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往事（二十六）
“喂。”
他的声音是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冷淡。
电话那头的林楷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十分疲惫。
“成绩出来了吧？真的选好宁立大学了？”
“查完成绩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一点儿。”
林楷似乎叹了一口气，“这几天有些忙。”
林向致冷笑了一声，“没事，忙你的吧。”
挂断之前，他顿了一下，“选了华京。”
摁断电话，他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好转。要是姜曙在的话肯定要怀疑这和刚才撒娇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姜曙等了好久林向致才举着一个冰淇淋回来。
他兴奋地递给她，这一路上的太阳太大，冰淇淋的表面已经开始化了。
“姐姐！快吃！”
她接过来舔了一口，冰冰凉凉的冰淇淋融化在舌尖，一路甜到了心里。
“好吃吗？”林向致一脸期待。
她一脸郑重，就差发誓了。
“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冰淇淋！”
两个人又玩了很多项目，但是像大摆锤那种都是姜曙自己上去的，林向致想上去被她赶下来了。
在上去之前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他，“如果要是拍照的话，记得用我的手机。”
“为什么？”
“不听话是不是？！你的手机拍照太丑了，我的拍出来比较好看，我可不想摆了半天造型被你拍的那么丑。”
林向致噘着嘴，看起来有些不甘心，“好吧。”
游乐场的最后一个项目是林向致精心挑选。
鬼屋。
项目介绍上面说鬼屋是最适合暧昧期的准情侣去的地方，那说的不就是他们俩吗！到时候姐姐害怕了就会往他怀里钻，自己就可以英雄救美……
“哎！”姜曙给了他的头一下，“想什么呢？笑的像个傻子一样？”
林向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没什么。”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猛地被眼前的骷髅吓了一跳，这他就走了一会儿神，都到了。
“姐姐，我去买票。”
姜曙站在原地等他，这场馆里面并不隔音，所以，里面的惨叫声外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林向致举着两张票跑过来，“姐姐，买好了，走吧。”
“你……喜欢玩鬼屋？”
“啊？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完了，刚才一时兴奋，没控制住表情。
他赶紧收敛了一下，“可能是没玩过很期待吧。”
姜曙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你没玩过？那你，等会儿不会害怕吧？”
被喜欢的人质疑的滋味可不好受，他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这是青宁最可怕的鬼屋了，过会儿我一定会向你证明的！
虽然两个人都不害怕，但是真的站着门口的时候还是有些紧张的，这个玩过山车的紧张还不一样。
进去的时候两两一组，门口的工作人员用一根红色的棉线拴住两个人。
一根棉线牵住了两个人，暧昧的氛围通过棉线迅速发散。
但后面的两个人好像并没有这氛围感染……
“我都说了咱们两个不要站在一起，后面那么多漂亮小姐姐我跟谁绑一块儿不行？我为什么非要跟你这个糙汉绑在一起？”
“闭嘴吧！你以为我想？谁知道这里的规则这么变态！”
姜曙和林向致被逗笑了，好像笑的声音有点大，后面两个人的声音瞬间小了下去。
鬼屋是分组的，每六个人一组，所以他们和后面的那对“糙汉”一组。
这是一个探秘类型的鬼屋，类似于密室逃脱的恐怖主题，六个人找齐六把钥匙才能打开最后的大门。
在六个人全部进入的一瞬间进来的大门就关上了，四周响起了幽怨的断断续续的钢琴声。
林向致低下头，准确找到了姜曙的耳朵，轻声问，
“害怕吗？”
四周都是黑暗，所以其他的感觉尤其清晰。
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耳蜗里盘旋的热气
她轻咳了一声，“咱们走着瞧，看看到时候谁害怕。”
幸好，幸好这里没开灯，不然要怎么解释这脸红的像熟透的桃子。
三组人摸黑朝前走，这屋里虽然没有什么正常的灯，但是又很多为了烘托氛围而摆的红的绿的之类的恐怖灯光，所以等适应了以后还是能看清一点周围的东西的。
一路上林向致的注意力都在姜曙身上，这里杂乱的东西太多了，什么悬挂的“人体”，放在桌子上的流着血的“头骨”，万一她害怕了，自己好第一时间抱住他。
脑海里的画面太让人兴奋，他的嘴已经快要咧到太阳穴了。
幸好，幸好没开灯，不然这样子被姐姐看到也太丢脸了。
“啊！”
在听到尖叫的第一时间他就伸出了手，但后来才发现发出尖叫的不是姜曙，是后面那两个“糙汉”。
“这不是真的头吧？”那人的声音都颤抖了。
旁边的人语气十分嫌弃，“不是！这要是真的头，来这儿的就不是我们了，是警察。”
姜曙突然看见了什么，想抬手指给身边的人看，但紧接着意识到手被绑住，赶紧换了一只手。
“那里！好像一个盒子。”
身后那个糙汉出声，“哪里？”
“我忘了你们看不见我指的方向……右边，有一束很微弱的光。”
“哦！看到了！”
“你看看人家小姐姐都不害怕，你再看看你，丢不丢人。”
林向致撇嘴，为什么她不害怕呢？
姜曙兴冲冲地往前走，旁边吊着的那些东西她都像是没看到一样，倒是身后的人被吓得尖叫不止。
“小姐姐！你慢点走！哇……这是啥啊！有血！有血！”
“那是红色染料！”
姜曙对身边的声音充耳不闻，拿钥匙开锁的动作有条不紊。
“姐姐，”林向致忍不住了发问，“你真的不害怕吗？”
“不害怕啊。”第一把钥匙到手，成就感瞬间飙升。
明知道他可能看不清，但她还是拿着钥匙在他眼前晃了一圈。
“刚才那个小哥哥不是说了吗，这都不是真的，这要是真的，来的就不是我们了，是警察。”
她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垫脚了，因为林向致清楚地感觉到了她突然向上洒在他脖子上的温热气息。
但他不高兴，他的心里很乱。
虽然刚才那句“小哥哥”不是叫他的，但是那句“哥哥”真的很诱人。要是她叫自己的话……
他在黑暗里吞咽了一下，完了，又热起来了。
万事开头难，第一把钥匙找到了以后后面的事情就顺利多了。
除了姜曙他们和后面那对兄弟还有一对，应该是热恋中的小情侣，反正一路上从来没有参与过找钥匙，时不时地还要发出一些“啧啧”声。
姜曙十分投入，没听见这些声音，但是林向致可不是。他现在觉得这鬼屋果然是个折磨，身心都折磨！
“呼！第六把钥匙终于是找到了！”
六个人在大门前聚齐的时候，后面的兄弟已经被吓得站不起来了，他身边的朋友拖着他出来，满脸的嫌弃。
“嗯~重见天日的感觉太好了！”姜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怎么了？吓到了？脸色怎么那么差啊？”
这长达一个小时的“折磨”下来，林向致觉得自己哪儿都不好了。
“没有，可能是有点累了吧。”
两个人从游乐场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回去的时候吹着夏日的晚风，真的有一种在谈恋爱的感觉了。
“姐姐，你今天高兴吗？”林向致跟在她身后，一直保持在半步的距离。
“高兴。”不止是在游乐场。
“那就好。”
微弱的光线下，两个人的手腕上都有一道淡粉色的勒痕，像是有一道无形的线拴住了两个人。如果可以，两个人都希望这个印记永远存在。
林向致把手伸向兜里，那是刚刚他解下来的红线，和那块手帕缠绕在一起。
姜曙刚才没说谎，她是真的高兴，但这一天的高兴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如潮水一般涌来的难过。
她能感受到林向致是真的喜欢她，注意力和视线一直会牢牢地放在她身上。他于是这样，她越觉得自己在欺骗他的感情。
其实她今天有那么一瞬间地想过，这样下去好像也行。
天边的光已经快要完全消失了，明天的她比今天的她老了一天，而明天的林向致比今天的林向致长大了一天。
“在想什么？”
姜曙的眼睛有些酸涩，她快走了两步不让他看见她的脸，
“你如果不是十八岁就好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华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也到手了，一切都好像告一段落了。
两个人在这暑假还一起去爬了山，逛了景点，去吃好吃的东西
这些事情都是姜曙以前从没干过的，第一次的体验还不赖。
除了出去玩的时间，两个人就待在家里打打闹闹，让人生出一钟“老夫老妻”的既视感。
一个多月的时间，姜曙的手机里已经存满两个人的照片。
“姐姐，你把照片发给我，我去把它印出来。”
她的神色一顿，很快把手机摁灭了。
“不用了，等到时候我去印吧。”
林向致也没多想，“好。不过，姐姐，我的手机拍照真的有那么难看吗？”
他手机里关于两个人的照片好像就只有当初刚搬过来一起去海边的那张，还有自己偷拍她的那张背影照。
“嗯，很难看，我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都被你的手机拍毁了。”
“好吧……那你打印完了以后一定要，要给我哦。”
“好的。”
姜曙握着手机的手有些抖，这些日子这样的谎她撒了好多，总是说“过几天”“等以后”“到时候”，谎撒多了，她有的时候都要相信有以后了。
这些日子她什么事情都不让林向致帮忙，尽量独立完成，也开始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习惯一个人的时间。
林向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每次都告诉他自己工作很忙，他就信了。每次都会切好水果放在门口，敲敲门等着她出去拿。
她的罪恶感直接爆棚。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林向致看着她的脸色，说：“姐姐，如果我们要到徐城去的话，是不是要早点去啊，因为还要租房什么的。”
“嗯，”姜曙正在埋头苦吃，“等中旬的时候我们就去。”
“好。”他心里总算是有点底了。
但他还有些不明白的事情，想问，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姐姐？你最近心情不好吗？”
“没有啊，挺好的。”
“可是我总觉得你最近在躲着我。”
“哪有，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林向致停下动作，“从你现在的动作。从刚才开始吃饭，已经过了十多分钟了，你一眼都没有看过我，这几天一直是这样的。”
姜曙再也装不下去了，只能抬头，“没有，就是最近工作上有些小事情，没事，我过几天就能处理好。”
“那你几天能处理好啊？”
他实在是不喜欢这种感觉，模模糊糊总有一种要被抛弃的感觉。
“九月份就差不多了。”
“还要二十多天啊……”他的情绪迅速低沉，头也低了下去。
姜曙想伸手过去摸摸他的脑袋，但手还是停在了半空。
“你这两天查查华京在徐城的哪个区吧，我们找找哪里的房子可以租。”
对面的头“刷”地一下就抬了起来。
“对！我们可以租一个离学校很近的房子，这样我晚上就可以回家了，周六周日还可以回去住两天。“
“那要是离你学校不近怎么办？”
“那我就早上早点起，晚上晚点睡，反正家是一定要回的。”
“好。”
八月十五号，两个人已经开始准备搬家了。
“姐姐，你这个……要拿吗？”林向致指着被堆满的书架。
“那个，有很大一部分是房东的，我们不能带走，只能带一部分。”
两个人收拾了很多东西，林向致没有多少东西，他的东西也就放了一个箱子。他本以为要收拾很多东西，但姜曙说这里的东西除了那些书以外有很多都是房东的，不能带走，所以两个人最后的家当也只有五个箱子。
姜曙当着林向致的面给房东打电话，
“对……从这个月底开始就不租了，房子里原来的东西已经都收拾好了，那辆电车麻烦您帮我代卖一下，还有楼下的那只小猫咪，卖电车的钱就当做它的口粮吧，麻烦了。”
电话挂断，林向致这颗七上八下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点。
“干嘛？你这是什么表情？”她笑着问。
林向致突然冲过来抱住了她，抱得很紧，紧到姜曙觉得自己已经喘不上来气了。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五秒钟他就松开了。
“姐姐。”
“嗯？”
“姐姐！”
虽然这个家里现在很乱，但是他很高兴，特别高兴，就算今天是世界末日整个世界都毁灭了他也没有遗憾的那种高兴。
“姐姐！今天天气真好。”他掐着腰站在窗前。
姜曙扔过来一只毛绒玩具，正中他的后脑勺。
“你喝了吧？现在是晚上！晚上！”
“嘿嘿。”
姜曙知道他为什么高兴，也知道他刚才在担心什么，她现在每对他说句话都会在心里疯狂道歉，有一种身心俱疲的感觉。
但这种日子固然煎熬，如果真的要结束，她心里又揪着疼，她舍不得。
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
徐城和青宁的路程不算是远，高铁三个小时就到了。那些行李拿着太麻烦，所以他们两个人只带了一些必须要用的东西，其他的都发了物流。
一下车姜曙就感觉到了，青宁和徐城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徐城更像是一个现代化的大都市，繁华大气，带着一种现代的科技感。
两个人下车后先去了酒店，放下行李。
“姐姐，我们今天晚上吃什么。”
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的姜曙连气息都已经微弱了，闷闷的声音从被子下传来。
“点外卖吧，我一步都不想动了。”
林向致走过去，帮她按摩着腿。
腿突然被人抓住，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哎，你别……痒！”
“啊？”林向致无辜地放开手，“我只是想给你按摩一下。”
“我就告诉你吧，”姜曙在自己的身上比量了一下，“我全身上下都是痒痒肉，所以你别动我。”
他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心里突然有一个很危险的想法。
“别想啊！”
她身上的痒痒肉其实都集中在腰和腿上，这么说只是想让他别动自己而已，谁知道他听了倒是更来劲了。
第二天两个人去见了之前就联系过的几家房屋中介。
两个人看了一天，最后决定了租最后一家。
回酒店的路上，林向致突然被姜曙抱了起来。
“哎！你干什么！林向致！”
夜晚的路上人很多，都在侧目看他们，但林向致根本不在乎。
“林向致！”她使劲在他的肩上掐了一下。
“姐姐！我好高兴！”
他转了两圈，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下。
“行了，快回去吧，我好累。”
正处于兴奋的林向致没听出她语气里的强颜欢笑。
签合同，拿钥匙，去物流公司取东西，收拾东西，一天的时间又过去了，但好在所有的事情都差不多已经处理好了。
林向致本想着第二天去熟悉一下环境，但在姜曙的严厉拒绝之下只能放弃了。
这间屋子的客厅很小，根本摆不开像之前的家那样的桌子，所以只在两个人的卧室里各有一张书桌。
姜曙每次抬头面对的都是一堵墙，写了一会儿就觉得心思浮躁了。
她想点了两杯奶茶，准备等一会儿和林向致一起喝。
但等到要付款的时候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数量减到了一。
她在卧室里听到有敲门声，出去的时候林向致已经拎着奶茶站在门口了。
“姐姐，你点的奶茶？”
“嗯，写抑郁了，点杯喝的快乐一下。”
“就……一杯啊？”
她把奶茶接过来，“你要喝吗？要不你自己点一杯吧。”
“没事，我不喝。”
他安慰自己，可能就是忘了吧。
姜曙回屋之后关上门，胸膛急速起伏。
刚才自己是不是太过于刻意了，这样他是不是会察觉……
自己写了那么多的情侣之间的小把戏，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开始有些发晕了。
手里的奶茶顿时没有了滋味，心情也越来越乱了。
临近林向致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烦躁，这些日子下来，她都快认不出自己了。到底是想赶紧和他分开，还是想……留在他身边，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算了，长痛不如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