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四章 我做了什么?
张攒很有风度的站起来,双手奉上,道:“钟姑娘,小生已有所得。”
他面向众人,摇头晃脑,高声朗诵:“《虞美人》,孤楼倚梦寒灯隔, 细雨梧窗逼。冷风珠露扑钗虫,络索玉环,圆鬓凤玲珑。肤凝薄粉残妆悄,影对疏栏小。院空芜绿引香浓,冉冉近黄,昏月映帘红。”
他读完后,厅内一片寂静,就连那个鼻孔朝天的商人的感觉是好诗。
更遑论那些书生,细细一读,拍案叫绝。不但充满了诗词画意,倒过来读,还是《虞美人》,红帘映月昏黄近,冉冉浓香引。绿芜空院小栏疏,对影悄妆,残粉薄凝肤。珑玲凤鬓圆环玉,索络虫钗扑。露珠风冷逼窗梧,雨细隔灯,寒梦倚楼孤。
陆解元起身朝张攒拱手,称赞道:“阁下高才,在下佩服,这《虞美人》,不但是词,还能组成七律,孤楼倚梦寒灯隔,细雨梧窗逼冷风。珠露扑钗虫络索,玉环圆鬓凤玲珑。肤凝薄粉残妆悄, 影对疏栏小院空。芜绿引香浓冉冉,近黄昏月映帘红。更妙的是,倒过来,也是一首七律。”
解元这么一解说,厅内无不啧啧惊叹。
技不如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看来今晚小凤仙是这个穷酸书生的了。
钟姑娘微微一笑,赞道:“张公子高才,不亏是曾经的状元郎。”
原来他还中过状元,这下谁也不敢轻视张攒了,张攒大大涨脸,谦虚:“哪里哪里,在下只会虚读几本书罢了。”其实心里洋洋得意暗想,把威宁侯叫来果然是对了,他真的深藏不露。
他痴迷的望了一眼钟姑娘,等小凤仙开口,点他胜出,他就可以提出条件了。终于可以把她——
哪知钟姑娘忽然从正在默默坐着的陈远前面抢过他写的诗,陈远吓一跳。
她迫切想知道时隔多年,这个侯爷的学问是否长进,有什么佳作,可抬眼刚看到诗,也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差点把宣纸给撕了,这也忒,不是回文也就算了,不入情不入景,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
他又是故意的?第一次逃走,把自己不屑一顾,羞辱自己,这次又想写数字来羞辱小凤仙?她银牙暗咬,决不能让他得逞。她妩媚一笑,心思急转,对着纸张,声情并茂念叨:“汉帝重阿娇,贮之黄金屋。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宠极爱还歇,妒深情却疏。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到了最后,她流出了眼里,小声啜泣。
靠,这能把她自己读哭?太假了吧,我做了什么?陈远感觉在做梦。
她是边走边读的,张攒和陈远呆了,这是刚才写的?
也不对啊,读书人都知道,这不是原创,不但不是回文,还是抄袭李白的,都对陈远这个“才子”鄙夷,这样的才华也来丢人现眼。
钟姑娘忽然一笑:“我看就是这首符合我心意了,我们青楼女子,红颜薄命,一生漂零,诗虽不是公子写的,最感人肺腑,凤丫头,你让姐姐替你拿主意,姐姐这就替你拿主意,就点这首为最佳。”她玉手一点陈远,“这位公子今晚成为你如意郎君如何?”
大厅内众人傻眼。
陈远也呆了。
“啊,啊?”小凤仙也是一脸懵逼,我要的解元公子,不是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穿着不显的普通人啊,想要拒绝,却见钟姑娘一直给自己使眼色,她愣住了,不反对,也不答应。
厅中有人道:“钟姑娘,开始妈妈就说了,今晚是斗诗,主题是回文,他一首抄袭都能成为最佳,也太儿戏了吧。”就好比高考我累死累活,眼看就得第一名了,结果人家在卷子上写一句:老师您辛苦了,老师万岁,让老师感动,他就是第一了。
你说气不气。
自然抗议声一片。
钟姑娘道:“咱们也有前提,说是能打动咱们小凤仙的心才能成为入幕之宾,各位,咱们风尘女子,诗词歌赋,过眼云烟,不能吃,不能喝,咱们女子又不要成为读书郎,咱们啊,只想有个贴心的人儿,第一晚,自然要给自己喜欢的人,懂自己心意的人,是不是啊。”
大家议论纷纷,自然不赞同。有人道:“小凤仙没答应呢。”
“对啊,对啊。”纷纷起哄。
小凤仙和钟姑娘要好,落难的时候,都是得她照顾,教导琴棋书画,才有今天,所以心里一直在挣扎,是选她自己喜欢的陆解元,还是钟姐姐指的无名公子。至于张攒,眼里都是钟姐姐,她自然不能横刀夺爱。
“啊,是,钟姐姐选的,就是我选的。”她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钟姐姐,第一晚,跟谁不是跟呢,就如李白那首诗,以色侍人不长久,她们青楼女子,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得到小凤仙答复,大家纷纷失落,正主都答应了,还有什么说的呢。
谷呦</span> 陆解元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微笑道:“规则由姑娘你们定,咱们自然无话可说,可是这位公子的诗作,可否让大家一观呢?”
钟姑娘妩媚一笑,转身拉着陈远上楼,将诗作放在怀里:“能打动咱们的诗,妾身自然要贴身收藏的,抱歉了各位,今晚小凤仙名花有主了,春红舫的姑娘,今晚可由各位挑选了,晚了,各位可要下船了,咱们姑娘不多,可经不起折腾噢。”
她这么一说,许多老色狼都动了,一窝蜂的挑姑娘去。
只有一些风流才子摇头轻叹:“有辱斯文。”
陈远被拉着上楼,脑袋都还是懵的,手指被温暖的纤纤玉手握着,鼻子闻着迷人的香味。他家里的老婆一般都是素颜,或者化淡妆,旁边的女子,那种香味,能勾起男人原始的欲望。
她每踏一步,都是那么婀娜多姿。以至于连身旁的小凤仙都忽视了。
看着张攒无比幽怨的眼神,他突然想起,自己应该提出要求:“我要——”他想说换一个姑娘,把小凤仙留给张攒。
钟姑娘好像知道他的心思,打断了他:“公子这么快就想要了?别急啊。”
陈远脸红了,感觉被女人耍流氓了。
进了屋,许多女子还想进去凑热闹,钟姑娘拦住了门,道:“姐妹们,去接客了,要妈妈来叫你们吗?又不是没见过,你们还想看小凤仙第一次啊。”
“钟姐姐,你不也在看吗?”又姑娘反驳。
钟姑娘双手一摊:“你们想来吗?一起,那进来啊。我倒不介意。”
其它姑娘纷纷啐了口,娇笑:“钟姐姐喜欢这一口,咱们可学不来,姐妹们,陪客人去喽。”她们一哄而散。
钟姑娘关上了门。
陈远打量屋里,珠帘、绣床、桌子,软垫……新房的打扮,他也结婚过,这青楼的婚房却是第一回。
钟姑娘刚刚沐浴过,秀发低垂,脸蛋晕红,目中闪烁着微微的笑意,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茉莉清香,更是映衬出她的美丽异常。
至于小凤仙,也是青春可人,不过很茫然。
“姑娘,在下实在不理解?”
“怎么,当了侯爷,就可以看轻我们青楼的女子了?”
“侯——侯爷?”小凤仙瞪大了眼睛,嘴巴里放得下鸡蛋,不可自信的望着钟姐姐,眼前毫不起眼的人,居然是一位侯爷,如果第一次给了一位侯爷,那也不亏啊,说不定还能成为外室,衣食无忧,何必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在青楼混。
在青楼,就算她是红牌,也身不由己,服侍客人,稍有不如意,就会被打骂,她们只能忍着,最恐怖的,就是怀孕,有些客人有特殊癖好,妈妈为了赚钱,不会管妓女死活,来月经了,怀孕了,照样接客。而且还不能生下孩子,直接用药和棍子打流产,血流如注,生死难料,在青楼张大,小凤仙对这些知道很多。
所以钟姑娘一直不肯接客,只是陪琴棋书画,除了以前的李骐,她不肯陪任何人,态度坚决,以死相逼,妈妈也没有办法。毕竟是头牌,名声在这里,放着还能赚钱,打死就亏大了。
当然妈妈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钟姑娘,有几次下药,要么被钟姑娘发现掉包,要么就是找了其他女子解围,硬生生忍了下来,那种艰辛,只有她自己知晓。
陈远很奇怪,不承认:“在下就是一个落魄书生,姑娘认错人了吧?”
钟姑娘脸色冷了下来:“七年前,你在春红舫斗诗,最后放弃而去,把奴家扔给了李骐,好狠的心。侯爷贵人多忘事,自然不记得我一个青楼浪荡的女子了。”
她是那年那个花魁,陈远突然想起来了。那还是他穿越而来那年,赵王为了拉拢他,让袁彬带自己到花船,记得那时候大家竞争一个花魁,自己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跑去找那个人了,没想到一别这么多年,花魁更加风情万种。
“你是钟晓姑娘。”他脱口而出。
“难得,侯爷还记得奴家。”钟姑娘悠悠道,脸色的变化,拿捏到好处,痴怒嗔怨,让人不自觉被牵动。
陈远有些尴尬,难怪张攒说自己也见过,原来是她,多年不见,早就把她给忘了,只是她突然找自己做什么?陈远脸上大大的问号。