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回到家后,我茶饭不思,气不打一处来。
魏叔玉近来公务繁忙,每日都往皇宫跑,我抓也抓不到他。难道任由这流言蜚语满天飞?思来想去我一时气不过,决定进宫一趟,到宫中拦住他问个清楚。
正好近日便是父皇生辰,我估摸着魏叔玉也是因为这事忙活着,所以一方面为着提前给父皇贺生,一方面想揪出这幕后之人。
我未向父皇禀明要进宫之事,自己带着心儿和罗娘还有庄乙入了宫。
紫禁城的禁卫见是我并没有多做阻拦,我十分顺利地到达了太和殿殿前。
一停下轿撵,我掀开轿帘一看,略感惊讶:嚯,怎如此多人聚集在此。
我猜想父皇应是在忙,便示意罗娘避让出去,没成想魏叔玉竟也出现在人群之中,并随着人群往太和殿中去了。
我立下决定守株待兔,将轿撵退下后,自己找了个荫蔽处等着他出来。
魏叔玉等人进去之后,后面又陆续来了些奇装异服的番邦人,似是使臣。而后在诸多番邦人士围绕着的一人,渐渐露出面容,其服饰华贵、身姿挺拔,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其他番邦人甚至一些大臣都对他礼让三分,我暗暗想道:这一定是位身份尊贵的人,不好惹不好惹。
这么思索着,我又将身体藏到树后面去了一些:既为大唐嫡长公主便不好让外人抓住些话柄,以免让父皇蒙羞,跌了大唐的脸面。
一些人陆陆续续进去之后,日头渐渐爬上了头顶。荫蔽处越发缩窄了,我半缕衣衫皆漏在外头,但我也顾不得衣衫了,心想着还是把头护好再说。
“哪位小宫娥在那鬼鬼祟祟的,还不快快现身。”
嘿哟,这宫娥还挺倒霉,听这声势估计是什么权贵之人,一言不合就砍人的那种。我双手护住我的头,因树荫的阴影处往树后去了,于是我的头并没有空伸出来瞧热闹。
“我数三声,若你还在那装神弄鬼,休怪我不客气!”
我心头一颤,好凶啊,真骇人。未免牵连我这个无辜之人,我还是再往里挤挤吧。我小步地往点着脚尖往树后挪了几寸,尽量保持着悄无声息的状态,自认为不会被人察觉。
哐的一声,一把利剑从我的脖子和我因遮阳而挡着头的手臂中间穿了过来,一下将我的衣袖扎穿了。
我瞪大了双眼,只觉耳朵被那嗖的一声震聋了。我慢了半拍地回头看了看扎入后方灌木丛中的剑,只觉得腋下凉飕飕的。
好大的胆子,竟敢带剑觐见父皇,这实乃大不敬。
并且这剑法还如此不准,怎的射中我来了?!
我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来,脖子一下被人捏住了,我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一句“好汉饶命”差点脱口而出。
在外头混久了,早已学会了那些市井保命之妙法,简直一用一个准。
但我残存的理智先我嘴快提前制止了我,这是皇宫,我是公主,怎么能把市井陋习带进宫中呢!
“呼。”正当我心存侥幸之时,不料脖子上的手又紧了几分,我吓的再也不敢发出丁点儿声响了。
“你这宫娥倒挺有意思,死到临头了竟还放松起来,是嫌命不够长吗?”
“说,你在这鬼鬼祟祟的,究竟有何目的?”
原来是把我误认为宫娥了,但我们皇宫的事自有人管,又碍着你一个外人什么事儿了。
我忿忿地想:这人自己不守我们宫中的规矩,带剑面圣,倒还管起宫娥来了,真够有意思的。
我在心中嘀咕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吧,那岂不是找死。
思索了片刻,以我以往的经验来看,遇到比自己强百倍的敌人坦白才是最好的办法。
“咳咳,我是永安公主,还不快快放开本殿。”
脖子上掌力不减,我极力斜眼往后看去,心想这人该不是不信我吧。
我正思考要不要不顾形象喊声救命,让旁人来证明我的身份,毕竟这事儿在新城做了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但不及我出此下策,脖子上的手就松开了。我立刻缩到树的另一侧观看来人,并且小幅度活动了一下筋骨,刚刚强行扳直着身体实在是太累了。
嚯,我定睛一看,这不是那服饰华贵的番邦贵族嘛!我眼神从他身上溜到他那把剑上,而后又回到了他身上,心想:嚣张,太嚣张了。
我胆大地与他对视了一瞬,旋即又缩了回来。“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保命要紧保命要紧。”我自我安慰着。
“永安公主安好,我是番邦王子葛葛哈尔,这厢有礼了。”
我不由地将五官皱作一团,仿佛看到一只会讲人话的狌狌,那情节实在是过于古怪。
“哈……无需多礼。”我佯装微笑,尽可能看上去温和亲切,毕竟狌狌脾性暴躁,翻脸无情,我可不敢再惹事端。
这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翻,然后露出观看到一件令人满意的物什后的愉悦表情,让我十分不适。
接着他又开始没话找话拉着我说了许多,我一边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话语,一边用没弄破的那边衣袖不住地擦汗。
看着他那副孔雀开屏、满脸写着“我多么文质彬彬,快来看我快来看我”的模样,我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这位大哥,你以为你很善谈吗?站着我的阴凉地,让我受这烈日的摧残,衣服也被你扎穿了一个洞,搞的我不敢举手挡太阳,还在这叨叨叨,我……
我握紧了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了出来,随后又如此呼吸了几遍。
忽然像是听到了救星的声音,我欣喜地往太和殿大门那边看去,里面的人一下子皆涌了出来。而人群之中最耀眼的那颗头颅莫过于魏叔玉的了,我仓促地告别了这位雄赳赳气昂昂的公孔雀,奔着魏叔玉跑去。
刚跑没几步,理智又让我停住了脚,这大庭广众的,要是我就这么扑过去,可不就是验证了市井谣言?
不行不行,我后退几步,一回头又看到那个番邦王子冲着我“狰狞”地笑,我一愣神,再也顾不得什么谣言了,扭头就往魏叔玉那边跑去。我相信这绝对是我跑的最快的一次。
犹如一阵风,我锁定好目标,一握一拉,扯着魏叔玉就跑。我顾不得看别人,应该说,我此时就是故意不去看别人。—当我看不到别人,别人就看不见是我!
把他带到无人之地后,我不停地喘息,抬头一看魏叔玉,只见他脸色苍白。
我狠狠大呼大吸了几口“你…你怎么回事?我跑…那么快,都跟没事人一样。”说完我实在喘的不行,锤了锤自己的胸试图缓和一下。
“公主,您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魏叔玉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喃喃道。
“喂,不是吧?跑这两步你就累着了?说什么胡话!”
我在他眼前挥了挥,想让他涣散的瞳色聚集起来。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人总算回过神来看我了。
“公主,您难道没有看见……那么多大臣在那里吗?您拉着我出来做甚!”
“嚯,你还想着避嫌?说,那些市井谣言是不是你写的?”我见魏叔玉倒还委屈上了,便直入主题。
“我冤枉,我现在因为这事还没娶亲呢!”
我给气笑了,明明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那谣言明明说的是我痴情于你!
“我也知道要避嫌,但这不是有突发状况嘛?”看着魏叔玉急眼的模样,我竟于心不忍,只能先作安抚。
“什么突发状况那么紧急,让你连皓都也看不见,只盯着我一个人?”
“哈?皓都也在那?我怎么只看见你出来了?”我大惊,心中莫名有些遗憾和淡淡不安,还有一丝不可置信。
“他后来不是跟着我一起出来了嘛,就在我后面,我们还说话来着,我就被你拉了过来……”
“不可能啊,我怎么可能看不见皓都!”我喃喃道,颇有些懊悔。难道是我后退的时候他才出来,由于我过度受到惊吓所以没有顾及其他。
算了,不管那么多,先把这个谣言扼杀了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不然以后去找皓都岂不是会被人误以为我是个花心的女子?
“不要转移话题,你既然口口声声说不是你散发的,那快帮我想想有谁能那么了解我们之间的事情吗?你没看过那个话本吗?每一桩事情都完全是我们以前共同经历的,只不过被曲解了意思。”
我说完自己的疑惑之后,魏叔玉便陷入了沉思。
良久之后,他忧愁地看着我。
“公主,这事儿我大概有了点眉目,你先不要管了。目前你还是担心一下别的事情吧,您可能要被许配到番邦了。”
“啪”的一声,我的脑子犹如断了一根弦,迟迟回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