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那群羽林卫将贼人制服后，皓都这才转过身，他遥遥看着我，眼中是无限眷恋的模样，但又蒙上了层淡淡的薄雾般的疏离感。
面对许久不见的故人，我再难端着公主的架子。我小跑过去，沉重的发饰在耳边叮当作响，甩在脸上微辣辣的疼，但我已经被喜悦淹没了，并未停下脚步。
当我跑到他面前一句“皓都”还未说出口，他竟先行了作揖礼。一礼隔千里，从此再不为故人。
那一刻，耳边的珠玉打的脸生疼，我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我嘴唇微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臣拜见永安公主，公主千安。”
一字一句尽显疏离。
“皓都大人无需多礼。”我整理了片刻心绪，亦淡淡回应。
他直起身，我只能仰头瞧他。“今日此番多谢大人，日后若有需要，乐嫣必倾力相助。”
他微微一笑，似轻嗤，似欣喜，我看不透。再回过神来，只见他又再次作揖，“为不误公主行程，臣先告退了。”
我伫立在风中，看着前人飘过的衣摆，竟愣了愣神。短短两年，曾朝暮相守的人竟能完全形同陌路，连句寒暄都没有。
羽林卫走后，大街上已然萧条了许多，周遭围观的群众也各自躲起不见踪影。
罗娘拉着我的时候，我才如梦惊醒，看着这残败的市井，不免心起悲凉。
不知哪里生起的一股劲儿，我不想失去他，即便我深知两年能改变很多，包括对一个人的喜欢，但我还是不想失去他。
我将碍事的珠钗一并扯下，轻装上阵，让罗娘等人先将仪仗送往公主府。
罗娘她们拗不过我，索性让我去了。我拉着后面作为封礼的几匹马中毛色较亮的一匹，跳了上去，骑着它直往羽林卫去的地方跑。
我也不知道追上去后要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追上去有什么用，我也不知道追上去能不能追的到人，但我就是想做。
或许我可以问问他，这两年过的好不好；或许我可以问问他两年前是否喜欢过我；或许我可以问问他，如今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或许我会告诉他，我一直很想他。
这匹马性子温吞，跑起来却十分矫健。耳边的风声呼啸，余光中斑驳的光影让我忆起了从前。
“郡主，坐好了。”
“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啊？”
“属下奉秦王之命，护送郡主回家。驾！”
我还未来的及反应，便被他虚拥着疾驰了起来。
那时我很害怕，一直紧紧抓着缰绳不放，眼睛也死死闭着，不敢往前看，深怕一不小心就撞树上了。
因他虚搂着，压根儿没碰到我，我的身体没了支撑点，身后又有人追了上来，他也顾不得我害怕，毫不犹豫地挥起马鞭让马越跑越快。
当时我还年幼，吓的脸色苍白，但为了不给他添麻烦我硬是忍住了。只是将身体绷的笔直，深怕自己掉下去。毕竟我不能牵连他人。
他将马往深林中跑，里面阡陌纵横，一下就把那些人甩在了树影婆娑的林中。
见无后人追来，他似察觉到了我的不适，缓缓地让马慢了下来。
他见我久不作声，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将马栓住，将我抱了下来。我脚一落地，便转身往草丛中哇的吐了一地。
那人只在旁边默默站着，他带着面具，我看不见他真容，只觉得他这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挺不好接近的。
后来，在宫中，皓都有一日说要教我骑马。我百般不愿，最后还是他以宫外话本为饵连哄带骗让我上了钩。
他让我上马，但我不敢，犹犹豫豫了好久，还是狠不下心跨到马上去。
在我想着放弃的时候，他一把将我提了上去，也不管我惊呼，自己也跃了上来虚搂着我，只说了一声“公主坐稳了，摔下去我可不管。”
我猛然回头，“你是那天护送我回秦王府的冷面杀手？”
他的表情毫无波澜，淡淡地说“我是公主的侍卫，今日是公主的御马太仆，若公主喜欢用冷面称呼我，可以叫我冷面太仆。”
犹记得当时有被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却说着不正经的话逗笑，转眼便忘了深究这回事。
直到这两年无聊翻阅到了当时御马所得的话本，才想到冷面杀手便是冷面太仆无疑。
后面我也试探过父皇，一切都很明了，冷面杀手放弃了自己的高官爵位，被公主当成杀手不说，还进宫成了连杀手都不如的冷面侍卫，还被人风言风语比作宦人几载。
这两年我也打听了不少羽林卫的事，所以大概知道他们每每完成任务后都会将犯人压往皇宫城西的禁宫审问。
所以我虽已看不见他们的踪影，但还是试着往那个方向寻去。
我想如果这次没遇到，便是无缘了吧。毕竟我若去了新城，相见就更难了。
往城西跑了一会儿，果然被我遇到了他们。我欣喜地跳下马跑了过去，谁知正看见皓都正举着剑对着贼人，手起刀落，人头便滚了下来。
与此同时有人发现了我，大喊了一句，众人纷纷警惕地欲冲我拔剑，见到是我便立刻改为了行礼。
我知道皓都会杀人，也杀过人，但第一次看见人头滚落的景象还是把我吓到了。
等我回过神来发现皓都脸色苍白，与我尚在震惊的眼神对视后他立刻恢复了原态，只是表情和语调更冷了。
“公主来这做什么？”
“我…”为了不让皓都误会，我刚要故作轻松说明来意，但却被他打断。
“今日公主受惊了，属下派几个人护送你去新城。”
他也不等我反对，对着旁人示意了一下，就有人拦下我，挡住那血腥的一幕，也将皓都晦暗难辨的神色挡住了。
就这样我被迫被人护送回了公主府，晚上我辗转反侧，久难入眠。我心觉皓都今日有些不对劲，但时隔两年没见，大家都变了太多太多，我反倒不敢轻易揣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