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凭着一双魅惑无双的眼神,似乎足够林揽熙游走人间了。
此刻,他的一双眼紧紧锁住李清婳,让她动弹不得。唇边噙了玩味的笑,问道:“这字,你练了许久?”
李清婳用那副吴侬细语的声音嗯了一声,软得林揽熙一把撑住了桌案。
“练了整十年。”她察觉不出他的异样。
只是很想扭头转过去继续上课。
林揽熙抿唇。李家真是下了好大的功夫。
他淡淡一笑,拿指节点了点桌案上的两页纸,重新道:“可我不喜欢楷书,喜欢隶书。”
李清婳气得脸颊涨红,死死咬着自己粉嫩的嘴唇,眼里噙了十足的委屈。同为读书人,怎么能这样糟践别人的心意呢?
林揽熙被她的目光搅得心里一乱,暗骂了一句该死。
这李家怎么调教的人。
楚楚可怜这一招,学得可真是不赖。
李清婳不知他怎么想,只是觉得自己平白帮他有些多余。于是,她伸出白藕般的胳膊迅速抽回自己写下的两张纸,扭头狠狠塞进自己的书袋里,将椅子往前挪了又挪。
林揽熙懒懒看着她,一双眼写满傲慢与闲散。
“拿回来。”这一回,他的声音不低,几乎整个绿竹馆的人都听见了。
贵女们纷纷停下彼此的讨论,扭头看向两个人。
那齐刷刷的目光让李清婳的耳尖红得厉害。
她赶紧埋下头去读书,只露出一片白皙修长的脖颈。
可身后的人并不安生,用那副又哑又奶的嗓音又说了一遍:“把纸拿回来。”
……
李清婳头有点涨。
苏琳琅最先开口,冲着李清婳喊道:“李清婳,你拿了林公子的东西吗?为什么不还给人家?”
李清婳垂着头,却没有用。她能感受到众人的目光火辣辣的烤在自己的身上。
罪魁祸首,却是身后的那位林揽熙。
“婳婳,没事吧。”赖舒玉坐在前头关切的问。
而绿竹馆一向喜欢李清婳的那几位贵公子此刻并不敢说话,他们都自知惹不起林揽熙。
“听见了吗?”又奶又哑的声音勾魂一般的距离她更近,似乎要凑到她的耳边,让她彻底陷进去。
此刻,绿竹馆的贵女们已经不在意李清婳到底拿没拿林揽熙的东西。眼下,她们只是很嫉妒李清婳,能让林揽熙如此关注。
如果可能的话,她们很想跟林揽熙发生些什么,哪怕只是让林揽熙多看她们一眼,也好。
李清婳胆子小,自然扛不住这样的火烧火燎。她从书袋里抽出那两张纸,迅速地重新放回身后那人的桌案上。
尽管只有一瞬,但林揽熙还是看见了她兔子般的一双红眼。
像刚在雨里走出来似的。
还是江南的雨。
林揽熙餍足地坐下来。
“我不喜欢,不代表你可以拿回去。”
李清婳气得手抖,却咬着牙不敢回头。
而且,她决定再也不回头了。
因为这个林揽熙,不是正常人!
一堂课过去,身后的人格外安静,李清婳的脸才渐渐恢复了平日的白皙。夫子才刚说散,她便几步走到前头的赖舒玉身边。
几乎像一只逃离狮口的小鹿。
赖舒玉也很担心,握着她的手往出走道:“到底怎么回事?”
李清婳还没等回答,一位贵女凑过来好奇道:“清婳,你跟林公子之前就认识吗?”
另一个凑过来同样好奇:“那个,婳婳,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拿了他的什么东西,他那么着急?我很想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
“我……”李清婳不知该怎么说。她拿的分明是自己的纸啊。
但贵女们眼巴巴等着,她怕一会自己又紧张起来,赶紧打发道:“是两页摘记。”
“噢,原来林公子喜欢读书啊。”大伙恍然大悟,一股脑从李清婳那散开,纷纷回去整理自己的摘记。
赖舒玉终于得空跟李清婳往外走。
二人走的是绿竹馆的前门。
后门离那个瘟神太近了。
李清婳一边走,一边把刚才的事跟自己的好朋友说了一遍。赖舒玉听完脸色有些奇怪,咬了咬嘴唇,抬眸问道:“婳婳,这位林公子,你爹娘怎么说的?”
“爹娘说,让我不要多管,只好好读书就行。”李清婳如实答道。
赖舒玉明白了。果然,李清婳并不知道这一位是谁。要不然以她这幅性子,才不会主动跟他说话。
“婳婳,我觉得吧,通过这回的事,你也应该看出来了。这位公子跟正常公子似乎不太一样。你应该听伯父伯母的,以后不管他,对不对?再说了,要是这事让你明洲表哥知道了,肯定也不高兴,是吧?”
“嗯,你说得对。”李清婳也这么想。“我以后会离他远点,再也不回头了。”
“那我就放心了。”赖舒玉拍了拍她的手。既然李家决定瞒着婳婳,肯定也是怕婳婳在惠光书院局促紧张。
赖舒玉不想失去婳婳这个好朋友,所以也不打算多嘴多舌。
接着,赖舒玉好好安慰了李清婳一番,又特意拿出自己带的点心给她压惊。二人在茶室里说说笑笑,李清婳的心情总算好了很多。
下一堂是琴艺课。李清婳没有回绿竹馆,直接跟赖舒玉去了琴室。
李清婳很喜欢这堂课。
因为林揽熙不上琴艺课。
实际上,很多公子们都不怎么上这堂课,而是会在这个时间去练字或是对诗。毕竟,琴艺还是太过女子化了。
一堂课高高兴兴地上完,李清婳回到绿竹馆收拾书袋准备回府。
可她一走到自己的座位那就惊呆了。她昨晚连夜绣出来的新书袋,此刻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书袋上边的带子被划掉一段,眼下只剩下两个断口。
李清婳抱着书袋跌坐在玫瑰椅上,心里委屈极了。
这可是贵妃姑姑和自己最喜欢的缎子。
带子上原本开到奢靡的夕颜花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断口处粗糙不齐的线头。她抱着书袋,鼻头不由得一阵酸楚。
她扭头看向刚好走进门的林揽熙。
细润如脂的脸上已经挂上两滴泪珠,如春半桃花一般诱人。
那一双沁水双眸如雾里看花似的,写尽江南的春意。
林揽熙只看了她一眼。
便觉得嗓子有些干哑。可他分明刚刚才饮下四五盏茶水。
林揽熙别过脸。
这会,前头的一位贵女忽然呀了一声,指着李清婳道:“婳婳,你的书袋带子怎么又断了?我今早看着,缝得挺结实的呀。”
李清婳没吭声,但一双红如微酡的双眼紧紧锁着林揽熙。
她胆小,眼里不敢有怨恨,可即便是写着几分委屈也勾人受的了。
再加上香娇玉嫩的美人风骨。
林揽熙暗自咬牙。
前头的人这会也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她们并不知道前儿林揽熙划过一次李清婳的书袋。
只是从李清婳此刻的眼神来看,大约猜到是林揽熙做的。
不过,林揽熙好端端怎么会跟李清婳过不去,大伙觉得应该是李清婳误会了。
“清婳,是不是府上针线上的丫鬟没缝紧呀?”
“是啊,婳婳。或许,或许是哪个丫鬟刚才过来收拾东西的时候,无心弄断的呢?”
众人议论纷纷。
但若没有之前的事,李清婳也会如此想。但眼下,她真觉得林揽熙是成心跟自己过不去。
可李清婳胆子怯弱,又被这么多人盯着,更不敢说出之前的事来,只是自己在心里难受。她本就忌惮林揽熙这座瘟神,可他偏偏招惹自己。
既然这样,这惠光书院她是呆不得了。
李清婳想到这一点,心里更难过了。
她很喜欢惠光书院。这里的夫子比李府请的那些都要好。
就在这会,人堆里挤出来一位穿着华丽的少女,她指着李清婳的书袋,一脸得意洋洋道:“我知道这书袋是怎么回事。”
苏琳琅。
大伙都看向她。
“怎么回事?”
“琳琅你快说。”
“要是真是谁故意做的,那咱绿竹馆也不能允许这种人留在这读书。”一位公子太过于心疼清婳,忍不住说道。
感受到连林揽熙也看了自己一眼,苏琳琅十分得意,指着李清婳道:“这件事,就是贼喊捉贼。这书袋是李清婳自己划的。”
“胡闹。这书袋是婳婳亲手缝的,她可喜欢这料子了,怎么舍得划。”赖舒玉气恼道。
“怎么不舍得。你看,就凭着这个书袋,大伙都觉得她很委屈,是不是?”
众人默认。
“这不就得了。所以啊,李清婳自己划了书袋的带子,就是为了勾起林公子的注意,惹林公子心疼!”苏琳琅斩钉截铁道。
赖舒玉站到李清婳的身后,指着苏琳琅说你诬陷。
苏琳琅却耸耸肩,硕大的珍珠耳铛随着轻轻摇晃。“我没有诬陷。那你们说,旁人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划她的书袋带?为了卖钱?得了吧,这惠光书院都是贵胄人家的儿女,哪个会喜欢那不值钱的杭绸?为了报复?更好笑,谁不知道李清婳从来不得罪人。”
大家觉得苏琳琅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帮腔了。
“婳婳,你真的是为了吸引林公子的主意吗?”
“我想起来了,上午清婳好像还拿了林公子的什么东西呢!是林公子要了半天才要回去的……”
李清婳此刻桃腮嫩红,一双沁水双眸盈盈若星,早已委屈坏了。
然而一开口,那吴侬软语实在没什么还击的力度。
“我喜欢这块杭绸,它对我来说很值钱。我更不会划自己的书带。”
像是被江南水乡浸过的妩柳风声。
林揽熙原本都要走了,却还是被这蝉露秋枝的声儿绊住脚步。
让人窝火。
苏琳琅还在一边冷嘲热讽,说李清婳这招是她们苏府的庶女才用的。
林揽熙咬咬牙。
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