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往事（二十一）
“你今天高考，我回来陪陪你。”
林向致觉得有点讽刺，这个自称“父亲”的人居然说得出“陪”这个字。
“我今天都考完了你来了，我不知道你是来看笑话的还是来陪我的。”他特意加重了“陪”这个字。
林楷看着自己已经许久未见的儿子，心中有点受伤。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林楷：“你刷了卡买手机，我顺着付款信息找到了那家手机店，到门口的时候刚好看见你骑着车经过，我就跟过来了。”
“那还真是让林总多费心了。”
林楷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语气，他蹲下来一起看猫。
“你之前就说要从家里搬出去，我以为你在开玩笑，没想到你真的搬出来了。干嘛搬到这里来？这里离学校太远了，是没钱了吗？”
林向致一时失神，手上的力度加强，三花感觉到了疼，“嗷”地一声蹦了起来。
他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上楼的姜曙应该也快下来了。
“你走吧，我挺好的，也不用你陪。”
林楷犹豫了一会儿，说：“刚才的那个女生是谁啊？你同学吗？你们两个……”
“跟你有关系吗？赶紧走，她要下来了。”
林楷不想走，还想问什么。
林向致听见了身后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拉着身边的人拐到了楼侧面。
姜曙下来的时候没看到人，“喵喵，你看到那个哥哥去哪儿了吗？”
林向致不想让姜曙看见林楷，一直以来他都没有跟她提起过自己的家人，她也没问过。
高考已经过去一天了，如果被她看到了自己的家人，那她会不会就更有理由让自己搬出去了。所以他现在只想快点把这个人赶走。
林楷对于自己这个儿子的感情很复杂，一直以来他想要来关心一下他，偏偏这儿子随了他的性子，两个人一见面就是一身火药味儿，每次最后都闹得不欢而散。
后来公司里忙，他又不愿意和他住一起，他也只能把他放在他姑姑家。巧的是姑姑移民去了美国。
当时林向致不愿意搬家，他也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拜托学校里的人多多关注他一下。
“这这半年过得还好吗？咱们父子两个人好像自从过年之后就没见过了。”
“你快走吧。”
林楷：“你为什么总是想赶我走？是怕刚才的那个女孩见到我吗？”
林向致还没回答，就看见了猫带着姜曙出现在眼前。
姜曙原本只是问问猫猫有没有见到林向致，谁知道它真的往这边走，她也没想到会这样出现在他们俩面前。
林向致旁边站着的人简直就是长大后的他，两个人的眉眼和气质就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她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林叔叔好。”她尴尬地打了一声招呼。
林楷整理好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你好，我是向致的爸爸。”
姜曙有些僵硬了地笑了一下，她看见林向致的眼神里充满了慌乱，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好像不是很好。
“你们聊，我去喂猫。”
她不顾三花的挣扎，一把抱起它逃也似的走了。
等她走后，父子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一时局面僵住了。
“今天考的怎么样？”林楷找了个话题。
“你走吧。”这次不同于之前几次的急躁，这次他问的语气显得平静得多。
林向致以前总是希望爸爸能回来看看他，即使是见一面就走也好。但是慢慢的后来即使是他车祸重伤进医院，林楷也只是拜托朋友来看看他罢了。
每次都会留下一句：“你爸爸他很忙。”
很忙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
他从上高中开始就明白了，只要不期望就不会失望。
况且现在他真的过的很开心，但今天他不合时宜的出现要把把他的开心打破了。
林楷还想说些什么，都被他打断了。
他没有大声吼出来，而是压抑着，平日里乖巧安静的眼睛也变得微红。
“我以前想要让你回来看看我的时候你不露一面，现在我幸福地过着我想要的生活你又非要来横插一脚，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你为什么每次都对我这么狠？！”
林向致真的不想再跟他废话，他匆忙擦了眼眶里马上要溢出来的泪水，拐过转弯走了。
姜曙直接上了楼。
刚才林向致和他爸爸好像发生了些不愉快，幸好自己跑的快，快到把三花都扔下了，不然自己一个外人在场多不好。
还没等她平静两分钟，林向致就上来了。
即使他低着头，也能看得出来，他的眼眶红红的。
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走过去站在他的面前。
他突然蹲下了，手臂抱着自己的膝盖，头埋在了胳膊里。
姜曙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他。
这样的他真的好小一只，真的像是一只没人要的路边的小流浪狗一样。
以前的他要么是随性肆意的，要么就可可爱爱装无辜，有的时候还是偏要跟你对着来的小坏蛋，即使是她刚见到他的时候，被打成那个样子，他也几乎从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她慢慢跪下，把他环在自己怀里，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拍着他的背。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窗外的风打进来，书架上的风铃响了。轻轻地拍打声和铃声一起，像是一首曲子。
姜曙昨天晚上特别害怕林向致的心情会受到影响，毕竟这是高考，不仅仅是考察自身能力的，所以她一直小心地不让他更难过。
林向致能感受到，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
姜曙下楼的时候还在安慰他。
“今天是最后一天考试了，考完就解放了，让你烦心的事情咱们都不去想它，好不好？！”
林向致掏出电车的钥匙，插上。
“好，我不想，只要有姐姐在，我什么都不想。”
这一句话又给姜曙撩的脸通红。
明知道他没这个意思，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看他要上车，姜曙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我今天骑车，你坐后面。”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坐后面去！”
林向致听话地坐到了后面。
路上有很多车上面贴着“送考”，姜曙看着，说，“我这是不是也应该贴一个，毕竟我也是送考。”
“可以，你停车，我去给你抢一个。”
“你这人，我怀疑我要是哪天杀了人，你一定是给我递刀的那一个。”
“好。”到时候我给你递刀。
正好到了一个红绿灯，姜曙停下车手伸向后面，狠狠地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等车再次发动的时候，林向致一直低着头，他在犹豫。
前面有一辆车突然挡路，姜曙一个急刹，后面的人顺势抱上了她的腰。
“这人怎么开车的！”
她小声嘟囔着，没有注意到腰上突然多出来的胳膊。
林向致如愿以偿，向刚才挡路的车投去了感恩的目光。
姜曙的腰真的很细，他怀疑一只手他都抱的过来。
但他不敢试，因为他现在就像是怀里抱了个炸药一样，动都不敢动。
他整个人都靠近姜曙，闻着她衣服上淡淡的橙子味，那是洗衣液的味道。明明两个人的衣服是用的同一种洗衣液，但他还是觉得姜曙身上的最好闻。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姜曙的修长白皙的脖颈。
不能再看了！
他偏过头，不可克制地咳了起来。
“怎么了？”姜曙问。
“没……咳咳，没事。”
“是不是昨天晚上发烧了？”
“没有，”他已经努力压下来了，“刚才可能喝了一口风，就这样了。”
“你是不是傻？”
姜曙想停下车给他一巴掌，“哪有喝风的。”
“风好闻。”
两个人到考点的时间和昨天差不多，林向致开考以后姜曙还在外面等着。
今天她的准备足够充分，包里还备了很多的零食。
她在手机上定好了闹钟，拆开一包麻薯，一边吃一边看书。
手里的麻薯还在拉丝，她感觉到眼前出现一片阴影。
抬头，有个人站在她面前，逆着光，有点看得不清楚，这个人她好像见过……
“林叔叔好！”
她赶紧站起来打招呼，手里的麻薯还被她捏在手里，黏糊糊的触感有点烦。
“你好。”
林楷今天早上的时候跟着他们两个人一起到了这里，等林向致进去了之后他才敢露面。
他看得出来，自己的儿子对这个小姑娘不一般。
林楷毫无顾忌地在她刚才坐的路边石上坐下。
他那身看起来十分名贵的西装就显得有些滑稽了。
“你和向致是同学吗？怎么没参加高考？保送了？还是准备出国？要是准备出国的话可以和向致一起。”
林向致要出国吗？他好像从来没有说起过。上次他不是说要在国内上大学吗……
“怎么了？不坐吗？”
姜曙回神，慢慢走过去坐下。
“我……不是他的同学，我比他大四岁。他，是我捡到的。”
林楷点头，这一点他倒是没有想过。
“你们两个人在谈恋爱吗？”
听他这么问，姜曙疯狂摇头，脸在一瞬间蹿红，急忙否认，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别紧张，我只是问问。”
林楷虽然没有和自己的儿子生活在一起，但他也是了解一点的，刚才他看这姑娘的眼神可不像是什么都没有。
既然这姑娘说没有，那就是自己儿子的一厢情愿了。
如果两个人真的谈恋爱，那他绝对不会阻拦。
“你说你大他四岁，那你是毕业了吗？”
“没有，今年毕业。”
林楷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第一次正式见面，问太多了好像也不太好。
“叔叔，”姜曙突然出声，她有些事情想知道，“林向致是打算出国吗？”
“他之前是这么打算的。”现在就不知道了。
姜曙的手心里全是汗，她其实挺想问问那他现在的打算的。
“如果出国，他会成什么样呢？”
林楷想了一下，把自己的设想说了出来。
“以他的成绩其实不用高考的，但是他突然说想要试一下高考，为了给自己的人生不留遗憾。如果他直接出国的话以他的成绩读一个名校，然后回国回到公司，就这样。”
林楷不太懂他们年轻人的恋爱，以为是在询问他的前途。
“他很优秀，你可以放心。”
姜曙慢慢回正身体，僵硬地笑了一下。
“是啊，他很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