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左都御史府,徐铭洲前来取之前送给李桃扇的诗集。徐铭洲也把金静萍叫姑母,但此姑母非彼姑母。金静萍可比徐氏好对付多了。
徐铭洲只要回回备上厚礼,就不难见到李桃扇。说起这件事,倒不是金静萍不在意李桃扇跟太子的婚事,而是她觉得自家表哥不必太过避讳。更何况,她也知道徐铭洲将来是要娶李清婳的。
而越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她越是乐意看见徐铭洲跟自家女儿往来。就好像这样,就能让李清婳她们一家三口难受似的。
二人自然不会在李桃扇的小院见面,而是在园子里头说话。李桃扇戴着赤金镶紫英石的发箍,耳上是柳叶金耳环,十分明媚讨喜。
瞧见李桃扇,徐铭洲眼前一亮。他不得不承认,他喜欢李桃扇这样艳若牡丹的姑娘。有时候他甚至会想,要是李桃扇是徐氏的女儿,那该有多好。
“给妹妹带了上好的庐山云雾,妹妹可要尝尝?”徐铭洲温润的声音如玉击。
李桃扇略撇撇嘴。“上回的螃蟹我可没吃着。”
听见她吃味,徐铭洲莫名有些高兴,声音里带了些雀跃道:“螃蟹寒凉,女子不宜吃。倒是云雾茶,清肝明目是极好的。”
“婳婳姐可有了?”李桃扇的柳叶眉轻挑,眼里皆是醋意。她不喜欢徐铭洲,但喜欢徐铭洲喜欢自己。
“不曾送去。”徐铭洲笑。
李桃扇稍稍满意,在秋千上晃荡了一下,梅花月牙缎的鞋子点在地上,叫人联想到里头的纤纤玉足。“表哥往后可少来吧,你是要娶太傅嫡女的人,总来我们御史府,可不是那么回事。”
徐铭洲心里又酸又涩道:“妹妹明知道我心有所属,娶婳婳也是家里人逼迫,并非我的本意。”
想起林揽熙整日缠着李清婳的样子,李桃扇对眼下的这一幕很是满意。她李清婳也有得不到的人呢。
不过,李桃扇不打算在徐铭洲身上浪费太多时间。林揽熙主动派了小厮跟她说,让她帮忙抄三百遍《劝学》,她才刚抄了一百多遍而已。
虽然这两天累得眼圈都青了,可至少跟林揽熙更进一步了不是?而且她发现,近来林揽熙似乎都没怎么跟李清婳说话。她觉得这是好事。
想到这,她看向眼前的翩翩公子,开口道:“表哥,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告诉你。是婳婳姐的事。”
“你说便是。”徐铭洲心里忽然有些发虚。
李桃扇深吸了一口气才道:“那天,我听见祝国公夫人跟伯母说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婳婳姐嫁进国公府……”
“什么?”徐铭洲顿时血气上涌。徐家虽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可跟如日中天的太傅府却是比不得。他即便深深喜欢李桃扇,却也从来没想过不娶李清婳!因为李清婳是他往后仕途中十分重要的人物。
“姑母答应了?”徐铭洲阴沉着脸问。
李桃扇见他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心里便有些不舒服。可想想这事估计能挑拨徐家跟李家的关系,也就放弃了这点不舒坦,爽利答道:“伯母没同意,可也没拒绝。”
“怎可如此!”徐铭洲十分愤慨。
瞧着徐铭洲急得满地转悠,李桃扇心头暗笑。谁不是捡着高枝飞呢。那国公府家的大门,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
“我看表哥也不好直接去问伯母,倒不如先问问婳婳姐?”李桃扇出主意。
徐铭洲深觉有理,连连点头,一时不由得步伐错乱地走出去。可走了两步却又回头,神色复杂地看向李桃扇。
李桃扇觉得,大概徐铭洲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将来要高嫁太子的事儿。这可怜人没准还觉得自己一心迷恋他呢。
她心头冷笑,却故作苦笑,冲着徐铭洲摆摆手。徐铭洲的扇子在手心凿了凿,到底还是咬牙走了出去。
而李桃扇都要笑出声来了。她觉得徐铭洲跟李清婳还真是有些般配的。
都挺蠢的。
徐铭洲的确不敢直接去太傅府了。这些日子他跑得很勤了。
于是他守在李清婳常去的书坊回太傅府的必经之路上。然而,他连续花了三个下午守在那,都一直没守到人。
大夏天的,他几乎要热出痱子了。
直到第四天,徐铭洲才终于瞧见了李清婳所乘的那顶玉绿顶马车。他吩咐小厮上前拦住马车,自己一个箭步冲到了马车上。
李清婳像受惊的雀儿,一瞬间慌了神。可看见是徐铭洲,她眼里才有了惊喜。不过,李清婳很是知礼。“这样不妥,表哥,有什么事你先下马车,咱们回府再说吧。”
“我只想问你。”徐铭洲咬着牙,不复从前温柔。“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要嫁进祝国公府?”
李清婳心里一颤,莫名有些手软脚软。身边的丫鬟早被徐铭洲撵下马车,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声音又抖又软道:“表哥,没有的事儿。”
“你别想瞒我,我都知道了。”徐铭洲一拳砸在马车上,连前头的马都有些受惊。
李清婳更是浑身一抖。她从来没见过徐铭洲这幅冰冷的样子。
即便是林揽熙那个瘟神一样的人物,也没让李清婳如此害怕过。
大概是越温柔的人,忽然变了脸,越让人难以接受。
“表哥……”李清婳几乎已经带着哭腔。她的身子紧紧贴在马车上,微凉的木头让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
徐铭洲忽然醒过神来。不成,不成,他不能这么对李清婳。他攥紧拳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温和。“婳婳,你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有对不起你。”李清婳的一双鹿眸噙着十足的泪水,几乎能将人吞没。“表哥,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嫁进什么祝国公府的。你下马车吧……男女七岁不同席的……”
她的声音嗫嚅却又娇软,让徐铭洲渐渐平和下来。他还想安慰李清婳几句,又害怕适得其反,于是好言好语道:“行,婳婳别怕,表哥下马车了。表哥相信你,国公府的事,就当我没提过吧。”
徐铭洲失魂落魄地下了马车,却发现跟前站立的丫鬟并非平常跟着李清婳的燕儿,而是姑母身边的汀兰。他心里一紧,僵着脸笑道:“怎么是汀兰姑娘在这。”
汀兰的眼神审视而温和,与那徐氏简直如出一辙。“今日燕儿姑娘身子不适,夫人特意让我陪着姑娘。铭州公子找姑娘可有急事,方才瞧着慌慌张张的。”
徐铭洲一时脑子乱得很,方才的事也不知汀兰听见多少,更不知婳婳回府会如何跟姑母说。他在心里暗暗后悔,怎么如此按捺不住,竟直接逼问人家。
思来想去,他从怀中摸了张银票出来,塞进汀兰的手里道:“汀兰姑娘劳累,这点银子请姑娘留着喝茶用。今日我不过是来跟婳婳说些读书的事,没甚好传的。”
“明白。”汀兰毫不犹豫地接过银票,又斩钉截铁地答应下来。
徐铭洲这才安了心,又拿了一张银票暗暗塞过去,问道:“婳婳表妹的婚事?”
汀兰摇头自作不知。徐铭洲便暗自攥了拳头,不敢再多问。
这事,汀兰扭头就告诉了徐氏。又把两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了桌上。
徐氏看都没看,“你拿着吧。”
汀兰早习惯徐氏对银钱的漠然。何况眼下她也担心大小姐的事,眉眼里的愁色丝毫不比徐氏少。“平时看着铭洲公子斯文有礼,怎么今日这般冒失?是不是太紧张咱们婳婳小姐了?可见是把咱们婳婳放在心上的。”
“若真是放在心上,会吓着她吗?”徐氏啪得一声撂下手里的冰碗,气恼道:“婳婳今日跟我说了不到两句话就回院子里了,眼圈也红了。他徐铭洲凭什么这么欺负我们婳婳,当我是没脾气的吗?”
汀兰暗暗想果真夫人是将姑娘看作命根子的,连自己娘家人的面子都不打算给。不过话说回来,也的确是那铭洲公子有些出格了。不过是两句风言风语罢了。
“夫人打算怎么想?要不要找机会给您娘家兄嫂透个话?”汀兰道。
徐氏眼里有怒火,可却理智得很。“我哥哥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若是事闹大了,他们那一家人做出什么糊涂事来,到时候坏了婳婳的清誉就不妥了。倒不如我们暗里给婳婳寻摸着知根底的好夫婿,明里说我舍不得婳婳,要多留几年。到时候等我们跟旁的人家都落定了,再另行告知徐家不迟。左右铭洲也不大,也不会耽误他的功夫。”
“夫人想得都对。”汀兰点点头。“只是因为今日这么一件事就说铭洲公子并非良人,实在也有些急躁了。不如您再瞧瞧看。”
“没什么可看的。我们李家不缺这么个闯人马车的夫婿。”徐氏干脆利落。“对了,这事不必告知婳婳,等我找个机会,慢慢再跟她说。”
其实李清婳也觉得今日的铭洲表哥很是陌生。在她的印象中,徐铭洲其实从来没对她发过脾气。不过,更准确的说,从小到大很少有人对李清婳发过脾气。
“燕儿,你说,一个人什么时候会发脾气呢?”李清婳的双臂交叠放在榻上的小桌案上,白皙的脸蛋躺在自己的臂弯里,眨着大眼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