例,染染,你想做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商量,但是别学着撒谎骗我,否则,我真的会觉得自己特别像个笑话。”
“……”这明显是先前被林钟钟说了不好听的话了,否则哪至于说出觉得自己像个笑话的这种话,但是,既然许南木都已经说了“下不为例”了,那就让这事赶紧翻篇吧,最好大家都把这件事给忘了,再也不要提起。
“嗯嗯,我知道了……”唐染僵硬的笑着,假装自己什么都看不出来,默默的嚼着她的苹果。
许南木瞥唐染一眼,知她在装蒜也不拆穿,只又给她削了一块苹果,他看着她,想说些什么,喉头滚动两下,却到底是忍住了,便复又重新低下头,满腹心事的削解手中的苹果。
唐染亦还有心结没说开,抿唇犹豫半晌,她终于还是决定不要独自忍受。
“南木……”唐染口随心动,唤出他名字的时候,她的心不由自主的跟着紧张的跳了下。
“嗯?”许南木仿似应的漫不经心,手上削苹果的动作也没有停。实际上,他大概已经能猜到,她接下来要和他说些什么了。
唐染默默的咽了口口水,到底还是问出了口,“在我们被迫分开的那三年里,你曾经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吗?”
许南木的动作应声而停,片刻后,又若无其事的重新开始,却是始终沉默着,并不开口作答。
“南木,现在我所问的是有关于我们两个人感情的事情,我觉得你有必要和我坦诚相待。”唐染严肃了口气。
“可是我别无选择。”许南木答非所问,忽然低声说了句。
“什么?”
许南木终于抬起头来直视唐染的眼睛,他表情严肃,抿唇停顿半晌,终于低声开口道,“你脑袋里想着什么,就发生过什么。”
“你……”唐染简直难以置信自己都听到了些什么话,原本,她还抱有一丝希望的。
巴掌落下去的瞬间,唐染就已经后悔了。大概她从未想过,她会被背叛。许南木一直是那么的完美、那么的坦荡,以至于在此之前,她连怀疑他都觉得是很卑鄙的事情。
许南木不躲不避,刺耳的皮肉碰撞的声音落下,鲜红的掌印随之刺眼的印在他那白皙的脸颊之上,他就那样低垂着头,沉默着,长长的睫毛掩在眼睑之上,偶尔颤动几下,他安静的好像一尊雕塑。
“染染。”良久之后,许南木低低的开了口,声音很轻,却是压抑不住的溢出了几个委屈的哽音,“如果,我不站到最高处,你就是有十条手腕割,也救不回来我。”
他缓缓的抬起了头,他的眼眸是湿润的,却是冲着她笑了笑,那笑容苍白而勉强,好像在回应她已经感到后悔和愧疚的眼神,对她说“没关系”。他伸出手,拉来她那只愈结着两条伤疤的手,大手抚上她的手腕,拇指的指腹轻轻的摩挲过她腕上那些凹凸不平的痕迹。
当年她以死相逼,终是换了他一命,可没有哪个男人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己的女人要用如此惨烈的方式,才能护住软弱无能的他的命。
绝不可以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当年,坐在她的床头,捧着她那只裹着白纱布的手,他便是如是向自己发誓的。
许南木低下头,虔诚的在唐染手腕的疤痕上落了轻轻的一吻,他当年就想做这样的一个动作,只不过,当年的他不仅不配,也不被允许,今时今日的他也不配,但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得到他想得到的,保护他想保护的,这便是,今时今日的他之所以会存在在这里的意义。
“那三年间,我为了站上今天的位置,用了多少手段,即便是重来一次,我也只会做的更加决绝。染染,我绝不会允许,你再为我受任何伤,我也绝不会允许有人,再有机会将你我生生分离。”他知道她听得懂,也知道她能理解他,“染染,如果你肯可怜我,在你的心里,便就当我是你所认为的,那个干干净净的许南木吧。”
噩梦,原来真的是,做了醒,醒了还会做的。所谓的“总会过去”不过是自我安慰,有些伤害一旦落下,终究会烙上一辈子的阴影。
所以,哪有什么完美的人,只有被命运安排,却依然在努力挣扎不肯轻易妥协的人。没有人是无辜的,可总有人要被疼惜和偏爱。这世间多残忍,还能相爱相守已是他们最大的幸运,还要要求完美便就过于贪心了。唯有珍惜,才算不负曾经的他们所受的那些苦难和磋磨,以及,不负此生此心。
“嘘,别说了。”唐染以食指抵着许南木的唇,“我知道,你从未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因为我的脑袋里,除了想你,就是想你,除此之外,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